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修)

站在甲板上视下,山川为小。山似发簪上的翡翠,河似白洁的发带,深秋的金叶似金玉满堂。明烛伸手摸着被晚霞漂成橙黄的云气,又眯着眼平视那常日里都要仰望的太阳,未成想过有朝一日,她能如此遨游神州大地的山河风光。

太过于兴奋的王辟邪丝毫没有留意到身旁的谢衣神情略带无奈,而吃瘪多次的叶海终于在谢衣此处讨到好,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眯眯地看着谢衣被扯断了的衣袖。

谢衣:“……”

他白了叶海好几眼后,将适才上船时被明烛扯烂的衣袖布料收起来后,叶海似乎憋不住笑,扭头假装看风景。

谢衣啧了一声:“笑笑笑,有什么好笑?再笑你就多给我五十根毕方翎。”

叶海回头,强行拉着脸也挡不住笑意,说道:“多虑了,谢衣,我想起高兴的事情而已。”

“……你明明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噗哈哈哈哈……”叶海憋不住笑,弯腰撑着膝盖,“谢衣,这位姑娘可真是妙人!居然能让你吃瘪,哈哈哈哈哈……”

谢衣呵呵干笑,说道:“再多加五十根毕方翎。”

叶海置若罔闻,朝着谢衣挤眉弄眼道:“谢衣,这不正合你意?”他火上浇油,还扯了扯谢衣烂了的衣袖,被谢衣一把拂开作死的手。

谢衣无奈地看着他,一如往昔死鸭子嘴硬道:“他是我师尊,我是他徒弟,我和他,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如同做了夫妻一般。叶海腹诽道。

点到即止,叶海收回手,倚着甲板处的木头围栏,双手抱在脑后,对谢衣说道:“谢衣,我知道你不可能对这位姑娘有任何爱慕之心。”他瞄了一眼谢衣,对方闻言脸色也浮现一丝担忧,于是他继续说道,“依照我的经验,这姑娘怕是对你有那么一点依恋,你须得处理好此事,及早拒绝,莫耽误人家姑娘。”

谢衣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否定道:“明烛应该不至于喜欢谢某。她的教书先生……”涉及他人**,谢衣没有多做解释,笼统地应付叶海,“谢某与她早已亡故的恩师相像,所以她对谢某并无任何儿女私情。”

叶海拍了拍谢衣的肩膀。

“你的事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感觉得出异常棘手,话说回来,你当真不肯求助你的师尊?反而要求助这位姑娘?对待姑娘家,其间分寸可得要慎之又慎咯。”

“海子,你的好意我心领。”

“对了,谢衣,空明法师从东瀛回来,前日刚到。他说他这次不走了,咱俩也好久没拜访过法师了,修完堤坝后去一遭可好?”

谢衣颔首应道:“必须去的。法师今年年逾古稀,确实经不起海上风浪,这次来上海浦,想来应是不再回去了罢。”

...

飞船飞行一个多时辰后,由空下水,停泊在吴淞江岸边青龙镇上海浦。

上海浦青龙镇位于东海之滨,展目可见茫茫大海,水天相融于一色,边界模糊。碧波万顷,白云万里,外洋货船来了又走,走了又来,镇上有不少远渡重洋的外国商人,他们高鼻深目,身上所着衣冠千奇百怪,与中土迥异。沿着海上丝绸之路而来的,东瀛与新罗商旅最多,林邑、真腊、骠国、苏门答腊岛的室利佛逝与堕婆登、爪哇岛的阇婆等地的商旅则数量上少一些,他们当中大部分人聚集在广州贸易。

除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外洋商贩,还有一些经由陆路丝绸之路而来的大秦人、大食人。万国来朝之气象,可谓是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上海浦的海边有不少的鱼扈,就如此露天支开在岸上,待涨潮时鱼虾自己入网,退潮后便能收获颇丰。黄浦江蜿蜒,任性地将陆地劈开,一分为二。两岸商户林立,市舶司和码头前车水马龙,俱是一派络绎不绝的繁华。

来自魔域的辟邪何尝见过如此盛景,一路上应接不暇,好奇地问着问那的,谢衣和叶海都耐心地逐一解答。

“龙涎香?难道是龙的口水?”

“非也非也,明姑娘。此乃海底泉水中流出来的一种香料,一般都是水性很好的昆仑国人去采集,能卖万钱。”

“他们是大秦人,大秦是离神州西边很远很远的一个国家,城郭建制很像国朝……”

“这是酥茶,传自汉时匈奴的一种饮品,匈奴话叫‘苏台切’,就是牛奶加茶煮制,再加甜饴。谢衣第一次来上海浦,可是连着喝了好几天的酥茶。”

“你别随口骗小姑娘。明烛,这人说的话一字一句都需斟酌再三,不可信。他欠了我不少珍稀偃甲材料,至今未曾归还。”

“……”理亏的叶海决定用酥茶来堵住谢衣的嘴,“许久没来青龙镇,不知十年前的那间蜜樰栤橙酥茶铺子可还开着?今天难得相聚,本偃师仗义疏财,请客!”

在市舶司和码头的旁边,那间名为蜜樰栤橙的酥茶铺生意如火如荼,有不少往来商旅和当地官民都排着队等着喝,明烛见有不少人拿着装有酥茶的竹筒,遂兴高采烈地拽着叶海袖子,说道:“我要喝我要喝!”

叶海如临大敌,生怕她扯烂袖子引来谢衣的毒舌,连忙让她松手,他一溜烟地就远离明烛,使出银子进行插队。

不远处幽林深深,林中矗立着一座高塔楼台。此塔由砖木雕砌,总高七层,巍然而立,偶闻梵音诵经。谢衣顺着明烛的目光望向这座塔,介绍道:“此塔名为青龙塔,是上海浦青龙镇名门望族东方氏所建。”

明烛点点头,不知为何,倏忽之间乐极生悲甜中生苦,她笑容黯淡了下来,目光依然望着青龙塔,感慨道:“人间真好。”

谢衣与她并肩而立,也被她的感慨所感染。

“是啊。”

没多久,叶海提着三个竹筒杯子往二人处走来,就在他准备递给二人酥茶之时,明烛见到一颗弹丸朝着叶海的后脑勺飞射而来,她眼疾手快,抬手之间短刀随心念而动,霍然划破叶海右耳的空气,击碎那颗弹丸。

叶海的速度和反应不及妖力强大的王辟邪,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小命不保,连忙抬起竹筒酥茶来螳臂当车,可却不料过于急促,酥茶洒了一半。

当众人还没搞清楚情况之时,明烛见酥茶洒了,气不打一处来,余光瞥见弹丸来自那座高塔,于是略使灵力于短刀之上,朝青龙塔上奔去。

定睛一看,原来青龙塔上有一书生模样的人手持弹弓,朝着蜜樰栤橙酥茶铺子的客人们发射弹弓,不少人如临大敌,连忙报头逃窜。

“东方明珠又在扫射喝蜜樰栤橙的人啦!”

短刀一来一回,瞬息之间就让高塔之上的人缴了械。

谢衣拍了拍惊吓过度的叶海,出声提醒道:“海子,你还活着。刚才明烛只是出刀击碎朝你弹来的弹丸。”

此刻叶海才回魂,手忙脚乱间把剩下的酥茶也洒了。

公主殿下被搅扰了兴致,冷笑一声,对叶海吩咐再去重新买三杯蜜樰栤橙酥茶后,挥了挥手示意谢衣跟上去找那罪魁祸首——名为东方明珠的书生算账。

来到高塔之下后,便见高台上弹人的书生揉着被短刀撞击的手,走到塔下颐指气使地嚷嚷着随从去寻找自己的弹弓。

发起火来的明烛,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威压,谢衣在一旁看着,缓缓地后退几步,以免殃及他这条池鱼。

那书生平时嚣张惯了,见到明烛自己送上门来,凶神恶煞地指着她骂:“就是侬这个女人把我个弹弓打落脱个呀?我要弄瘫侬!所有人侪帮我上!”

谢衣掩面,叹道:“祸重乎地,莫之知避。”

明烛冷笑一声:“不如,你试试看?”

她隔空摘取一根粗细适宜的树枝,挥出传自上古战将那鬼神皆斩的剑术,以一当十。

...

三魂七魄返回肉身的叶海以一副震撼和敬畏的表情,把蜜樰栤橙酥茶双手奉上给大仇得报、余怒未消的明烛,而谢衣则在一旁用羽扇给她扇风消怒。

“明姑娘,给。”

“哈哈,谢某就借叶海送的酥茶,借花献佛了。”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在说,这姑娘来头大,脾气也大,一出手就把上海浦名门东方氏的公子东方明珠以及一众属下打得落花流水、浑身挂彩淤青。

喝完一杯蜜樰栤橙后,甜蜜的口感使明烛勉强消气,以一副女王指点江山的架势,严肃地发话:“挺好喝的。”

女王陛下既然已经消气,变回公主殿下后,谢衣遂和叶海暂时告辞前往修理堤坝,明烛提出和他们两人一起走,在堤坝处再分开,傍晚于龙王殿前相见。

走到黄浦江边后,海塘堤坝长三十里,面宽七尺,底宽两丈,高八尺。可是近年来连造霖雨海潮,堤坝已经被冲坍十之五六。

两位偃师修理堤坝去了,明烛闲逛起镇子来。镇上繁华,稀奇物件数不胜数,明烛看中了一个通体洁白的老鹰形状的玉吊坠,可是身上的钱不够,只能拿起又放下。

老板娘看得出明烛气势不凡,又十分喜欢那个玉鹰,恰逢店里无人,悠闲地攀谈道:“这位娘子,我见你很喜欢这玉鹰,是自行佩戴还是送人佩戴?”

玉鹰有一掌之大,呈展翅腾跃而飞状,表面打磨抛光工艺精湛,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亮光。玉的纹理和成色俱为上佳,工匠也将之雕刻地小巧可爱,巧妙地避免了老鹰的戾。

明烛听到老板娘询问,复又拿起玉鹰,举高以平视这块玉。

“送给我的侄女,她叫白鸢。”

老板娘恍然大悟,笑容可掬道:“鸢者,鹰也。姑娘与这枚玉鹰颇有缘分呢。”

最后,尽管还差一小半的钱,老板娘还是把这个玉鹰卖给了明烛。

想起那个少年老成的小小王储白鸢,明烛怒气也全消了,盘算着下次把白鸢也带出来,一起再找谢衣和叶海玩。像是已经带着小小王储偷溜出来似的,她心情愉悦地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偶然间在一处古刹前停下。

魔域以强为尊,从来没有佛、道、儒。

天鹿城四极书阁中的那位方先生,是一位来自琴川方家的法师。他诵的经,明烛从来都听不懂,也不爱听。先生身陨二十余年,她也耳根清净二十余年了。

方先生早年多有变故,时常行草书写偈帖——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可惜的是,他的偈帖与书法都被父王焚烧了,如今方先生的佛道,明烛也只记得那一句。

“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身后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拐杖撑地的声音,并伴随着一句类似的话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来者身披袈裟,颈戴檀香念珠,须髯皆白,脸上皱纹如树之年轮,无一不昭示着人世沧桑。他双手合十,稍微鞠躬一礼道:“老衲空明,见过这位小施主。”

因为方先生之故,明烛对眼前这位大师存了些敬重之心,她拱手一礼,以礼相待空明法师。她听到空明之名,忆起适才船上谢衣曾告诉她,此去上海浦青龙镇,不仅修理加高堤坝,他们还要拜访一位空明法师。

“空明法师?您可认识谢衣和叶海?”

空明颔首道:“不错,小施主也认得他们二位?”

明烛点点头:“他们是我朋友。”

空明意味深长一笑,他已经老得眼睛眯成一缝,加之又患有老年眼疾,平日里也鲜少睁开眼去看,可此时他却睁开眼细细打量眼前之人,说道:“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我闻施主适才念的偈语,可知教你此语之人,心有挂碍,心有尘埃,心有诸苦。”

钟声杳杳,梵音相和致远,薄暮安宁。

“正如谢衣谢施主,心有爱恨嗔痴,故尝遍世间诸苦。”

明烛静静地听着空明法师的话,心想,谢衣表面那么豁达,是吞了多少的苦和泪?

“小施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空明声音悠悠,点破世人。

“莫爱、莫恨、莫执着、莫挂念。世间万般,置之为空,则诸苦亦为空。”

...

“法师,身体可还安好?这次来青龙镇,便住下不再走了罢?”

“安好,多谢二位施主挂念。此来大唐,老衲将往敦煌去。”

此语出乎谢衣和叶海预料,二人对视一眼,知道空明法师此去,几乎是抱着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决心上路的。叶海想劝,谢衣在一旁摁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劝。

“谢施主,可还记得二十年前,老衲给你的偈帖?”

谢衣拱手以礼道:“不敢或忘。”

另一边,正在端详着空明的琉璃念珠的明烛,听到谢衣念出那句偈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她听见空明说:“老衲惭愧,终是不能渡谢施主。”

“非也,实是谢某执念深重。大师此语倒是令谢衣汗颜,亦令谢衣惭愧。”

“老衲近日得一吐蕃法师偈帖,此语或可解谢施主心中所集之苦。”

“……谢衣洗耳恭听。”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辛苦作相思。”①

三人夜谈至子时,空明法师婉拒叶海和谢衣送他一程的好意。

郑重拜别空明法师后,谢衣心中空落落的。尽管知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真正到分别的那一刻,离愁忧苦总会越过佛法、大道等,侵入人的心中。

叶海唉了一声:“谢衣,真的不送法师去敦煌吗?”

谢衣摇了摇头:“正如法师所言,一切有为法!随缘去罢,不必强求。”他回首又看了一眼空明法师的佛堂,叶海也静静地站在他身旁,两人俱不言语。

幽寂的林间古刹传来朴雅悠远的古琴乐声,似在叹息,似在低语。

“走吧,明天出发去长城后,就暂且分别,下次再另寻时间,与你约定再聚。”

“好,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了。谢衣你这个大忙人,届时画一张偃甲铳的图纸给我。”

“莫心急,谢某还在思量‘铳’应该如何设计……”

“你可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偃师,我相信下次见面你就可以研制出此等新式武器。”

...

自谢衣和明烛于南阳岑府出发,已经过去数日,可这数日光景却漫长而难忘。

第二日清晨,天光熹微,三人坐上竹笋包子号后,向东航行一段时间,远离陆地后,叶海掌舵启动鲲鹏之翼,复又往陆地飞去。

明烛撑着下颌,一边饱览神州山海,一边问谢衣:“谢衣,接下来我们去哪?”

“长城,西域捐毒国。”

谢衣如是说道。

长城地处燕赵之地,古来多义士,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荆轲、士为知己者死的豫让等俱生于斯长于斯,为这片黄沙热土平添悲壮凄凉。此刻长空烈日,黄沙炎炎如熔炉底,放眼望去,巍巍长城连绵不绝,烽火台上还残留着燃烧后的薪。

叶海放下二人后,遂往南方飞去。

“叶海这就走了么?”

“不错,他另有要事,只能先行离去。”

谢衣沿着长城西行,明烛也跟着他一路前行。

“此次原本是前往上海浦青龙镇修理加筑堤坝,以防沿海滔天风浪之灾。没想到恰好能遇上空明法师归来,实在是冥冥之中有天意成全……”

谢衣寻了一处枯树巨石坐下,歇息喝水。

午时日头毒辣,流沙遍地又寸草不生,艳阳晒得谢衣汗流浃背。

“明烛……”谢衣深知继续走下去,迟早会进入到流月城正下方灵力笼罩范围内的地方,届时很大可能会引来流月城人。

终究是要面对的,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何况他也并非完全和盘托出流月城之事,仅是略陈部分,隐去沈夜与心魔同流合污的事实。

此刻,明烛骤然一惊,神情严肃,丝毫没有注意到谢衣忐忑不安的心绪,而是如临大敌,环视四周。

“我有话跟你说……”

话音未落,电光火石之间,明烛焦急地凝聚强大灵力伸手挥臂,如野兽挥爪,刹那间虚空中撕裂张开一个大口,对面景象居然是上海浦码头。变故就在一瞬之间,谢衣来不及多问一句,就被明烛抓住右手腕。明烛不由分说地硬扯着他,眼看就要走进这个浮现上海浦码头的空间通道——

“你要说什么?”

伴随着这一句陌生的声音而来的,是空间通道强大的弹力——明烛和谢衣刚刚踏进一只脚,便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弹出空间通道。

二人被弹出数十米远,摔倒在地,等到明烛和谢衣再站起来时,便见另一个浮现着巍峨王城的空间通道赫然张开于二人眼前,里面走出来三四个身着天鹿华服的人。

为首的是一名二十余岁容貌的女子,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皮肤白皙,静则是林下风致的高门贵女,动则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千乘统帅。她头戴黄金镶玉的冠冕发饰,冠冕上盛开着一朵栎津草,白金长发汇于脑后扎起高马尾,身穿与明烛衣裳相同暗纹的白色长袍,左半身披着银白金属的铠甲,边缘则镶上金边,左臂铠甲处还嵌着一颗血红宝石。金属腰封紧紧地束着她纤细的腰,下裳前后均于中间裁剪分开,方便战斗,她迈开步子往前,傲视着眼前力量微弱的人界男子。

阳光下,贴合她修长身形的华丽铠甲泛着冷光。来者无形中的施压让谢衣在这炎炎沙土上不寒而栗,险些让他跪倒在地。

“你要对小烛说什么?”

女子的声音柔和平稳,却携着高位者的不容置疑。

明烛瞪大了双眼,喃喃道:“嫂嫂……”

来者正是天鹿城王储妃——策宁。

策宁淡淡地扫了明烛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对谢衣说:“舍妹顽劣,离家多日,多有叨扰。”

谢衣被来者大妖威压所欺,脊梁承受不住已经向前弯曲些许。他调动全身灵力,勉强还能站住。而一旁的明烛额头也沁出汗珠,她急忙站在策宁和谢衣中间,挡住策宁的视线,手背身后捏诀释放灵力,帮助谢衣抵挡来自辟邪王族的威压。

幸好,她在信阳时以辟邪之力暂时替谢衣掩盖住身上魔气,否则今日谢衣恐有性命之忧。

“小烛,还不跟我回去!”

“嫂嫂……”

谢衣喉咙发紧,强行说道:“回去吧,下次再见……”

仅仅七个字,喉咙便泛起血腥味。

王储妃身后随行的侍卫朝明烛行礼,其中一人说道:“殿下,城中有大事发生,还请您跟我们回去。”

眼见明烛仍然犹豫不决,另一个急性子的侍卫说道:“殿下,王上即将退位,您身为王位第三继承人,怎可缺席!”

策宁无奈,向明烛伸出手,温柔拂去明烛脸上的汗,又以指梳了梳明烛粘着沙子的黑发,劝道:“小烛,母妃确实不该罚你如此之重,所以这次回去,嫂嫂会替你向母妃陈情。还有,父王行将退位,你哥哥将在三日后继位为王,此等重要场合,你不能缺席,乖乖跟嫂嫂回去。”

她余光一点也没有留给谢衣那个在辟邪眼中卑微如草芥蜉蝣的人界男子,却在理所当然、居高临下地决定着他的命运。

“你若不听话,方先生之事,恐会再度发生。”

提及方先生,明烛眼眶盈泪,她几乎是瞬间就放弃了抵抗,背对着谢衣,她揉了揉眼眶,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落泪。

缘来缘去,皆有定数。明烛伸出手,策宁顺势牵着这个和女儿白鸢年龄相仿的妹妹,头也不回地走进空间通道,几位战士庄严肃穆地立于两侧,随后训练有素地跟着两位殿下的步伐返回天鹿城。

人既已走,空间通道很快就闭合消失,就像一阵风,一片云,过而无迹。

谢衣终究是撑不住此等天壤之别的灵力压制,踉跄地摔倒在地。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齿间被涌上的鲜血染红,直至呕出一口血沫。

命运洪流,终将会裹挟着谢衣走向捐毒回到流月,亦会推动着明烛成为史书上所载的天鹿城第二十二代王。

在世间高远深邃处,沈夜、谢衣、明烛的命运轨迹早已相交缠绕,似三川交汇奔流入海。

百年以降,恩怨纠葛再也无法解开。

①出自清朝仓央嘉措,很符合谢衣,所以穿越一下时空到唐朝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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