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件黑色长风衣，高领黑色针织衫，戴着平光镜和口罩，一头长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顾飞看着他拿手机的那只手，皮肤细腻白皙，手指纤长如玉，骨肉匀亭，非常漂亮的手，但隐约有一片淤青，还贴了一片胶布。

两个人都没说话，沈度走过去拍拍顾飞肩膀：“你去忙你的，明天你自己回去行吧？”

顾飞嗯了一声：“行，你把车开回去，明天我叫车。”

沈度笑笑：“好好玩啊！”

顾飞回头看韩家公子，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你好？来看病？”

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

和医院门口发传单的黄牛似的。

“顾少爷好。”韩家公子一开口，顾飞就来感觉了。

语气一如既往地欠。

揍是不能揍的，顾飞索性淡定点头：“客气。”

“……”韩家公子打量他：“你真是和游戏里一模一样，一点都不带改的。”

顾飞也说道：“看惯了游戏建模，黑头发都不习惯了，怎么舍得戴眼镜口罩的啊？”

韩家公子不为所动：“我遮住脸出门是对别人应有的礼貌。”

顾飞一噎，熟悉的感觉再度降临……

“你就一点不意外？”顾飞见他这熟稔的模样，半点也没初见面的生疏之感：“现实里见到游戏中的人，怎么都会惊讶的吧？”

“为什么？因为你是武学天才？”韩家公子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昨天不是才见过么？”

“游戏里那算见面吗？”顾飞看不见他表情，但想也知道口罩下那副嘴脸，他咳了一声，见韩家公子看向四周又古怪地看向自己，纳闷道：“怎么？”

“也没什么，”韩家公子摇摇头，“就是觉得，你和这里格格不入的。”

顾飞还没想好说什么，韩家公子见来往行人经过身边，有些放慢脚步，还有拿着手机角度极不自然地走路的，更有两个过分的都来回了两趟，他有些无奈，示意顾飞：“走吧，换个地方。”

顾飞有点意外：“你不是应该挺享受嘛？”

“被注视和被偷拍是两回事。”韩家公子脚步生风向前：“怎么？游戏里自恋一下，就当我是傻逼了？”

顾飞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前面人身上，韩家公子身材纤瘦，经安六月的气温很暖，普遍都穿着短袖，他却长衣长裤还套了风衣，并不见汗，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混着不知名的香味。顾飞想起剑鬼的提醒，心头微动，快步上前问道：“你身体怎么了？”

韩家公子嗯了一声：“就是些老毛病，没事就搞我一下，习惯了。”

顾飞下意识问道：“什么毛病？”

“活着难受也死不了的毛病，刚刚的是你司机？”

“不是，家里的医生。”顾飞回答。

“你还会生病啊！”韩家公子惊讶。

这话说的！

“没有，体检来了，家里人最近在这上班。”

韩家公子点点头：“医院有人就是好，能随做随走，我约个胃镜还得一星期。”

顾飞一怔：“你要做胃镜？现在就行。”

韩家公子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心里障碍，我拖一拖。”

两人眼见就要走出大门，顾飞一着急抓住他手腕：“真的可以！”

韩家公子有点抗拒，用了点力气抽回手：“你是没做过胃镜吧？”

“嗯？是没有，怎么？”

胃镜哪有当场就能做的！

韩家公子懒得和他多解释，只说道：“没什么，吃东西了做不了。”

顾飞握住他手腕的时候就觉得手上感觉不对，但也知道自己越界了，收回手：“抱歉。”

一个道歉给韩家公子整懵了，稀奇地看着他好一会，问道：“中午一起吃个饭？”

顾飞当然乐意：“我请你啊，想吃什么？”

韩家公子伸手开始数：“海鲜不吃，坚果不吃，鸡蛋不吃，肉得挑着吃，辣的刺激的不吃，色重的不吃，大部分水果不吃……”

顾飞目瞪口呆：“你这是犯过天条吗？”

韩家公子嗯了一声：“可能是吧，我这样的人总得有点缺陷。”

“……”顾飞见他还要继续数，赶忙把他手往下按，又是一皱眉，这个天气穿这么多，韩家公子的手却是凉的，他卡壳了一下道：“直接说你能吃什么。”

似乎是觉得有点闷，韩家公子叹了口气：“除了这些，都随便。”

顾飞：“……靠！”

韩家公子笑起来，继而又开始咳嗽，门口都是病人家属在抽烟，他手搭在顾飞胳膊上拉了拉：“先走吧，这里太多抽烟的了。”

顾飞在心里默念：烟味也闻不得，公子哥娇气得很，像玻璃做的。

韩家公子显然很不喜欢出门，路上抽烟的人太多了，他咳嗽几乎没断过，顾飞终于知道他戴口罩的原因，哪里是挡脸。被他咳得自已心里都开始不舒服，没忍住拍他后背替他顺气，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接过他手里拎的东西，犹豫着问道：“回家吧？”

韩家公子侧头想了想：“也行，我家不远，但我想喝奶茶。”

顾飞诧异：“咳成这样了你还喝奶茶？”

“难得出来一趟，”韩家公子指了不远处一家道：“必须是复合奶，纯牛奶不吃。”

顾飞也没空吐槽他挑食，松了口气：“走，去买！”

十分钟后，顾飞开始后悔。

奶茶店队伍排得老长，几乎都是女生，他们两个显得格外突出，韩家公子瞄了一眼队伍，凑近顾飞：“我要茉莉乌龙，热的全糖，不加料。”

咳嗽还喝甜的。

顾飞正吐槽呢，见他说完转脸就想走，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是你要喝，要么你来排，要么一起排。”

韩家公子挣了挣，未果，捂住胸口咳了两声，柔弱道：“人多我闷得慌。”

顾飞好整以暇：“那就把口罩摘了。”

“不行，摘了要出问题！”

“不行，你就站这！”

顾飞寸步不让，韩家公子被拽着走不了，他确实觉得很闷，但周围人来人往，摘了口罩，花粉，香水味，车尾气，都能给他一记狠的。他懒得解释，而且又是他自己提出要喝奶茶，只能耐着性子无可奈何站在一旁玩手机。

他几天来第一次用手机，还是因为要出门才不得不带上，至于信息什么根本没想过去看，要不是顾飞直接打电话，也根本找不到他。

这会实在没事干了，就开始一一翻看之前收到的消息。佑哥发来的最多，跟他说了一对专注模式屏蔽什么的，还说了千里知道错了让他解除屏蔽。韩家公子好笑地问顾飞：“你知道错了？”

顾飞莫名其妙，一低头看到佑哥消息：“靠！我没说过！”

“我想也是。”韩家公子忽略掉佑哥消息，又开始翻剑鬼的。

顾飞的手一直握着他胳膊，他也没挣脱，就这么给他拽着在那看，顾飞并不是想看，但一低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剑鬼的几条消息内容都很简单：“没事吧？”

“又发作了？”

“看你能上游戏，应该没事吧？别太晚。”

“这几天气压低，注意点身体。”

韩家公子低着头，顾飞看不见他表情，只能看见他给剑鬼回了消息：“没什么事，刚刚去医院拿药，过会就回去了。”

两人的交流熟稔得仿佛谁都插不进去，顾飞看他发完消息，默默地抬起头，望向长长的队伍，将内心莫名翻起的奇怪涩感压了下去。

没一会听见他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顾飞没去看，谁知韩家公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咳得停不下来，顾飞给惊到了，连忙松开他，伸手去他背后轻轻拍。

韩家公子这会实在是控制不住，喉咙里像是有细小的针尖在轻轻扎，痒意在胸腔内四处撒欢，肩膀随着咳嗽剧烈地颤抖，每一次咳嗽都像有什么在揪着肺。

顾飞手足无措，拍了一会毫无用处，只能扶住他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他每咳一下身体就跟着颤抖，可想而知现在他有多难受，他另一只手在他背后来回抚摸，试图让他舒服一点。

挨得太近，那股味道又绕上鼻间，也不知是他头发上的，还是身上的，从没闻过，冷冷淡淡的味道，顾飞第一次知道，气味还能用“清透”来形容。

也不知是香水味还是洗浴用品的味道。

好不容易等他缓下来，顾飞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

“放心，不传染。”韩家公子说。

顾飞一愣：“我不是问这个！”

韩家公子抬起头，眼睛里还泛着水光，声音更沙哑了点：“没事，就是咳得有点厉害。”

顾飞没放开手，皱眉问道：“这奶茶非喝不可？”

韩家公子拍拍他手背，示意他放开，顾飞这才发现他已经把人整个揽在怀里，两个人靠得极近，他确认道：“真没事了？”

韩家公子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坚定不移：“老子今天非得喝到！”

顾飞：“……行。”

他把人放开，韩家公子这会感觉好多了，继续低头看消息，偶尔咳两声。顾飞没看他，就听他和人有来有回地发了几条。

感到胳膊被拍了拍，他回过头，就看到手机屏里他们2个人的脸，一愣神就被拍了一张。

顾飞这才反应过来：“你偷拍我！”

“是佑哥，没事。”韩家公子避开他抢手机的手，

“佑哥说什么？”

“没，我刚回他消息了，你看。”

顾飞低头看去，韩家公子对佑哥一长串消息就回了三个字“知道了”，然后佑哥秒刷了七八条，差不多就是“你终于活了！”“快在频道说句话！”“你接的任务分享出来！”之类的，最后还发了一条：“千里很担心你，你最好联系他一下。”

然后就是韩家公子发过去的二人合照。

顾飞忍不住吐槽：“把我拍得太呆了。”

佑哥回了一条：“……！！！！！”

紧接着发来个哭泣的表情：“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顾飞皱眉：“什么意思？”

韩家公子漠然：“管他的。”

他俩这一闹腾，自己没觉得有什么，排在后面的队伍却开始骚动。顾飞总觉得一阵异样，回头看又很正常，殊不知身后不少人都偷拍了二人照片，亲友互传。

“真的巨帅！！而且好宠啊！”

“这么极品太少见了，天啊天啊！”

“戴着口罩能作数吗？”

“这天气穿这么多，不是虛就是装。”

“你戴上口罩能这样，也算你牛……”

“看起来有点虚吧？”

“你没生过病啊！”

……

人实在太多，韩家公子浑然未觉，顾飞注意力没放在这些上面，也没听清，他就着韩家公子的手，滑动手机，把照片发给自己。

“不嫌呆了？”

“那重拍一张？”

“不是老子把你拍得不好，而是任何人和老子合照都是陪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