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屠苏好像很快从这种剧烈的惊变与背叛中反应过来，简直不像是刚刚得知被最信任之人背叛，还将要身死的人。

欧阳少恭觉得他的反应不能令人满意，又十分耐心地道：“当年乌蒙灵谷全灭，你还记得吧，屠杀乌蒙灵谷的人不只是雷严，还有我，你小时候有一次偷跑出结界，遇见一个外来人，那个人就是我，你还记不记得？”

百里屠苏一阵恍惚后，终于想了起来，反应也更激烈：“原来是你！杀了我的母亲，我的族人，我要……杀了你！”

“杀我？”欧阳少恭轻笑，“你本来有很多机会的，可是你太信任我，现在我又取回了仙灵，没有了我半魂的力量，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还能活到现在吗？”

接下来的话让欧阳少恭有些不能理解，他说：“欧阳少恭，你如此残忍，作恶多端，枉为仙人！如果不是你如此卑鄙接近我，那我一定要赢了你，也取回属于我的一半仙灵……”

欧阳少恭：“……”

抢人东西抢到这个份上，欧阳少恭觉得很不可理解，便不再和他说一句话，去找了个清净地方化去体内煞气。

等到他回来，顺便清理了自闲山庄的鬼魅，百里屠苏当然已经气绝，在三重结界保护之下，并没有受到侵扰，还是栩栩如生地躺在那里，身边是已经从中断裂的焚寂剑，没有了剑灵，剑也废了。

一切如常，欧阳少恭为百里屠苏镇煞失败，陵越被他的师弟失手所杀，无论这听起来多不可信，也已经死无对证。

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的确已经消散，好在生前没有沦落为血尸的下场，不然只能等天墉城亲自去清理门户了。

欧阳少恭回到青玉坛的时候，已经有天墉城弟子在等待，陵越一直不回去，也没有复命禀报，天墉城就派人来查看，他们就找上了青玉坛。

欧阳少恭其实也想不出一个全无破绽的说法，但也无所谓了，魂魄已融合完全，会不会被天墉城和修仙门派追杀围攻，那已经不重要。

至于别人的死活，那更和自己没有关系，如今这些门派联合起来，能伤得了自己都费劲，只是欧阳少恭达成了这个心愿，没有巽芳在身边，不得分享喜悦之情，让他略微难受。

心里的喜悦满足之情，又说给谁听呢？

天墉城派来的人是陵端和一些小弟子，他们已经在青玉坛住了几天，受到上好的招待，青玉坛整肃之后，门派之风比之天墉城甚至更严苛，他们也没有玩乐之心了。

听说来的是陵端，欧阳少恭觉得很合心意，此人是天墉城的二弟子，修为尚可，为人狂傲，最大的优点是，他和百里屠苏是死敌，虽没有什么太大过节，却真心实意盼着百里屠苏死，仇恨简直比自己还深，连欧阳少恭都觉得莫名。

其实陵端这个人挺有趣，一心嫉妒，却也讲几分情义，心高气傲，实力不济，要是他能再强一些，倒可有利用的价值。

欧阳少恭忙了这么多天，看起来真的疲惫而没什么精神，一副忧思过甚的模样。

陵端见了，反而心里窃喜，莫非是百里屠苏出了什么事？要是治好了他的煞气，在天墉城还不反了天，谁还能听自己这个二师兄的。

但表面上他还是作出了担忧的神色：“欧阳长老，屠苏他到底是……”

欧阳少恭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但自己知道他在演戏，他可不知道自己在演戏，摇了摇头沉痛道：“在下实在难以面对贵派执剑长老之信任，百里公子煞气爆发之下实难控制，远超出我的想象，他杀欲暴涨，竟将尚未恢复的陵越公子……一剑刺杀……”

听到这陵端可是又惊又喜，百里屠苏没有祛煞成功，陵越大师兄被误杀，那以后的天墉城不就是自己的天下？芙蕖喜欢陵越，这下陵越死了，自己还能得不到她？

“大师兄，竟被那个怪物杀死？”陵端满脸悲痛。

欧阳少恭带着他去看两具尸体，青玉坛最不缺的就是保存的妙法，尸体可以看起来和活人一样，只是略微苍白。

陵端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带着两具尸体回天墉城复命。

他以为事情可以很快结束，自己能够成为天墉城最受重用的人，但欧阳少恭知道接下来多少还会有些麻烦。

果然……没有多久，欧阳少恭就知道了紫胤得知两个弟子一日死绝，大悲之下呕血的消息。

修成仙人也会有感情的，欧阳少恭自不意外，给了紫胤那么珍贵的药方，不收取一些代价怎么行。

欧阳少恭在青玉坛等着紫胤来找自己，他在衡山绝崖的琴台上等着，一边抚琴。

紫胤来的时候却很冷静：“是你杀了他们？”到底还是未能确定，但看到欧阳少恭如今的气势，他几乎可以确信了，这个人一直在隐藏自己，重重伪装。

欧阳少恭淡淡道：“嗯……准确来说是拿回我的东西。”

“焚寂剑灵？”

“对！这本是属于我的！”

琴音一起，细细密密织成一张网笼罩而下，势不可挡，乱花碎叶卷成海，紫胤一剑破来，仿佛入水。

泠泠琴音却忽然沉寂了，天地间一片安宁。

欧阳少恭没有防备的突然坠入虚无之中，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又突然的被唤醒意识，睁开眼睛。

真像是一场梦。

他发现自己仍在翻云寨的地牢里，听见的仍是方兰生的抱怨，一转头，就看到身边的寂桐，佝偻着身躯，垂垂老矣。

角落还蜷缩一只金色的小狐狸。

到底是经历过，还是一场空梦而已？难道连做梦也要做得求而不得，死过一次，才能如愿吗？又是从头开始，这一次又会有何不同？

有脚步声从山洞外走进来，欧阳少恭立刻知道是谁来了，一切还没有开始，他体内的魂魄，却已经完整。

那么，百里屠苏，这一次自然也无心去谋划你了，最重要的是让巽芳恢复年华，陪伴着自己。

让这千年所追求的，永远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