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过来喝药。”穆七郎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招呼来复查的初七过来。

初七：“……”一动不动，不想给任何眼神，前天那碗药苦到舌头发麻，谁爱喝谁喝。

穆七郎读出了省略号里面的意思，悻悻道：“这次的不苦。”

初七依然回以省略号，“………”

“上次？你说上次。上次你拎着刀过来让我改医嘱，我为何要听，一点苦味算是给你拎刀来访的回礼。”

“…………”

“搬大祭司出来也没用，必须喝掉，本座从不骗人，这次的不苦。”

初七沉默片刻，知道这次躲不过去，慢慢走过来，憋住气，一饮而尽。虽然不苦，也不算好喝，冷着脸坐在一边拆那些快堆成山的失败偃甲，这些日子他也试着做了那所谓的驱动偃甲，自觉质量上佳，可惜七杀大人只是看一眼就扔了。让他别再动手了，浪费东西，去一边拆偃甲吧，把能用的零件拆出来。这活倒是做得十分顺利，不论多复杂的结构，在他手下都如纸壳一般，一眼就能看出破绽，随手就能拆成一堆零件。

有时候他会想，这大概也是一种偃术天赋，但不知为何，这天赋落在拆解上，制造一项远远不及。想到这里，他拆出一份零件，放到七杀大人面前；“……”

穆七郎看了一眼，说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大祭司禁止你研习偃术。既是主人的命令，傀儡自当严格遵守，至于拆解偃甲，算不上研习。可惜啊可惜，大祭司这番命令倒是浪费了你的天赋。”

“……”

“你倒是忠心，放心此事我不会告知大祭司，你想怎么玩偃甲都随意。”

初七点点头，放下心来，专心去拆偃甲。

商陆在一旁看了觉得十分有趣，好奇问道：“瞳大人，他一个字没说，你怎么知道意思？”听这对话，仿佛能听到初七的心声似的。

穆七郎一脸奇怪，理直气壮道：“他脸上弹幕写得明明白白，谁都能看出来。”

“恕在下眼拙，看不出来，而且……”他看了看初七，说道，“初七脸上戴着面具，没有弹幕，说起来弹幕是什么？”

“一种黑科技。”说罢不再解释，继续死磕偃甲。

商陆耸耸肩不再追问，瞳大人又在胡言乱语说些大家听不懂的话了，不过无所谓，大家已经习惯了。正打算起身泡壶茶，让瞳清醒清醒，大祭司带着风琊匆匆走进来。

“瞳，我带了谢衣来。”

“主人。”初七第一时间行礼打招呼。沈夜轻轻点头，示意他坐回去。

穆七郎抬头循声望去，忍不住扶额，道：“大祭司下次能不能让谢衣自己走进来？”第二次了，我的神农神上。明明我已经在中间调停，怎么还是弄成这副样子，你们好好说话不打架会死吗？还有看谢衣这情况，谁知道还能不能修好，不能修好，你可得一次性没俩徒弟。

他看了看怀里伤重的谢衣，自知理亏，走进来，把人放到操作台上，这样一看更像当年了。

风琊随后进来，眼神先是落在初七身上，再看看谢衣，欲言又止，最后摸摸鼻子什么都没说。情况看上去很复杂，他一介小小贪狼祭司还是不要在其中掺和了。转身就走，临走前顺手把商陆也带走了。

商陆虽然想看热闹，但也明白，这热闹不是他能看的，于是顺着风琊的台阶离开，心想，等事情过去，直接问瞳就好了，这些年，但凡他问，瞳绝不隐瞒，将当初那份请你做见证人的承诺履行的非常好。

围观的小虾米走了，现场只剩下当事人。

穆七郎很想干脆躺倒不再管这破事，一年年的全是谢衣，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次，你又对谢衣做了什么？”语气中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之前初七情况不妙，流月城中的偃术有心无力，穆七郎立刻想到了谢衣，并将这个打算透露给了大祭司。本以为有之前调停在，又有这个理由，沈夜就算有火也会克制一二，结果，结果这捐毒还是搞成这样。恼火，非常恼火！

沈夜扭过头去，视线随意落在墙壁上，说道：“本座心里有数，未下重手，以你的偃术应能修复。”

穆七郎听到偃术就来气，我现在实操被自带的debuff削了你懂不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恼道：“往事重现，大祭司可另有领悟？”来呀，互相伤害，看谁的刀子更利。

沈夜听到这话，果然发怒，喝道：“瞳！”

“属下在呢。”

沈夜被这阴阳怪气的话噎得不轻，本想继续说点什么，看到初七，再看看依旧浴血的谢衣，心中气恼忽然就消了，剩下无边的疲惫，“罢了，本座知你有气，此事就此揭过不提。谢衣之事，你我心中有数，劳你辛苦。”

“坐，要再看一次吗？”

听到这话，沈夜脸色有些发青，脑子百年前的过往，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初七身上，末了，坐在阴影里，说道：“他拼死相搏，我无法顺利带回，只好出此下策。以下地方我有动手，你看看要如何补救。”说罢，将自己所用术法和偃术一一说道，在何处用了几分力，造成多大的伤害也细细讲明。

穆七郎初时还在听热闹，听到后面，只想递药。大祭司你将动手过程记得如此详细，又一一复述出来，没病也讲出病了。

“停，我知道了。”挥手叫停，催动偃甲送上一份静心的药，说道，“下界浊气浓重，大祭司恐有不适，这个调理的药，别客气，随意用。”

沈夜立刻反驳：“本座没事。”

“哦。”一直盯住。

“罢了，罢了，既是好意，我吃便是。”

盯着沈夜将药服下，穆七郎才收回视线吩咐初七道：“初七，将他拆了。”

初七：“？”

穆七郎开始剪衣服，内心吐槽，这活第二次干了，沈夜你真厉害，面对初七的疑问，他回答：“有何惊讶的，这是个偃甲人，不拆如何修。”

初七眼中异色更重，这居然是个偃甲人？冷静如他心中也升起浓浓的好奇，但他没有第一时间上去，先是看了看主人，得到肯定的眼神后，这才上去，按照瞳大人的吩咐一一拆解。

“大祭司，可有兴趣来看看？”

沈夜，坐在原地不动，在阴影里慢慢摇头。

穆七郎点点头，心想，总算不给自己插刀了，知道躲着。

初七出手，谢衣被拆得很快，穆七郎上去看了看，对大祭司说道：“并不严重，能修。”

沈夜长出一口气，从阴影中走出：“多谢。”

“无妨。初七今日复查已经完成，一切安好，是否要和你一起回去？”大祭司，知道你心大，但你就不觉得现在这场面十分别扭吗。画成图会被喷：什么辣鸡ooc同人那种。

沈夜：“既如此，我与初七先离开，你这边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告知本座。”

“尊上慢走，不送。”

沈夜和初七走后不久，风琊悄悄进来，看见谢衣如今的样子大吃一惊：“喝，竟然是个偃甲人！”

穆七郎抬头看他：“怎么，你与他交手没发现吗？”

风琊挠挠头：“大祭司亲自动得手，我并未交手，只觉得有些疑惑，为何有两个谢衣。”

“现在知道了，感受如何？”

风琊叹气：“偃术一途是谢衣赢了，我差良多。”

穆七郎翻了个白眼，心想，偃术上你本来就不如谢衣，在这感叹个什么劲。

“你去忙你的，把商陆叫来。”这样的趣事他一定很感兴趣，“等等，我将十一留在下界，你见到他没有？”

“见到了，和下界那几个毛头小子在一起，用偷学的术法对付我和华月，被我打晕后带回来了，就放在蛊室。”

“哦，我最近无暇处理他，你时不时看看，别弄死了。”

“没问题。”转身离开。

不多时，商陆进屋来，怪声怪气道：“瞳大人，叫在下来何事。”

“没什么，让你看个有趣的东西，诺。”指向谢衣。

商陆停下脚步，倒吸一口凉气，“偃甲人？方才大祭司抱着的那个？”

穆七郎点头：“是，你运气不好见到的是停止运行的偃甲，我下界时见到他，与真人一般无二，不仅如此，他对自己是谢衣深信不疑，你说这样事是不是很有趣。”

商陆眼中透出一丝异色：“确实有趣，你们这一族当真惊喜连连，伏羲若知道不知该作何感想。”

“能别提伏羲吗？”流月城人听到伏羲二字本能的厌恶，都是这家伙的错。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说完，端正做好，安静围观，做一个合格的见证人。

……

这次的修理过程比初七那时要简单许多，未到深夜已经修好，将一切复原，给人换上一身新衣服，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即使沉睡也不能掩盖周身的温和气质，穆七郎看着他内心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这就是真正的谢衣。摇摇头，将这份思绪甩走，他激活了偃甲。

沉睡的偃人睁开眼睛，表情初时有些茫然，很快转为惊讶，眨眨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醒了，感觉如何？”

偃人扭头：“瞳。”末了坐起来上下打量自己，“我还活着？”他明明记得自己与师尊动手，最后不敌伤重昏迷。

“当然，你好好的。若是觉得自己有哪里不适，说出来，兴许我还能治治。”

“并无不适，多谢。”离开操作台，对着操作台郑重行礼，“谢七杀祭司大人在其中调停，虽然，”他露出一丝苦笑，“虽然并没有什么效果。”

穆七郎摆摆手：“不用谢我，我救你亦是大祭司的意思，他下界本就是为带你回城，但你们矛盾重重，一时间难以调节，只好出此下策，希望你不会怪罪。”

谢衣继续苦笑：“怎敢……”

“你虽然回来，但有一件事必须知道。”

“请讲。”

穆七郎指着这间操作室，说道：“不得离开此地。尊上回城后已宣布破军祭司死讯，废簿册，逐三族，你明白了吗？”

谢衣神色黯然：“……我，任凭师尊处置，只是我那些族人是无辜的。一人之罪，怎可牵连他人。”

穆七郎摇头：“这些我说了不算，你自己去向尊上求情。”

“……”他不信自己还能再见师尊一面，捐毒一夜他已经勉强窥见师尊如今的行事风格，比百年前更加强硬，也更加难以沟通。

“不必沮丧，留你在这里并不是囚禁，而是有事相求，否则这偌大的流月城，将你放在哪间空屋子不闻不问就是了，何必放到我这里。”

“何事？在下事先言明，伤人性命之事绝不相帮。”

“放心，不会违背你的道义。”说着穆七郎将那件驱动偃甲的图纸递给谢衣，说道，“这份偃甲对大祭司十分重要，但我如今有心无力，钻研数日毫无进展，这天上地下也只有你的偃术能做出来。这也是你还活着的原因。”

谢衣拿着图纸久久不言，他有些不能相信，大祭司竟然能为了一个偃甲压下怒火，留住他的性命。

“这是？”看了片刻，他看出这一种极为精密的小型偃甲，不似攻击也不是武器，更像一种辅助型偃甲。

穆七郎拿出几个最接近成功的失败品，递给谢衣：“成型后是这样，关键零件有异，是个失败品。”

驱动偃甲不仅仅是个心脏大小的物事，外围还有肋骨形状的骨架，从形状上看更像人体部位而不是冰冷的偃甲。

“偃甲人？”

“呃。”穆七郎想了想，回答，“算是吧。”

谢衣沉默片刻：“我先试试，若是成功还需要让我看看那位偃甲人，这样才好调整偃甲。”

听到谢衣称呼初七偃甲人，穆七郎很想不顾形象大大挠头，这都是些什么奇怪误会，但他又实在不好解释，只好含糊道：“可以。”

初七：主人带回来一个偃甲人。

谢衣：师尊造了个偃甲人。

主任：行，你们都是偃甲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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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偃甲人造偃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