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轩辕与嫘祖从来都不是有志不践之人,在有熊与西陵这两个最强大的部族牵头下,轩辕丘已经逐步成型,投靠有熊的小部族也越来越多,一城上下愈来愈热闹起来。
轩辕丘初步成型那一年姬轩辕不顾多位外族祭司的反对,以拜天祭神的名义执意建造百神祭所,导致其内大小冲突不断。好在明争暗斗,武力镇压与文朝软计双管齐下后,总算是压住了局面。
一切平息下来后,轩辕丘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冬天。
这个时代的冬季尤为难熬。没有可以烘暖整个屋子的火盆,也没有可以藏在袖子里的小暖炉,若是善用灵力者还可以借助力量的循环取暖渡劫,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冬季就只有死亡...和抱团。
巫炤成为百神祭所的主祭后日渐忙碌,大部分巫之堂的事都还要转交给怀曦和候翟处理,更难抽出身来有熊了。
所以这次他与西陵队伍一道来有熊实属难得。
朔姯早早便在城门处候着,百无聊赖地逗弄着攀在身上的双蛇,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朔姯大人,这是姬轩辕大人新作的曲子吗?听着不太熟悉...”路过的女孩有些羞赧地看着她,小声问道。
朔姯笑了笑:“不是。”
女孩一下来了兴致:“听说您吹笛子很厉害,请问...我、我可以向您学刚刚那首曲子吗?我也在学笛子,但是老师教我的曲子我都吹腻了...”
铺子...?
她仰头思索了一阵,却茫然地发现自己根本记不得什么谱子了:“抱歉,只是随口哼出来的...”
“走进山间闻不到鸟儿鸣...”
她被身后的人打断,熟悉的曲调与声音都令她胆战。
“是姬轩辕大人!”女孩兴冲冲地绕了过去,“这果然是您做的新曲子对不对?刚刚我听到朔姯大人也在唱,可她不愿教给我...”
“哈哈哈哈,她大概是最近自己忘得差不多了吧?”他悄悄盯着前面那人的身影,“呃,我刚刚把新曲子教给了雀鸣,她应该...”
“真的吗!我这就过去!多谢二位大人!”
姬轩辕看着女孩跑远,笑道:“真的忘了?”
朔姯低头不语,不由得感慨姬轩辕过人的天赋。她从上次重伤后已经很久没有哼唱过这首歌了,连歌词都快接近空白,他居然还记得。
“啊,终于到了。”
西陵这次来的人很多,也有许多的熟人。嫘祖这次带着巫之堂的祭司们前往百神祭所做最后的规划,巫炤怀曦自然也在其中,而跟着他们的却有一个生面孔——一个小女孩,还坐在巫炤的怀里。
姬轩辕迎上去,接过嫘祖和儿子的手,两人立即攀谈起来。
这就是爱情和...家庭吗?
朔姯也不再打扰,耸了耸肩,去牵巫炤的坐骑,这才发现那是一种她没见过的生物。
“这是用妖兽培养的牲畜,才刚刚培养出来。”巫炤见她疑惑的样子,解释道,“普通人还很难控制,这次出来试一试,之后大概会普及开。”他顿了顿,才发现快半年不见,小姑娘给人感觉已经不一样了:“最近心情很好?”
“嗯?应该是因为你们难得来一次吧,挺高兴的。”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指了指窝在巫炤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女孩,“她是...?”
“她叫司危。你离开西陵没多久出生的孩子,一直没机会带她来这边和你见个面,姑且...算是我们的妹妹吧。”
巫之堂的亲戚关系很乱,因为力量强弱的关系,重点培养的孩子往往会全责转交给大祭司。小女孩能跟着西陵的队伍出城,还由巫炤照看,想必是有着极为强劲的力量。
“她今年快四岁了,非闹着要出门。巫炤被他缠得不行,百般不乐意,但最后还是带上了。”怀曦调侃道,“我是想不到他会对小孩没辙。”
巫炤的脸上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么表情,朔姯不由得笑出声来,不想却吵醒了睡得正香的司危。
“巫炤,我们到了吗...?”她的声音含含糊糊,夹杂着刚睡醒的慵懒,配上圆圆的小脸,显得格外可爱,“我、我还要把礼物给朔姯姐姐和、和缙云...”
“朔姯就在这,你可以直接给她。”
司危一下子清醒了,慌乱地一边整理自己睡得翘起来的头发,一边四下探望,对上一双陌生眸子的瞬间,紧张地抖了抖脸:“朔姯姐姐...”
“嗯。不用这么生疏,叫名字就好。”她身上的蛇吐吐蛇信嘶鸣着,绕着她的手臂蹭上了司危的脸,吓得小姑娘立即不敢动弹,“没事,他们打个招呼而已。”
司危心里想着果然朔姯和巫之堂的长辈们说的一样,浑身上下都是“毛病”。她从身上的袋子里摸了半天,总算掏出了几颗红色的玉石塞到朔姯的手里:“我们在路上碰到游族,这是我和巫炤一起挑的...”
“你自己随便拿的,别扯上我。”
司危吐了吐舌头:“我觉得朔姯既然是西陵人一定会很适合红色,就换了一些来。喜欢吗?”
红色的彩玉并不多见,后世多将其视作无可比拟的珍宝,就算在大唐也是不可多得的玉材,在远古却唾手可得。
“嗯,很好看,待会儿我让工匠帮我挂在骨笛上。谢谢你。”她正想伸手去揉揉司危的脸蛋,却发现小姑娘一副想要奖赏的表情,便将她抱了下来,牵着她的手慢慢向有熊走去。
“巫炤还说我不会挑东西!他又不是女孩子,懂什么?”
才四岁,司危的手就已经布满了巫之堂的魔纹,摸起来冰凉得很。
天才往往伴随着痛苦,司危的手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疤痕,明明是最水嫩的时候,她的手却摸起来坑坑洼洼的。
朔姯心里叹了口气,悄悄地将冰蚕放在了司危的手上,小女孩被吓了一跳:“它们会为你疗伤。”
“以后不要太拼命了。”
一行人将行李安置好,准备趁着晚饭还没开始带司危到白梦泽里玩玩。可谁想,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雪。
风雪并不太大,却也阻碍了出门的路。雪花一点点堆积起来,为平日里黄草色的有熊添上了几笔白。光秃秃的枝头长出了雪白的新叶,反倒也有了点繁盛的滋味。
雪一直下到天黑,司危才来就被关在屋子里,小脸都扭成麻花了。缙云回来的时候,她才找到了新乐子,急匆匆地把包里的宝石送给他。
“怎么还又是这种亮闪闪的玩意儿?”缙云一脸嫌弃的表情让朔姯都乐了,他也发现了她拼命憋笑的事实,“有这么好笑的?”
司危看起来很不服气:“这可是我和巫炤一起挑的,”她还特意把巫炤的名字念了重音,“你要是说不好看,那他也有份。”
“行了,缙云,你这样和女孩子说话,以后怎么办啊?”朔姯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往窗外一看,“雪停了...”
好不容易聚齐一次,雪后的晚会还是如约而至了。这次杜康嚷嚷着让大家尝一尝他的新作,结果朔姯才喝第一口就快吐了。
这什么东西,太难喝了!
她是有想过上古时代的第一壶酒会是什么滋味,却没想到竟然能甜得发酸,完全是过了头的酒糟。
然而她说不出口,毕竟周围的人都喝得起劲。戎冬彻底展现了他豪饮的潜力,拉着几个将领喝得完全没边儿,估计再让他们喝一杯就真找不着北了。
姬轩辕倒是打定主意让大家玩个够,也没管那些已经喝得伶仃大醉的,自己与家人们坐在一起调琴吹埙,雅致得很。
朔姯跟着西陵一行人坐在一块,他们生来不喜欢热闹,但也不想坏了别人的兴致。司危到底是对新姐姐感兴趣,一直缠着一起做饭,而另一边巫炤和怀曦安静地坐在嫘祖身边听曲子,时不时还被拉去吹一首。
在这雪夜里,处处都是温馨的味道。
在朔姯这边最后一道小菜完工的时候,正巧缙云从一堆醉汉中间逃了出来。
“他们...都被你解决了?”朔姯暗戳戳地问。
缙云在她和巫炤中间找了个空地坐下,无奈地说:“那东西太难喝了,我没怎么动。”
“杜康不是一直口味不错吗?”
缙云无奈道:“他拿错了。这都是以前做完忘了处理的,都快结束了他自己才发现。”
杜康这种冒冒失失地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朔姯只能苦笑以对,递了一份小菜:“给,我看你们都没怎么...”
“小姯!来,趁着人齐,你来跳个舞吧!”嫘祖多少也喝了点,正在兴头上,“你之前给巫炤跳过的,我都看到了!”
朔姯一向拿玩起来没边的表姐没辙,一边老老实实跳一边暗自苦恼:
没想到自己原先苦练的醉舞和千蝶会用在这上面。
而这一跳反倒还有了些副作用——因为治疗的效果把酒给醒了。
一群醉鬼爬起来找地方吐的样子着实有些搞笑,最后聚到火堆旁又生龙活虎地打算下来一局,还直道缙云不讲义气,居然自己都没喝多少。
“我说了,难喝。”缙云无奈地扒拉着攀在肩膀上的胳膊,“还继续?不都被你们喝完了吗?”
“杜康说还有几瓶以前的...”
“滚,不喝。”
“坐下来谈谈心不也挺好?”姬轩辕继续弹着琴,笑道,“最近又是妖兽又是百神祭所,大家都好长时间没聚在一起了。”
朔姯这半年里一直待在有熊养病,姬轩辕忙于轩辕丘的事务,缙云四处征战,自己的家人们又远在西陵,竟然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的滋味。
原来和家人们坐在一起,是这么的温暖,好像眼前的火堆,融化了冬日的初雪。
“姬轩辕,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往后还有几十年,什么时候不能聚在一起?怎么说的好像我们命不久矣一样!”戎冬性子直,上去就是个肘击,打得姬轩辕按错了弦,露出了滑稽的曲调,但他依然大笑出声来:“好、好,一直到老头老太太都要一直像现在这样。”
悠扬的曲调弹拨着小雪的寒凉,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笑声行至远方。
朔姯轻搂着已经睡熟的司危,不由得也勾起了嘴角。
她从未想过能走多远。
这是第一次有了看起来不切实际的期待。
几十年,好像那么长,那么远,永远不会有尽头,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她抚摸着司危柔软的头发,却在抬头的瞬间装入了一双深棕色的眼眸。冷峭的眉目中她看到了笑得春风和煦的自己。
轩辕丘的第一场雪=轩辕丘第一届flag大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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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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