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代代木公园笼罩在浓密的绿荫之中，坐在临街的茶寮内，抬头顺着格子木窗向外望去，斑驳的光影间，一场特别的安全知识科普集会正在马路对面的公园草坪上举行。身着橙色制服的防灾指导员手持扩音器，向围坐成圈的市民演示紧急避险姿势，几位工作人员穿梭其间，分发着印有自救要点的宣传手册。

“相隔一天出现在同一地点的怪兽……果然值得深究呢。”浅野未来指尖轻抚过厚重的卷宗，垂落的长发随着翻页动作微晃，她的目光停留在记录基鲁体态的文字以及边上打印出的高清怪兽影像上，眉尖微蹙地评价着。

“对吧？”高山我梦咽下最后一口红糖蕨饼，红糖甜润的味道被无味但清凉的蕨饼所中和，于口腔中达成完美平衡，“就算是我这种外行也能看出，它们来自完全不同的生态环境，戈布来自天外，但基鲁，毫无疑问是地球本土的怪兽。”

“最让我困惑的是它们的身体构造。” 她腾出手去翻找前面关于戈布的记录报告，指尖在两页纸间游移，“我尝试去分析二者的形态与具备能力，总觉得后续出现的基鲁似乎处处都在克制戈布。”

因为亲自与两只怪兽对战过，所以才会在事后产生这种困惑——戈布最大的攻击仰仗是它那形似镰刀的利爪，以及颅顶毫无征兆发射的光弹。基鲁从头到背部均覆盖有极为坚硬的嶙峋背甲，它是四肢着地的爬行类怪兽，直立行走的戈布的利爪根本奈何不了它。此外，基鲁相对柔软的腹部则具备热熔腺体可以喷出熔岩弹，加上它常年在地下活动，为方便挖掘岩层，爪子十分尖利，牙齿咬合力更是可怕，面对戈布完全不会吃亏——真的被它狠狠啃了一口的我梦只要一想起，就会觉得她的脚踝迄今仍隐约作痛。

“所以你是想推测，基鲁是专门为了对付戈布才出现的？”未来敏锐地捕捉到我梦话中的关键，指尖轻轻敲击着卷宗最后一页的文字，“但这份报告上的结论却是‘戈布的到来唤醒了沉睡在地下的基鲁'——这可是你自己写的结论呢。”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那也没有写错呀，” 我梦的辩解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严谨式心虚：“前面说的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我主攻的领域又不是生物生态学…现在大环境下未经证实的猜测如果贸然公布……”

“我知道哦，” 未来收敛了笑意：“你的猜想确实存在可能性，但缺乏有力证据。就像这份形态学分析指出的，基鲁的甲壳结构、热熔腺体等特征，都是长期适应地幔高压环境的进化结果。”

她话锋一转：“虽然前置变量尚未能完全弄清楚，也缺乏更多的案例，但它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一定是因为戈布，当感知到异源生命体侵入生态圈时，即便处于休眠期的生物也会触发防御机制——这是跨物种环境应激理论的经典案例。”她最后的论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学术分量，“只是如果遵照你的推测，它来得迟了些。”

这番话让我梦的心沉了下去，基鲁或许并非来迟，假如当初自己未曾从盖亚处获得“光”，仅凭XIG的现有武力恐怕根本无法阻止戈布，从这个角度推测，基鲁在第二天的出现反而恰到好处。

如果当时能想到这一点的话…不，即便想到了又能怎样？她暗自摇头。当时基鲁已经在市区造成严重破坏和人员伤亡，作为奥特曼，保护市民是她的首要责任。

“真为难。”我梦伸了个懒腰，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对于地球防卫部队来说，在分析怪兽行为动机时只能摒弃感性思维啊。”

正是由于基鲁从地底毫无征兆现身，在池袋中心商业区酿成重大伤亡与经济损失，GUARD才紧急启动地球内部生命体数据库建设项目，这亦是人类在面对异源生命体侵入时做出的防御。她望着街对面正在进行的安全知识宣传活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粗瓷茶杯的杯沿，突然喃喃：“要是能够知道怪兽到底在说什么就好了。”

尽管作为地球之光的继承者，每当怪兽肆虐威胁人类生存，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变身盖亚予以制伏。

但那个始终萦绕心头的疑问，此刻在茶水氤氲的热气中愈发清晰——倘若某些破坏行为只是巨大生物遭受外界刺激所做出的本能反应，自己是否能在局势失控前找到非暴力的解决途径？

上述思考本不在我梦的常规思考的范畴，可自从藤宫出现在她面前，以近乎偏执的姿态控诉人类对地球的戕害后，为彻底推翻其极端论断，她不仅加速自己掌握盖亚之力的进度，更在空余时调阅了海量文献资料。

在这个过程中，我梦重新审视了过往遭遇的各类怪兽。也正因如此，她格外关注基鲁的案例。只是最终得出的结论，却让她的胸口泛起一阵沉闷的痛楚。

“你在XIG协助科学分析，会觉得为难也是无可避免。”浅野未来将卷宗轻轻合拢，用竹签挑起一块红糖蕨饼优雅送入口中，“不过你提到的研究方向，倒真有人在推进呢。”她忽然话锋一转。

“具体是指？”我梦撑着头，追问。

“稻森京子。”未来报出这个令我梦感到耳熟的名字，“她现在是GUARD吉奥基地客座教授，主导着将怪兽行为模式与生物信号传感器相结合的前沿项目。”

随着未来的叙述，我梦脑海中自动浮现出相关档案——稻森京子，年长她们十岁的前辈学者，主攻信息与传感器领域。虽不是“炼金之星”成员，却在五年前她曾深度参与Crisis研发项目，后续的去向……

“呃，她这几年去哪了？”我梦不确定地问。

“在离开“炼金之星”的实验室后，她去了普罗隆·卡拉莫斯观测所，不过那里两年前就废止了。”未来端起茶杯轻啜，“观测项目被突然叫停，经费断流后团队自然解散。毕竟科研这回事，”她无奈摇头，”终究是要看预算的脸色的，最近她到了吉欧基地。”

一直以来想调查的事情意外地在这里有了新的线索，我梦忽然想起，在她的调查中，藤宫博也退出“炼金之星”后，曾经在普罗隆·卡拉莫斯持续研究了一段时间，可他却在某个节点神秘消失，此后行踪仅余全球各地零散报告，原来除此以外在那里进行研究的还有稻森。所以稻森博士应是协助藤宫完成阶段性研究，又或者是藤宫突然消失后项目不得不被叫停，才去的吉欧基地。

或许下次造访地面基地时，自己该找樋口主任探探口风，询问一二关于稻森博士的事情。将这件事列入未来的待办事项当中，我梦突然意识到未来话语中的逻辑漏洞：“等等，未来你怎么会知道稻森博士的事？”她们两个专业、日常全无交集呀？

未来深黑色眼瞳掠过狡黠的光：“这个嘛——”她故意拖长语调，欣赏着对方逐渐困惑的表情，“她声称寄养在自己身边的‘女朋友'生病了，特意来咨询我这个生物专业学者如何配药呢。”

“啊？”我梦发出疑惑的单音，稻森博士、寄养、女朋友、求医问药、询问浅野未来这个生物专业学者——每个词都稀松平常，可串联起来怎么就那么怪呢？！！！

“噗，你现在的表情简直是我当时的完美复刻！”未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所谓的‘女朋友’是别人寄养在她那里的仓鼠哦。”她公布谜底答案。

高山我梦：“…………”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究竟得是怎样脑回路奇特的人类，才会把饲养的啮齿类宠物冠以如此暧昧的称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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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午后三时，浅野未来率先起身结账——由于前往大沼水库的定点班车稀少，她需要赶在暮色降临前返回山中的研究所。

我梦则仔细检查着牛皮纸袋里的资料，确认没有遗漏后才离开座位。她今天带给未来看的这些资料虽然是从XIG档案室借出并复印的复印本，但若遗失，被好事者获取，再经电视台添油加醋报道，恐怕会引发不必要的舆论风波。

抱着文件袋走出茶寮，刚转过街角，我梦的肩头突然被一只陌生的手掌按住。文件袋落地之前，她已经本能地扣住对方手腕，腰背发力眼看就要完成一记漂亮的过肩摔——

微凉指节突然反锁住她的腕关节，截断所有后续动作。

“战斗直觉开始变得像模像样了啊，我梦。”迟到的心灵感应与偏低沉内敛的男声一并传来。

我梦绷紧的肩线骤然放松，松开了手。

“地球给你的力量不是用来神出鬼没的吧，藤宫。” 她扭头看向来人，视线落在仍被对方扣住的手腕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来者自然是藤宫博也，小半个月不见，对方看起来变化不大。

藤宫也顺势松开了反扣腕关节的手指，他眉头微皱着：“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地球给予的力量也不是让你，”他的视线落在掉在地上的文件袋上，“当文职人员的。”他语调里有淡淡克制的不满。

“这话由你说出口真是分外让人生气呢。”我梦蹲下身去捡纸袋，“根源性破灭招来体来袭可从来不考虑是星期几哦。”她意有所指，“天界”和“阿奈摩斯”出现时阿古茹压根没出现，全是她独自在应付。

“那是人类咎由自取。”聪明如藤宫自然听得出我梦的言外之意，喉间溢出冷笑：“污染天空所以招来净化机器，至于远古生物……如果不是有人打扰了它们的沉眠还播放到电视上，事情也不会发展到那一步，不是吗？”

所以这人果然是有办法观测到最近在地球为祸的怪兽，但却选择了不介入。

我梦将叹息咽回心底，至少对方尚未极端到主动驱使怪兽攻击人类——这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不，绝对不能纵容这种“破窗效应”，她弯腰捡起文件袋，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就算你这么说——”她指向远处仍在进行的安全宣讲集会。

“每次怪兽出现都会威胁人类的生存空间和生命安全。既然你有办法观测到它们的动向，那一定也能计算出每次袭击造成的人员伤亡吧？”我梦直视藤宫的眼睛。

尽管灾后重建由政府负责，但那些逝去的生命却再也无法挽回。她想起远在千叶乡公所工作的父亲——后来和母亲通话时才得知，博库拉古登陆给家乡造成的破坏至今尚未完全修复，父亲高山唯一为此连续加班了整整半个月。更不用说“天界”突然降临时，那些被直接摧毁的村庄......

藤宫的表情愈发冷峻。在他们周围，安全宣讲的广播声循环播放着：“遇到突发事件时，请市民保持冷静——”那句“这是人类自作自受”在他喉间震颤，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这是不可避免的。”他最终固执地重复。

“人类的发展同样不可避免。”我梦放慢语速，声音温和却坚定，“藤宫，你我都清楚这点。虽然迄今为止，人类在发展过程中确实有意无意地破坏了生态，但他们也在逐渐认识错误并寻求改变。任何事情的转变都需要过程，不是吗？”

在离开之前，浅野未来表示她会想办法去进一步研究各种怪兽的生态习性。她理解XIG和GUARD必须从军事安全角度预判风险，正如她作为科学家自有使命。

“既然这样，科学与人文关怀并重的事后研究就交给我这个科学家吧，”她这样承诺：“虽然不知道具体能做到哪一步，但，如果总要有人先迈出脚步，就由我来。”

“如果因为人类过去的错误，就强迫自己对无辜者受到的伤害视而不见，”我梦突然上前两步，清澈的眼眸如明镜般映照出对方的动摇，“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藤宫。”当年他主持研发出Crisis，初衷是为了让未来的人类能够更好的发展——这是她遍读对方论文与访谈后从中体会到，并由衷敬佩的。

藤宫博也偏开头：“那也是人类……所必须经历的，现在的人类对地球而言实在太多了，掌握的科技也太危险，已经威胁到地球本身的存续。”

两人的矛盾再次陷入无解的僵局，我梦皱眉，她忍不住追问：“你在见到阿古茹，我是说那个蓝色的奥特曼时，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你对Crisis的预测如此深信不疑？”

这个问题让藤宫眉头紧锁，他冷笑一声反问：“那你在见到盖亚时又看见了什么？难道盖亚会主动回答你吗？”

“我看到的是——”我梦话音未落，藤宫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利用奥特曼的力量瞬间从她面前消失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梦转头，就见一穿着橘红色宣讲员制服，身材高挑的熟悉身影正向她走来。

“神山队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藤宫这人拧巴就拧巴在，潜意识里他其实是希望有人能拿出有力证据彻底反驳他的，但没有人能做到，所以他就继续拧巴。

而我梦也确实反驳不能╮(╯▽╰)╭

写完这集初稿时候刚好看到了有人翻译当年的问题：为什么我梦去哪里藤宫都能知道？答：藤宫是资深预测专家，所以预测天真单纯我梦的行踪肯定易如反掌。

啊这……之前单纯以为藤宫是跟踪狂来着（bushi），可这种回答……分明更糟糕了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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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现在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