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什弥于第二日被审判,他被要求跪在神像前,诉说自己不敬神的罪名。
而埃什弥却看向阿斯库杜,“我究竟是否敬神,大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跪下!”
神庙中,阿斯库杜对他冷声喝道。
埃什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三年里,他们的关系可谓极尽亲密,床第之间,尽是柔情与**的影子。两人曾在无数夜晚以彼此的体温抵御这个世界的寒凉。在战场的火光与宫廷的阴影中,他们彼此依靠,如同一对藏于风雪中的孤兽。然而如今,在众神的凝视之下,阿斯库杜却以审判者的姿态,命他跪下。
埃什弥的双膝寸步未动。他的目光冷冽,直视着神像之下那张曾无数次贴在自己颈边、喘息低语的脸。
“你教我如何挥剑,却没教我如何下跪。”
这一幕,阿斯库杜是记得的。他从不否认这场陷害,可心中却不止一次的颤抖。
“你教我如何挥剑,却没教我如何下跪。”
说出这话时,埃什弥的脖颈之上还带着他亲手送给他的青金石护身符。
阿斯库杜眼角微颤,面上的冷峻一瞬破碎,却很快重塑。他不敢动,也不敢说。他怕声音会泄露心底的颤抖,怕那被压抑太久的情感,会在众人面前炸裂成不可挽回的毁灭。
祭司长举起权杖,低声咏唱审判经文。光线透过高窗,洒落在神像与囚徒之间,仿佛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不可跨越的界线。
“埃什弥,”阿斯库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灰,“此地为神明所在之殿…..你若仍心中有我,便听我一言,跪下。”
埃什弥眼中的怒火却在这句低语中慢慢熄灭。他终于明白,阿斯库杜不是背叛了他,而是把自己推上了最后一条路。
他缓缓转身,面对神像,却没有跪下。他只是抬头,望着那面无表情的石像,低声说:“我一生行过杀伐,背过命数,也信过神。但若神明要我放弃,屈膝求恕….”
“那我宁愿死。”
阿斯库杜闭上了眼睛,手中权杖缓缓下垂。神像下的光,仿佛也随之暗了一寸。
殿中一时死寂。
连风都像被那句话斩断。
这句话不是怒吼,而是一种剥离万象后的冷静决绝,如同一把静默的剑,插入神庙的心脏。
祭司长的吟诵顿住了,脸色惨白。他看向阿斯库杜,却不敢发声。殿中众人屏息,只等阿斯库杜一语定音。
“你……太执拗了。”阿斯库杜终于低声道,像是对埃什弥,也像是在斥责自己。他缓缓抬起头,重新挺直脊背,权杖重重落地,发出一声如断裂的雷鸣。
“埃什弥,不敬神明,罪当斩。”
殿外,传来一阵惊雷,乌云骤起,仿佛天地也在颤抖。
埃什弥轻轻笑了,那笑容无惧无悔,甚至透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他不看阿斯库杜,只将目光定定投向神像的双目,仿佛要看透那冰冷石雕背后虚无的天意。
“原来,神与人一样,怕的是不跪的。”
他缓缓摘下那枚青金石护符,举起,朝神像一掷。青金石撞上石像,迸裂出一道细碎的裂痕。瞬息间,天光刺入殿中,照在那裂痕上,仿佛神明也被这一次质问震动。
众人惊呼,有人跪倒,有人惊退,惟有阿斯库杜,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随着护符落地的余晖,缓缓移向埃什弥,那人却已闭目如眠,仿佛将生死交由命数,亦或根本不再在意。
“那么,我将亲手处决你。”
说罢,利剑刺入心脏,是钻心刻骨的疼。埃什弥慢慢回头看向阿斯库杜,却看到了伊什美达甘站在他身边,双手搭在阿斯库杜的肩上,轻轻拔出他手中的剑,平静地笑着,又说,“埃什弥,是伊什塔尔女神保佑的人,那么自当献祭于神。”
痛,太痛了。
是钻心刻骨的痛,是剜心裂肺的痛。
埃什弥看着阿斯库杜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他满手鲜血的模样。他提着刀,朝他走来,索要他的肝脏,索要他的心。
那不是梦,那是未来。
还未爱上阿斯库杜的他,还在神庙中做麦场奴隶的他就梦到过的场景,却在几年之后应验。可这份痛,这份被所爱之人剜心的痛,是杀死他的最后一剑。
那不是梦,那也是记忆。
那是两年前,皇城地牢深处,阿斯库杜第一次为了神命剖开一个叛徒的胸膛时的模样。那一夜,埃什弥藏在暗处,亲眼看见他满手鲜血,跪在尸体前喃喃祷告,像是在赎罪,又像在自残。
“如果将心脏献给神明,你可否愿意?”那时阿斯库杜看着他,眼里并无请求,只有命令。
他沉默许久,才低声回答:“如果是你来取,我愿意。”
可他没想到,终有一日,这句话会成真。
神庙中,鲜血从他的胸口缓缓流出,染红了神殿前的白石阶。他感觉不到躯壳的存在,只有剧烈的空洞感,如同心被一点点挖出,一点点碾碎。
阿斯库杜没有回头。
他站在伊什美达甘身边。背对他,背对他们所有感情,背对那场曾烧得他们都筋骨尽裂的爱。
埃什弥想开口,可喉咙已灌满血。他喉间涌出的,是一声极轻的呢喃。
“你……是不是……从未……爱我……”
阿斯库杜脚步一顿,但很快,他继续前行,像是没有听见。
反而是伊什美达甘充满讥讽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可真是一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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