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域中，黎行晚看到许久未见的云无月的身影。

其实最先注意到她的是缙云，约摸是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妖气，下意识握住剑柄向后望去，只看到一个伫立灯下的模糊剪影。

这时正是梦域的傍晚，略显暗沉的天色唤醒了缙云潜意识的危机感，更不要说他一时半会儿还没能适应黎行晚梦中的现代化生活，对陌生的高楼大厦有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与警惕。

相比之下，黎行晚就松弛得多了，一看就是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从不担心旁边突然窜出什么危险的袭击……又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她的梦域？

顺着缙云的视线望去，黎行晚立刻惊喜地认出来人，当即挥舞手臂大声呼唤：

“云无月！”

原来是认识的人。

缙云放松下来，隐隐感到，如果不是她动作这么夸张，云无月远远看过那一眼大概就要离开了。

等到云无月如雾般飘然出现在眼前，先后向他们两人颔首，视线微微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缙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就是云梦泽中曾经相伴过的那只魇兽。

——他虽然与北洛共通记忆，但不是自己经历的事情，毕竟记得不会很清楚。

缙云仔细打量了她两眼，发现自己并不能将她与曾经小小一只的、脆弱的魇兽联系起来了。

千年过去，已是陌生的模样。

黎行晚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微妙氛围，颇为意外：“你们认识啊？”

缙云点了点头，像是面对每一个部落居民那样，平静地打了招呼：“云无月。”

……缙云。

这个名字在心中转了一圈，终究没能说出来。

云无月在过往千年也曾数次幻想，假如她与缙云有再重逢的一天，要说什么话，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又觉得，受悠远时光的阻隔，一切都是徒然了。

缙云……眼前这个缙云看她的神色令她感到陌生，好像她并不是足以信赖的、足以倾诉的同伴，而是一个，看在他人份儿上，最多有点保护义务或是姑且能并肩作战的过路人；而她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变回那个受他庇护便无忧无虑，伏在他的腿上听他诉说过去的小小魇兽了。

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忧伤，目光似乎落在他身上，又似乎隐匿在云雾之中，看不真切。

但这样情绪的变化，在缙云眼中也变得难以探知、无意探知了。他本不是对情绪敏感的人，更不懂得去安慰他人，显然云无月也完美地继承了这一点，让二人的交流变得更加困难。

黎行晚本想和云无月说点正事儿，可氛围落到这个地步又开不了口，只能左看看缙云、右看看云无月，脑子里飞速地翻找巫炤与缙云相识的记忆，随口出馊主意：

“不然你们也打一架再说吧。”

这是一条建议，而不是一条命令，于是缙云花费了几个脑细胞认真思考，决定采纳。

看到缙云真的开始拔剑，黎行晚人傻了好几秒。

你小子，男人直成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也不是撮合他和云无月的意思……卧槽，他和北洛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共通记忆后共轭女友是吧，那她要是收两个北洛是不是就自己绿自己了？未免她和北洛感情陷入危机强行让人家单身一辈子也不太好吧？

黎行晚站在战场边缘陷入头脑风暴。

“……”

云无月一直觉得，缙云未必是一个喜欢战斗的人，仅这一点而言，他与北洛就有本质的区别——从天鹿城组队到斥退魔潮的经历，北洛无疑是很享受战斗、喜欢在接踵而来的战斗中发光发热磨砺剑技的类型——要是没有像样的对手，他会觉得无聊。

缙云从未在她面前演示过剑技——否则她大概率要选剑作为武器而不是鞭了——也未曾聊过那些部族之间的战斗与战争。他的口述中出现最多的，还是过往充实又充满希望的生活，以及一些因战事遭遇横祸的他人经历。

既然本身并不享受战斗，那到底是什么支持他磨砺剑术，成为最强的战士的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在此之后大概也没机会知道了。

缙云不愧为昔年的顶尖强者，梦域中他回归往年黑发的模样，也没有用上曾经被赠与的辟邪妖力，仍能在武器被克制的情况下与云无月战得有来有回、不落下风。

速度、灵巧、力量、预判、进攻、防守都发挥到极致，短短十个回合的交手，黎行晚就观察到云无月至少两次被迫临时换招，陷入僵持。

但这也是极限了。

毕竟缙云没有北洛那种累积怒气值还能继续爆种的种族天赋，能够稳定眼前的输出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这场友好切磋在三十余个回合后结束。

缙云收了剑，神色比方才放松了一些，对云无月说了第二句话：

“你确实变强了。”

这句话停在这里，没有接一句“但是，还不够强”，已经是来自上古战神的极大赞誉。不过云无月并不知道这一点，她其实不清楚缙云和他人相处时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即便此刻，他也未曾流露出任何让她感到熟悉的亲昵、挂念、脆弱，或是别的什么。

其实这是一个好兆头，意味着她在缙云的眼中已经不是过去的魇兽，已经是一个可以并肩而立的对手；可云无月对过去的念念不忘同样传承自缙云，此刻只因为时移势迁而怅然。

云无月说：“我不再需要你保护了。”

缙云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回黎行晚的身侧，站定时才有些意外自己的本能行为，下意识看向她。

——她可能是嫘祖转世，但毕竟已不是嫘祖。

黎行晚责备又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缙云立刻抬起眉毛，表现出一副无辜又茫然的样子。

……你小子，装也没用！跟别人聊天聊着聊着回来找家长，真的很没有礼貌！

迎着云无月的目光，黎行晚在心里把缙云骂了一遍，又把北洛骂了一遍，最终稳住表情，微笑道：“其实，咳，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云无月一时想不到她会有什么事需要找到自己：“你说。”

“听说，你们魇魅一族的声音含有强大的力量……我可以听一下吗？”

在背景板挨骂的北洛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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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