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看着这双熟悉的温柔眉眼，襄铃眼中莫名泛起一层水雾，一时间竟忘了张口回答。
两人相对沉默，气氛却并不显得尴尬，甚至还分外宁静和谐。
“我去给你倒些水。”借着转身，襄铃悄悄擦了擦眼睛。不知怎的，她并不想让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欧阳少恭看到自己无助脆弱的一面，或许是习惯使然，所以即使是与相伴许久的他的第一次见面，她也想给他留下一个完美坚强的印象。
欧阳少恭在昏迷中还保留着一丝意识，他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背着他走了很久的路，轻轻给他处理伤口、喂药，反复摸着他的脸，动作温柔而细致，好像带着无尽的怜惜。于是，他便努力睁开眼睛，用尽浑身力气想挣扎着坐起来。
他听到对方说：“你想夺回焚祭吗？”
襄铃以为他昏迷了都不忘夺回焚祭，心疼他的伤，这句话便脱口而出。可她说完随即后悔了，因为她看见面前的少恭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她都忘了，这个少恭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少恭。他又变回了那个在树下打果子的人，所以要让他接受到你的真诚善意，你才能接触到他层层包裹下的真心。
“你忘记了？是我从乌蒙灵谷把你背到这里来的呀。”襄铃展露一个无害的笑容，柔柔地说。
“你想夺回那把剑，现在是不行的。你已经失去了入侵乌蒙灵谷的最佳时机，最重要的是——你的伤。我先送你回青玉坛吧，之后的事，你可以慢慢来。”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少恭恍惚问道。
“一只有些修为的九尾狐罢了。”襄铃凝视着他的双眸，抚摸着他的头发：“虽然你未曾见过我，我却爱你久矣。”
“未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到时候我会来保护你。”
将少恭偷偷送回青玉坛，看着他被弟子们发现后，襄铃放心地离开回到了乌蒙灵谷。
既然计划已经失败了，那她就只能在等着秘术结束的时候尽量修正剧情，以免几年之后的剧情因为她现在的临门一脚变得无法掌控。
焚祭剑依然泛着危险的光，襄铃知道以她的能力是绝对不能带走焚祭的，便只能先照顾好百里屠苏。她喂百里屠苏吃了些药稳定住他的情况，又将韩休宁的尸身安置好，便背着百里屠苏去了谷外。
刚走出谷，襄铃便在谷外碰到了一位白发负剑的道长，她知道，这就是百里屠苏日后的师尊——紫胤真人。
只见他问道：“贫道云游至此，发现此地凶气滔天，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
襄铃带着他进入乌蒙灵谷。
即便紫胤真人多年云游四海，也不免被眼前景象所震惊。两人默默将满地尸体下葬，紫胤真人将焚祭压制在随身所带剑匣之中，带着襄铃和昏迷不醒的屠苏回到了天墉城。
“你是说，谷内惨象，很可能是因此剑而致？”紫胤真人看着剑身变暗的焚祭，皱眉道：“此乃焚祭，是有名的上古凶剑，虽剑身蕴藏邪气，但它的力量亦是世间罕有。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其余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这个孩子是谷内唯一的幸存者，待他醒来道长自可细细询问。”襄铃点头道。
“姑娘放心，贫道自会安置好他。”紫胤颔首。
本来事已至此，襄铃也可以离开了。但是她知道紫胤真人从前还是慕容紫英的时候就有许多奇遇，现在他已经修成仙身，又曾云游四方，或许有听说过能救欧阳少恭的方法也说不定。
于是抱着一丝希望，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道长是如何看待‘天道’的？”
紫胤真人显然没有料想到她会忽然问这样一个问题，随即反问道：“姑娘怎么会问到这个？”
“道长是否认为，天道所定之事就一定不能改变？”襄铃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更加急切地又问了一句。
紫胤真人看着襄铃认真的神情，知道她是诚心相问，沉吟片刻：“凡人的一生，冥冥之中恐怕已有天意安排...人要怎么与天争呢？”
“很久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认识了几个朋友，后来我们四处游历，逐渐成了生死之交。其中有一位是我的挚友，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依自己心意而活的人，他教会贫道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贫道今日也将这句话送给你。虽不知你的境遇，但能够质疑天道之人，定是像他一样心性刚毅之人。做你想做之事，不必在意天意如何；若是此间天道不允，那便尽力超脱天道。需记住，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
若是天道不允，那边尽力超脱此间天道！
襄铃心中被深深触动，深深向他行了一礼，紫胤也还以一礼。
“我...这是怎么了？”
再次睁开眼睛，襄铃已经躺在了床上。
“秘术时效已到，你回来了。”巽芳说罢，用袖子捂住口鼻，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衣袖上沾满了血。
“怎么会这样？？”襄铃连忙爬起来，跑到巽芳身旁，这才发现她原本就布满皱纹的脸又苍老了几分，全身的皮肤干枯的像是老树皮，仿佛一碰就要碎成渣。
“你一定失败了吧，对不对？”巽芳自嘲的笑了几声：“我早该知道，不会成功的，可我还是抱有一丝幻想...这就是秘术的代价，不仅你献祭了性命，就连我也命不久矣。”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若是我知道你也...我们还可以再想其他的方法。”襄铃一把抱住巽芳，这才发现她的身子轻的仿若一堆枯叶。
“呵...没用的。无论什么方法，都没有用的。夫君之前常说‘获罪于天，无所缔也’，我和夫君，我们皆是‘获罪于天’，因此无论做什么都是虚妄。”巽芳哭着，她的血一口接着一口打湿了襄铃背后衣物：“既然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现实，那我不断回到过去，因此而耗尽寿命，连累蓬莱，我这半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襄铃明白她的痛苦与绝望，她默默陪她流着泪，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希望能让她好受一点。
巽芳痛到无法呼吸，她抽噎着，大口大口吞咽着空气，断断续续地说：“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我没法再陪着夫君...你要替我，替我好好照看他...别再让他做那些错事...让他愉快的度过他的最后的一生...”
襄铃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样子大吃一惊，她竟然从刚才开始就已是强弩之末了，残喘至今只为了交待她要好好照顾欧阳少恭。
于是她也顾不得隐藏什么，慌忙往出掏药，一边掏一边安抚她道：“你别多想，我现在就给你找药...你不会有事的...”
颤抖的手指碰到道具栏的按钮，所有的药都提取了出来，哗啦啦掉落一地。襄铃跪坐在地上把所有的药都归拢到一起，手脚并用爬向倒在地上的巽芳，“你快吃下去，吃下去就不会死了！”
巽芳却早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她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她努力想瞪大双眼，但无论看向哪里，眼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于是她只能挥舞着双手四处乱抓，企图抓住什么，来减弱自己不安的心情。
直到感觉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怕她感觉不到一般，用力的上下摇晃一次，又一次。她才意识到：啊，是襄铃。她点头了，她答应替我照顾夫君了。真好。
然后，就此放任自己的意识向身体深处沉下去，沉下去...终于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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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