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一场聪明人之间的对饮,看似微醺,又各自心怀鬼胎。
一杯接着一杯,真诚无比的两双眼,说出的话却没参杂半句真心。
一瓶酒剩了没几滴,骤然一道雷声响彻云霄。
阴云密布,暴雨逼近。
“哦,我想我该回去了。”索菲亚揉揉头,手臂往桌子上随意拂过,任由面前的酒杯酒瓶骨碌碌一个劲儿倒下。
摇摇晃晃撑桌而起,向门口走去。
“我送你。”奥斯瓦尔德佯装从凳子上站起来。
“大可不必。”索菲亚挥挥手,“你也醉了,奥斯瓦尔德。”
她被门口的保安搀扶着,摇晃着送下楼。
奥斯瓦尔德神情漠然地站在窗户处向下望,他看到索菲亚走过长长的甬道,出了大门口,接着坐进那辆等待已久的法尔内科专用私家车里。
亲眼看到她离开,奥斯瓦尔德的脸色顿时大变,先前一贯镇定自若的模样登时荡然无存。
他转身冲到门口捡起地上的雨伞,像一只惊慌无措的鸭子,一路冲下楼去。
先是急匆匆的跑回家,推开门的刹那,房间里散发的淡淡花香扑面而来,家里被收拾的洁净如新,除了钟表的滴答声,空无一人。
她没回家。
一颗心乱作一团,他揪住司机的衣领高声质问:“她去哪了!”
“夫人她、她说是去给您送伞。”司机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但是她出来的时候,没,没让我跟着。”
恐怕这下是真的误会了,他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躲起来哭得像只花猫,心里就翻腾的不是滋味。抄起那把雨伞,独身奔向这座暗夜之城的所有未知处。
大雨如约而至,自头顶一片乌黑中倾泻而下,滴落人间。噼里啪啦砸到地面、屋顶、落到他头顶的那把黑色雨伞上。
自远处看来,整个哥谭都被一层淡淡的白雾所笼罩。
起初三三两两撑伞的行人,此时全都找了避难之所。寂寥的雨巷,就连流浪汉也遁去身影,这座城市的自身所特有的那种孤独恐惧感铺天盖地袭来。
夜色总是来的那样早,奥斯瓦尔德撑着头顶那把黑色的雨伞,独自站在哥谭漆黑狭长的街巷,四周染着浓重的白雾。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湿润蓝眸,视线模糊。
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可他脑海里浮现的皆是哥谭夜里的罪恶,没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林绾绾啊,你到底在哪。
撕心裂肺的呼喊被雨声雷声隐去大半,他从这条街移步到另一条街,唯一的生灵从巷口的垃圾桶的轻轻一动,他像疯了似的冲过去,原来,只是一只流浪猫。
他怔在那里,突然不知所措。心底一阵疼,两行泪忍不住从眼眶滴落。
他忽然觉得,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爱她,不该将她拉进地狱。分明是两条平行线的人,本来永远不可能相交。
他满手鲜血,对着她这一张白纸,执笔填充,用着化不开墨色。而她从头至尾,仅凭着一腔对他纯粹的爱意,任他书写。
轰隆隆的雷声停止,滂沱大雨渐渐淅小,只剩连不成串的水珠落到伞面。
嘀嗒,嘀嗒。
雨声降下去的同时,角落里另一个细小的声音随之愈发清晰。
他走到巷子尽头,循着声音,向右转身。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被雨水淋得湿透。
“8719,8720……”
绾绾盯着地面,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一摊小水坑出神。嘴里轻轻数着数,奥斯瓦尔德将伞投过去的时候,绾绾抬头,漆黑的眼眸划过一道清波。
二十年前的场景重现,梦境交织。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二十二岁的林绾绾没有哭,可企鹅先生却在流泪。
“绾绾,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奥斯。我们回家吧。”
她什么都不听,只是与他合撑一把伞,走向回家的路。
在路上的时候,她还挽着他的胳膊微微笑地告诉他,你知道么,这把伞还是你曾经送给我的呢,如今已经整整十二年了,你瞧它还是那么崭新。
奥斯瓦尔德只是惊讶着,说不出话来。
她还说,我刚刚的时候一直在想,雨停之前,你会不会来呢?我希望你能在我数到9999次之前来找我,我数的很慢,在我数到8721次的时候,果然,你来了。
“那如果我没有来呢?”
她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快些走吧,我饿了!”
回家之后,她没有任何的反常,连脾气都没有发,甚至在晚上还吃了一大碗米饭,吃完饭,照旧像一只乖顺的小猫,依偎在他怀里窝在沙发上看了电视剧。
可是在半夜却发起烧来。
额头像火炉一样炙热,脸蛋红的要滴血。
奥斯瓦尔德喂了她吃药,用毛巾沾了水给她降温。她迷迷糊糊间抓住他的手,说:“奥斯,如果哪一天你不喜欢我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哭。”
奥斯瓦尔德的心就好像被刀子划过一样疼,摸摸她的小脸,告诉她:“你又说胡话。”
药吐了一次又被灌下去一次,折腾到天明才总算退了烧。绾绾望着天花板,胃里一阵犯恶,翻身朝床下吐,奥斯瓦尔德急忙扶住她去拍她的背。绾绾嗔怪道:“都怪你!”
“都怪你喂我的药太苦!”
“可是我加了糖。”奥斯瓦尔德看着她狂吐的样子有些揪心。
“不够!”她顺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过来,对着他想要说些什么,一个没忍住吐了他一身,“还是很苦。加多少糖都不够。”
“真的,不爱吃药就是不爱吃,加多少糖都不够。”
【34】
挨着风寒的难受,一连过了七天。索菲亚的事情只字没提,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奥斯瓦尔德遣散了所有佣人,尽心尽力照顾她。
她实在难受的时候,也只是拉着奥斯瓦尔德的手撒撒娇,哄着哄着也就睡了去。不哭不吵,就安安静静的,像刚来到古堡打工时的那个小女仆一样听话。
“绾绾,相信我。”
她听了,只是温温柔柔的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他还想说些什么,她便宽慰地叫他去忙市长该忙的事情,不要总在家里陪女人。但他仍旧放心不下,说她的身体太弱,断断续续,便推脱借口。直到某日清晨,天色才蒙蒙亮,绾绾一个翻身跑下床,冲去卫生间。
“又想吐吗?”
他掀了被子要追过去。
却蓦然发现,那女人的枕头上,湿漉漉的,浸透一大片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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