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依是在九点多回来的，手里提着四五个购物袋，看起来挺开心。

李知忆戴着口罩，打开袋子瞧瞧，全是裙子和小背心。

“马上要变天了，你买这些干什么？”李知忆不懂。

“好看啊，”顾云依说得有理有据，“这些过季服装会打折，我看都挺好看的就买了，今年穿不了可以明年再穿啊，难道我明年就胖的穿不了了？”

说完才发现李知忆戴着口罩，声音也不对，随即放下袋子，说：“怎么了？生病了？”

李知忆点头，声音闷闷的：“就一点小感冒，没事了。”

“拿药了吗？”

“拿了。”

晚上母女二人就煮了面条将就吃点，李知忆睡了一下午也吃不了很多东西。

吃完饭，顾云依让她去休息，李知忆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在手机上随便找了一个最近很火的综艺出来看。

明显有剧本的节目效果、嘉宾的夸张笑声、为了人情世故的虚假票数，无聊得真让李知忆看困了。

·

杨子矜上班的情绪也不高，清洁好自己的区域就一个人在大门口立岗。

同事小方也清洁完过来立岗，见她低着头，便问：“怎么了这是？心情不好啊？”

杨子矜手里捏着对讲机的开关，一下一下地按，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看你这样儿，”方丽说，“来，跟姐姐说说，怎么了？”

方丽是大学生，也是下课后来做兼职的，没比杨子矜大几岁，也不让杨子矜叫她姐姐，说是想当杨子矜的同龄人，显小，但也经常展现出姐姐的姿态。

杨子矜靠着门，说：“没事，可能是累了。”

方丽能理解：“现在的高中生压力太大了，恨不得一天掰开两天用，我以前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我也是专心学习了，没有还放学做兼职这一说，这么看来，你还挺努力的。”

杨子矜闷闷不乐，喃喃道：“努力有什么用，还不是成绩不好，被人嫌弃了。”

方丽耳朵尖，听到了：“谁嫌弃你？同学啊？”

“没有，”杨子矜把门口的盆栽扯下一片叶子，捏成球，又挤压出液体，又扔进垃圾桶，才说，“只是自己很无力，可是又没有办法啊，谁不想当学霸呢，可是有些人她天生就不是上学的料。”

趁着现在没人，方丽站到她旁边，语重心长地说：“哎呀，没事儿，谁天生十项全能呢?都有不擅长的事儿，既然做不好咱们就换个赛道，我高三还复读过一年呢，那时候也觉得我这辈子都完了，觉得我就是注定考不上大学了，很迷茫。”

她话锋一转，语气都轻快起来：“但现在不还是考上了，我还打算考研呢，也不是很难。”

听方丽分享自己的经验，杨子矜没打断她。

她难过的不是成绩差，关于成绩这点她早就释怀了，反正家里没人在意她的成绩，她自己也无所谓。

只是今天被李知忆这么直接说出来，她还是伤自尊了。

杨子矜对李知忆很有好感，一直很喜欢她，要是别人说也就不在乎了，偏偏是李知忆，她就难受。

难受不了多久，不一会儿就开始忙了。

上班了就要有上班的样子，杨子矜收起情绪认真工作。

今天不是很忙，想必昨天清闲不少，但就是有人会仗着人少故意找事做。

“王姐，”一名高高瘦瘦的男服务员去前台找大堂经理说，“833包厢的客人需要找美女，要两位。”

王姐说：“行，你跟客人说，等十分钟后过去。”

然后在商务群里叫人。

找陪酒的小姐有一个专门的负责人，从别的地方带过来，一般不会直接待在店里。

833今天正是杨子矜负责的区域包厢之一，杨子矜在门外的走廊上站着，随时待命。

方丽来帮她送酒，两大箱。

杨子矜搬了一箱送进去。

这个包厢的客人是在外面喝了酒来的，还没喝过瘾又点了好多。

杨子矜进去放酒的时候环视了一眼，发现已经有几个醉的话都说不清了。

于是乎，杨子矜只开了一箱，拿出了一半放在桌子上打开。

期间，好像有客人说了什么，但房间里太吵她没听清。

开完酒，杨子矜起身正准备走，突然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哎，美女别走啊，”男人明显喝醉了，说话都大舌头，“来都来了，喝一杯撒。”

杨子矜甩开手，提高音量和他说：“您这边点的小姐马上就来了，麻烦您再等一会儿。”

男人又抓住她的胳膊，说：“不要了，让她们别来了，就你来陪我好了。”

他的朋友也有没喝醉还清醒着的，也不阻止，就在一边看热闹。

杨子矜闭上眼，耐着脾气说：“我只是个服务员，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麻烦你配合一下。”

男人旁边坐着的是穿着一身正装的商务男，一只手举着手机打电话，另一只手拿着一瓶科罗娜小口小口地喝，样子做的很足。

商务男也不阻止朋友的行为，杨子矜听见他说：“哎哟，美女，我们难得来一趟，刚刚在前台还充了五千的会员卡，怎么要你们服务员陪着喝一瓶酒都不行？你们这样做生意的不可以的啊。”

杨子矜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充会员的提成又不是自己的，谁管你充了多少钱。

点歌台跳转了一首旋律暧昧的歌，这个包厢里全是男人，几个人两两相望，表情不言而喻。

抓着杨子矜胳膊的男人又说了：“给你小费行不？我们从外地来的，就喝一杯，爽快的话给你五百，咱都不差钱。”

“放开。”杨子矜失了耐心，冷声道。

商务男又来插一脚：“小姑娘年纪不大吧，出来赚钱就是要放下面子，只有敢豁得出去才能赚得到钱，你看着其他人赚的那么多买车买房，你自己才得到仨瓜俩枣，不会心里不平衡吗？”

杨子矜笑了，把醉酒男的手甩开，从口袋里拿出纸，把他碰过的地方用力擦拭。

这个动作被男人看在眼里，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之后听见杨子矜说：“老板说得对，那敢问老板之前在哪家鸭店当头牌啊？”

商务男先是没听懂，反应过来后骂了一句。

杨子矜不慌不忙，就像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老板，您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屏保是婚纱照，请问您老婆知道您说的这些话吗？您老婆不会是在您的店里看上你的吧？”

“死贱货你再说一遍。”商务男急了，站起来想动手。

杨子矜眼疾手快按下总控屏上的报警按键，顿时，整个KTV响起了警报。

杨子矜在警报声中笑着说：“客人，您可以随便动手，不过奉劝您一句，您点的小姐马上要来了，警察也马上要来了，到时候警察会怎么说，我就不知道了。”

楼层主管和大厅经理纷纷赶来，把震耳欲聋的音乐暂停，氛围灯关闭打开总灯，问：“这里怎么了？”

杨子矜低声和主管说：“发酒疯。”

商务男仿佛找到了撑腰的，对着主管一个劲的说：“这就是你们的服务员？什么态度？”

主管看了眼杨子矜，杨子矜也看着他，脸上丝毫没有心虚。

主管换上笑脸，好声好气地说：“哎，老板别气，这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等会儿说她，扣她钱，您消消气。”

杨子矜站在一旁，看着主管赔笑的嘴脸，心里不适。

王姐把杨子矜叫出去，门口围了其他的服务员和客人。

王姐把人驱散，将杨子矜叫到了办公室。

“你刚刚在里面都说什么了？”王姐问，“进去的时候不都好好的？”

杨子矜当然不能把自己的原话说出来，并且猜测那两个男人也不敢把他们的行为说出来，只会围绕她的态度投诉，于是大致说了里面发生的一切。

王姐听完叹了口气，说：“以后遇到这种客人，不要和他们硬刚，咱们的工作性质是这样，来的客人什么样的都有。”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子矜，接着说：“你长得挺好的，以后难免会遭到一些无聊客人的骚扰，毕竟咱们这是娱乐场所，尤其是这个包厢的客人，他们都叫小姐了，要说他们只是单纯喝酒娱乐，谁信？”

“以后遇到这种，直接走就好，别和他们多纠缠，没意义。你直接出来叫我们，我们给你解决。”

杨子矜一直点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态度挺好。

之前带她的人已经跟她说过这些话了，她也记住了，只是今天本来就心情郁闷，偏偏撞枪口上。

而且杨子矜觉得自己已经很收敛了，只是嘴上说了几句，动手当然不可能，她还没想失业呢。

最后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杨子矜不知道，反正她当天的工资全扣了，开下班例会的时候主管还特意说了这件事。

散会时，方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儿，咱们就诅咒这个客人，以后没一天好日子过，不难过，咱们去吃宵夜吧？”

杨子矜婉拒了，她并没有很难过，反正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很好，也不在意这一点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洗完澡，杨子矜趴在床上，旋转着那颗水晶球，说：“妈妈，我好像被讨厌了，我是不是不能和她成为好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