马善洞悉世事变迁，自然知道那天眼的厉害，当机立断向后退去。
然而不等他隐没身形，脚下忽然化出一片火海，赤焰升腾红莲绽放，仿佛风中的舞者，灵动飘逸，美轮美奂。
马善低头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冷气：那绚烂夺目的霞光中，似乎蕴含着一股足以吞噬万物的恐怖力量，令他浑身颤栗，难以自已。
而那力量的本源，连他的光芒也无法照透！
正惶恐间，红莲随风摇曳，堪堪拂过他的左腿，竟将那腿化作虚无，一点点融入花瓣之中！
马善心下大骇，不顾一切冲向高处，却不想红莲中射出一道红光，紧紧缠住他的腰部，放风筝似的将他拖在半空。其上金光流转，织就星辰日月，正是能够搅动苍穹的混天绫！
哪吒仰头笑眯眯看着马善，就像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
马善不过一点灯头，虽能照遍三界之事，却还是太过渺小，一旦被卷入红莲之火，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再也无法抽身。
想到此处愈发恐惧，慌忙用手撕扯混天绫，谁料手掌竟也发光虚化，在风中慢慢消散！
马善绝望的闭上双眼，不再挣扎。
忽然，天边彤云汇聚，飞速旋成一个漩涡，紧接着金芒一炽，万千箭雨如流星坠落，顷刻间席卷整片识海。
海中红莲如怒，迎风暴涨，霞光与金芒猛烈撞击，烧出一片艳丽到几近残忍的景致来。
与此同时，杨戬眉间天眼神威爆发，将马善拦腰斩断！
几片冒着火星的金色翎羽荡悠悠飘了下来，被杨戬伸手接住。而马善，早已被漩涡卷走，不知去向。
哪吒足尖一点掠下红莲，翩然落在杨戬面前，金色眼眸瞬也不瞬盯着杨戬，唇角勾起，笑容中透出挑衅意味：“你专程来找我，就不怕被这红莲之火烧成灰烬？”
杨戬道：“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便不会有事。”
哪吒又凑到杨戬耳边道：“我生于丑时，正犯了一千七百杀戒，此生注定冷血无情，残暴凶狠。我连父亲师长都敢杀，你也不怕？”
“不会的！”杨戬忽然将他抱住，“我不会让你成为那样的人。将来无论发生何事，无论生死祸福，我都会与你共同面对。”
哪吒怔了一怔，瞳色渐渐恢复清明。他伸手环住杨戬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肩膀，几乎是全身心靠在杨戬怀里。
西岐上空已经放晴，澄澈碧蓝一望无际，风中混着青草芳香，令人心旷神怡。
这一刻，哪吒的心境无比平和，他只想紧紧抱着杨戬，再也不松开了。
正靠得舒服，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似乎被什么人盯上，忙抬头去看杨戬，见他举着两手做无辜状，又扭头去看身后，见金木二吒一脸错愕杵在那里，顿时耳根发烫，迅速放开杨戬。
金吒正要开口，被木吒抢先打趣道：“三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虽说受了伤，也不能赖在杨道兄身上撒娇啊。你不害臊，我都替你感到害臊！”
哪吒刚刚苏醒，哪里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只听杨戬在耳边唤他，睁开眼后就抱在一起了。他瞧瞧二哥，又瞧瞧大哥，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木吒立刻摆手：“没事没事！本来有事的，现在没事了。”
哪吒还要再问，杨戬赶紧转移话题道：“两位道兄可有擒住马善？”
金吒摇头：“我们赶过来时，恰巧见那厮被一道金芒劈成两半，金翅大鹏叼走了上半身，另一半则化作一蓬火星，随风飘散了。”
杨戬笑道：“那厮被我斩伤元神，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潜入城中作乱了。”只字不提在哪吒识海中见到的诡异景象。
一行人回到银安殿中，向姜子牙禀明重创马善，逼退大鹏一事，姜子牙闻言大喜，捻须笑道：“你们四人退敌有功，理应嘉奖。”
议事结束回到后院，师兄弟们免不得围上来问这问那，哪吒懵懵懂懂，金吒心事重重，杨戬笑而不语，倒是木吒像大桥底下的说书先生一样张口胡诌，把这件事情弄得越发玄乎了。
末了，天化大声埋怨道：“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兄弟？是兄弟的话下回出战记得叫上我，别老是偷偷摸摸的！”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各自回屋，又听天化大叫：“哪个混蛋在我房间的墙上打了个洞？”
那洞正是被遁龙桩砸穿的，只因众人的房间彼此相连，天化又住在哪吒的隔壁，故而受到波及。
昨晚天化留在武成王府照顾父亲兄弟，自然不知道其中凶险，便扶着洞口，一脸鄙夷看向对面房里的哪吒：“哪吒，昨晚你是不是跟杨大哥在屋里打架？居然把墙壁打穿了！快把洞口堵上，省得吵我休息！”
哪吒立刻反击：“胡说！分明是你半夜偷偷开荤，拆木板煮肉弄的！”
杨戬抱着木板铆钉进屋时，这两只已经你一句我一句打起嘴仗来。
杨戬一边修补墙壁，一边听他们吵嘴，直到洞口完全堵上，他们也不肯罢休，隔着壁板继续争执。
杨戬见哪吒眼神明亮中气十足，便知他内伤已经痊愈，只是被他和天化吵得头疼，便从身前揽住哪吒的肩膀，与他一同倒在卧榻上，叹息道：“别吵了，让我好好睡一觉。”
他以天眼重伤马善，灵力消耗巨大，倒下后自是不愿动弹，哪吒被他单手抱住不能起身，只能陪他一起躺着。
哪吒此前和天化吵得开心，神采奕奕睡意全无，没话找话道：“杨大哥，我昏迷那阵好像梦到你了。”
“嗯。”杨戬应了一声，往他身边挪了挪。二人挨得更近了，温润的呼吸吹在哪吒耳畔，撩得他浑身燥热，心如鹿撞。
哪吒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紧张中带着一丝甜蜜，令他难以思考。想要起身，无奈杨戬身子太重，一时半会挪不开，只得作罢。
又过得片刻，杨戬的呼吸变得绵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百无聊赖间扭头去数窗棂上的雕花，也不知数了多久，忽然听杨戬在耳边喃喃道：“你给我的香已经用完了。姜师叔他们被马善迷惑，多亏这香除瘴醒神。”
哪吒道：“这香可难制了，下回你再想要，我可求不来了。”
杨戬道：“等战争结束，我亲自上乾元山向太乙师叔讨。”
哪吒笑道：“你就这么自信我师父会给？”
杨戬亦笑道：“我亲自去讨，师叔一定会给。”
又是一阵沉默。哪吒转身面向杨戬时，发现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哪吒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端详杨戬，只觉得他的眼睛非常漂亮，就像晴朗的夜空，温柔深邃，仿佛能把人的魂吸走。
杨戬又靠得近了些，鼻尖几乎蹭到他的脸上。
哪吒忽然问道：“杨大哥，你是怎么击退马善的？”
杨戬：“……”叹了口气道：“我瞪了他一眼，他就逃走了。”
哪吒兴奋不已：“什么功法这么神奇，我怎么从未听过？教我吧！”
杨戬玩心大起，逗他道：“你只需点亮一盏油灯，然后盯着灯芯看，把它看熄灭即可。”
这话若是从天化口中说出，哪吒自然不信，但他对杨戬很是信任，当即一骨碌爬起，跳下卧榻，点亮案上油灯，一本正经练起“瞪眼功”来。
杨戬哑然失笑：哪吒师弟犯起傻来还真是可爱。
只半柱香/功夫，哪吒便趴在案上，大声宣布自己放弃了。
杨戬起身斟了杯茶，递到哪吒面前：“我的本领你学不来，别勉强自己了。”
哪吒眼尖，见他手掌处有一道剑伤，忙问：“怎么弄的？”
这事若要细说，必定勾起哪吒的伤心回忆，杨戬略一沉吟，笑道：“师父传我八/九玄功原是刀枪不入的，我就想看看是你二哥的吴钩剑厉害，还是我的八/九玄功厉害，所以直接伸手去抓，就弄成这样了。”
哪吒怒道：“二哥真是不知轻重，下回我帮你教训他！”
对面屋里的木吒忽然鼻子发痒，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他擤了擤鼻子，自言自语道：“奇怪，莫非是昨晚淋雨着凉了？”又对金吒道：“大哥，能不能给我熬碗姜汤驱驱寒？”
金吒：“……”
商营。
殷郊得知马善重伤的消息，忙奔入军帐探视，见马善仰面躺在榻上，只余半截身子，尽管没有流血，却气息游离，身形虚无，一点真元沉沉浮浮，似乎一阵风便可以吹散，登时心急如焚。
问及马善受伤的缘由，金翅大鹏羽翼仙咬牙切齿道：“是杨戬和哪吒！”顿了一顿，又道：“马道友元神受创，急需回琉璃灯中静养，否则一旦真元熄灭，便是鸿钧老祖下凡，也无力施救了。”
殷郊道：“我这便送马道友上灵鹫山！”
羽翼仙道：“万万不可！殿下既已反出玉虚宫，便不该如此莽撞，自投罗网。马道友之事便交给本仙，殿下不必担心。”
临行前，又对殷郊道：“我有一个好友名唤罗宣，善用火器攻城，我已修书一封请他前来相助，相信殿下很快就能铲除乱党，班师回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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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