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姐姐

“怜酱~~~”

伴随着一声响彻长廊的呼唤,短发jk从后飞扑而来,瞬间热情地勾上了人的肩膀。

单手撑着墙面的山崎怜身体一软,人往下跌,好在朋友眼疾手快,手臂略一用力便将她往上带了带。

“你咋啦,怎么还站不稳了?总不会是几天没来学校,看到我太过兴奋了吧。”

山崎怜睫毛颤了颤,竭力稳住心神,挤出笑来:“嗯,对呀。”

“让你担心了,我没什么事的。”

她努力忽视好友暂搭在她肩上的手,即便已经在心中安抚自己许久,却终究支撑不住笑容。

山崎怜放慢脚步,在原地站定。

“怜?”好友侧目看她。

明明是十分熟识的面容,如今,看着看着,却与那天雨夜的一张张满是泪痕的人脸重叠、交合。

生理性的恐惧侵占心头。

山崎怜惊叫起来,一把推开身边的人。

“怜、怜,能听见吗……”

“你还好吗,怜?”

“怜!”

她遽然回过神来。

发现身边的同学们,包括好友在内,向她投来的半是关切半是好奇的目光。

“我没事。”

山崎怜强打起精神,难堪的扯了扯唇。

“真的没事,只是肚子有点痛,上个厕所就好了。”

她飞快地逃离人群。

将自己藏起来,倚靠墙面,冰凉的瓷砖浸透体温,山崎怜打了个寒颤,却为这种切实的清醒感而心安。

她想,自己可能是病了。

还病得不清。雨夜的遭遇过去近一周,当时侥幸获救,此后却噩梦缠绵,数夜不得好眠。梦境是现实的延续,白天她也时常精神恍惚,错将许多东西,看成哭泣的人脸。

那些狗卷棘嘴里,名为咒灵的东西,无孔不入的渗入了她的生活。

没事的。

他说学校里的咒灵已经全部解决,甚至就连她所生活的这个町,短期内都不会再出现它们。

想到少年那张绘有奇异符文的脸,以及确信笃定的口吻。

山崎怜总算控制住身体,不再颤抖。

她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把水浇上脸,又轻拍面颊。

校服外套里的手机震动。

山崎怜想到什么,飞快摸出来。

[是的,可以这样理解。]

果然是来自狗卷棘的讯息,回复她昨天晚上关于咒灵如何产生的提问。

名为咒灵的怪物浸入她生活的同时,狗卷棘为首的咒术师的世界大门也向她敞开了,像是一个传统热血少年漫那般。

诅咒是坏的。

咒术师是好的。

后者消灭前者,施行正义。

那么,像她这样的普通人——人类。

在这样一个故事里,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呢?

弱者?

被保护者?

路人NPC?

……

难以入睡的夜晚,山崎怜用这个疑惑诘问自己。

然后,她得知,诅咒由人类的各种负面情感而生。

好恶趣味的设定。

如果她所生活的世界真是某人笔下的故事,山崎怜绝对会如此吐槽创作者。

然而。

也不得不承认,它是合理而现实的。

真实世界哪里有什么非黑即白的阵营。

凉浸浸的水珠从下巴滚落,在屏幕上砸出一道浅洼,将她打了有一会儿却没能发送的文字递送出去:

[不想上学。]

完全是思绪凌乱时,纯粹的心声。

山崎怜握着手机,犹豫几秒,还是没有撤回这句话。

只是一句简单的抱怨罢了。

再说狗卷棘很忙,看见这句话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是几天后了。

她有很多这样的理由劝服自己。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哭泣人脸咒灵,让山崎怜对人类这一群体产生了怀疑。

唯独关于狗卷棘的记忆,不会让她感到恐惧。

或许是因为他救了她。

或许是因为他是咒术师。

又或许,是她连同咒灵一起,被他那具有操纵人心力量的声音蛊惑了。

别怕,他说。

所以她不怕他。

山崎怜没去吃午饭,而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被震动的手机唤醒时,她的大脑还处在宕机之中,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狗卷棘三分钟前的消息:

[那就翘掉好了。]

[出来玩吧,和我一起。]

[摇摆.jpg]

心脏重重跳了下,阴霾般的情绪化作一缕雾,转瞬烟消云散,山崎怜没忍住笑,抱着手机乐得回复了句“好”。

*

东京的初春终于摆脱了连绵阴雨,连着两天的好阳光,空气里满是冷冽却清新的泥土味。

时间向正午靠近,气温升腾,暖融融的光晒得人忍不住发懒。山崎怜倚着长椅,只觉得眼皮愈发厚重,自己的躯干在日照下不断膨胀,最后鼓囊成一颗热气球,飘飘荡荡的浮飞起来。

颊侧传递来滚滚烫的触感。

热气球泄了气,安全着落,山崎怜垂在膝上的手指蜷了蜷,睁眼的同时意识缓慢回拢。

“唔?你来得好慢。”她抱怨着,抬手拍脸试图清醒,却在触到一团热气腾腾的饭团时,才终于弄清当下的状况。

她在等待狗卷棘的时候睡着了。

不仅如此,还下意识埋怨了对方。明明是她缠着人家,甚至连他一个月两天的公休日也不放过。山崎怜懊恼着,感受到狗卷棘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她借着整理碎发的动作,偷瞄对方。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看起来单薄且不抗风,高高的衣领遮住半张脸,却因开口大,露出冷白削瘦的肩颈肌肤。

他垂着眼,单手在屏幕上摁得飞起。

要分享屏幕交流的缘故,他们之间本就挨得很近。而当狗卷棘递来手机的时候,山崎怜连呼吸都克制了几分,声怕喷出的热气冲撞到对方。

待好不容易看清那几行字:

[呼zzzzzz……]

[睡得好香,都不忍心喊醒你。]

[没有打搅到你的美梦吧?]

颜文字实在是生动形象。

山崎怜底气不足道:“才、才没有做梦,就是打个盹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晚上躺在床上就是睡不好,白天晒着太阳反而很好睡。”

虽是实话,说出来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山崎怜音量越来越小,到最后真是说给自己听了。

狗卷棘不会觉得她很懒吧,她想。

随后就见人长指微动,删掉了先前的文字。

重新输入:

[可能是在光合作用吧。]

山崎怜眨了眨眼,还没能反应过来,便听见一阵极低的笑,掺杂着浅浅的鼻息,细细碎碎的从喉间溢出。

山崎怜下意识看他,与人眸光相撞。

深紫色的瞳孔,明亮直白的盯着她,笑意还未完全散开,倒映出她小小的身影,模样看起来有点呆。

半晌后,山崎怜迟钝的意识到。

狗卷棘在笑她。

是恶作剧吧,绝对又是。

“为什么——”山崎怜别开脸,“为什么要笑话我?”

狗卷棘歪了一下脑袋,打字:

[我没有。]

山崎怜才不信。

自她第一次翘课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他们现在的关系也算熟识。比之一开始对咒术师身份的敬服,她现在是更多的了解狗卷棘这个人。

刨除强大可靠的能力,以及由能力引起的早熟,山崎怜觉得他在生活里,还是有些孩子气的。比方说明明站在她身后右边却拍左肩,故意让她吃到口味诡异的糖豆……

热衷于看她窘迫无措的样子。

“明明就有。”她蹙眉表达不满,将人握着手机的胳膊推开,“我都看到你笑了,肩膀都在颤,还说没有。”

狗卷棘重新打字。

山崎怜闭眼:“我不看我不看。”

狗卷棘放下手机,想说什么。

山崎怜捂耳:“我不听我不听。”

之前几次,就因为太实诚太心软,被连环恶作剧了。

山崎怜自觉已经深谙对方的套路,保持着闭眼捂耳的状态,往长椅边边挪了挪,确保自己的处境安全后,才继续道:

“我不听狡辩哦。”

“不过如果认错态度良好的话,身为姐姐的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听一下。”

她特意加重了“姐姐”两字,势要在年龄上气焰盖过狗卷棘。这念头才产生,顿觉可行,一时间她连面对今后恶作剧的办法都想到许多。

咒术师又怎样,还不是比她小!

唇角忍不住微微翘起,山崎怜不禁期待起狗卷棘的反应。

一秒、两秒……十秒。

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山崎怜狐疑的睁开眼,猝不及防落入一双晦深如雾霭的眼中,心里莫名颤动,且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睫。

如同猎物被野兽标记,潜意识里身体释放出了危险讯号。

山崎怜心里懵懂,口头服软却很快:“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好了——”

“姐、姐?”

少年音色微哑,因有意放缓了发音速度,罗马音听起来不甚清晰。

山崎怜看他:“啊,你说什么?”

狗卷棘抿唇,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好在方才危险的气息是没有了,山崎怜这才又松懈下来,堵在耳边的手掌也垂了下来,转而轻轻戳了下狗卷棘,说:

“我是真的没有听清啦。”

认识狗卷棘这些天,他开口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山崎怜说不期待自然也是假的。

况且刚才他虽然说了话,听见的自己却没有任何异状,怎么想都更好奇了有没有。

“你再说一遍嘛。”

“说嘛说嘛。”

“实在不行你把内容打给我看也行嘛。”

山崎怜祈求、怂恿、让步。

狗卷棘无动于衷,只是在听见看内容的要求时,莫名其妙地别开了脸。

山崎怜琢磨不透男高的心思,却注意到人冷白的皮肤不知什么时候变了色,尤其是鬓角碎发下的耳尖,飘红一片。

咦?

山崎怜眨了眨眼,自觉顿悟了什么。

看狗卷棘的眼神也不对劲了起来。

山崎怜:!

她想,他绝对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狗卷棘却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不受控的舌尖,在反复琢磨那陌生而滚烫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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