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坤仪保证的话一出口,立刻想咬舌自尽。
欧阳少恭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他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一闪一闪的,像是笑出了眼泪。
“这种事情也说不好,”乐坤仪对欧阳少恭有些神经质的笑声毫无触动,她拍了拍因为缺氧而短路的脑袋,很认真的对欧阳少恭道,“如果事情失败了,我就把我这具身体给你,反正你也不是没有当过女人。”
欧阳少恭变态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低头敛目,像是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又像是在组织语言回复异常大方的反派盟友。
乐坤仪也没打扰他,静静地将自己贵重的衣服拾掇成炮火连天之前端庄的样子。时间的流逝虽然变得缓慢而令人煎熬,但气氛居然没有变的剑拔弩张,在丹炉里传出糊味之前甚至可以算得上有点温馨。
乐坤仪觉得自己的感觉器官也跟着缺氧了,她连滚带爬地奔到炉子旁边,垫着脚努力往里看:“完了,表面糊了。”
“这些便给百里屠苏好了。”欧阳少恭倒是很乐观,他不用看,闻着味道就知道这点小瑕疵不影响效果。所以他很是无所谓的做了个决定,然后带着温文可亲的,甚至有点诱惑的笑容与乐坤仪面对面坐着。
乐坤仪的黄色思想已经随着体力全部消耗完毕了,现在她完全做到了清心寡欲、不惧诱惑和又红又专。针对万恶的资本主义的思想渗透,乐坤仪十分有自信抵抗成功并且展开反击。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懒洋洋地看着他。
欧阳少恭的眼神幽深又冷静,但他的表情却带着相反的情绪,带着恰到好处的不甘和祈求。除了动用武力,他更习惯将自己的目的以一种微妙的、弱势的态度表达给对方,这让他看起来既可靠又没有威胁。
乐坤仪很熟悉他的这个表情,尽管厉玄不是她通过生物手段造就的人,但她仍然觉得自己的底线被侵犯了。
“厉玄不是你麾下那些丧失心智的工具人,也不是可以任你摆布的棋子,你可以利用他,就像利用我一样去解决你那些不知所谓的麻烦和恐惧,”乐坤仪冷冰冰对他下达最后通牒,“但是他不可以死,他完成你计划之后得到的奖赏,就是以一个新的身份在西方神系里活着。”
“我可以代替他活下去,对你来说并不损失什么,”欧阳少恭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头,语调变得沉重起来,“你并非慈悲心肠,不需将此细致心思用于他身上。”
“千古之下有此虚妄缘分已属不易,怎可期盼它能够长久呢。”
乐坤仪笑了笑:“人伦亲情对我来说并非必要,但厉玄的存在从某一程度上来说可算是我生命的延续,你想有人陪,我陪你死就够了。”
然后她很霸气的一甩袖子:“有我在,你起码可以在正道的围攻下死得体面一点。当然了,那是最最最糟糕的情况,基本不会出现的。”
“那为什么围攻的是我?”
乐坤仪指了指丹炉:“谁开发谁治理,谁破坏谁保护。”
欧阳少恭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保持着阴沉沉的表情闷声干活去了。他起初有点不爽,但随着不断地重复收拾药材然后往丹炉里扔这两个机械劳动之后,他就变得非常不爽。
“要想玩|弄他人的命运,就千万别让他人看穿你。时刻保持冷静的人啊,隐藏好自己无穷的欲|望吧,做一个清醒的疯子多好,”乐坤仪很喜欢在别人努力工作的时候休息,那时候她的内心就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油然而生,“上天有好生之德,感恩,阿门。”
欧阳少恭的上半身直挺挺地晃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脊椎刚刚噼里啪啦地乱响了一通。乐坤仪身上的宝石在昏暗的丹房里亮闪闪的,刺得他眼睛酸溜溜的疼,很想找她打上一架,但欧阳少恭很快将这个念头从脑袋里剔除了。
因为这个很喜欢作西方的华丽打扮,乍看上去华而不实满身累赘的女人喜欢蹲在草丛里念咒语,然后那根令人一看就起鸡皮疙瘩的权杖就会发光,要么是风刃霹雳,要么就是满嘴鸟语的妖魔鬼怪,凶残得能活生生的把人的肠子挑出来。
他不是很喜欢血腥又暴力的场面,所以自从乐坤仪喜新厌旧抱着她的宝贝权杖不撒手之后,就很少找她“切磋”了。
现在似乎是入夜了,鸟声渐歇,虫鸣渐起。欧阳少恭挥手点燃了蜡烛,看了看与他风雨同舟了几乎半生的同伴,轻轻地说:“希望我们还有斡旋的空间。”
“当然有了。”乐坤仪知道他没这么快放弃,换了个姿势抱着双臂继续咸鱼坐。她感觉有点困,所以把脸转向一个稍微暗点的地方,准备打盹。
欧阳少恭听到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就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希望和一位有底线的反社会人士保有谈判空间,而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欧阳少恭很喜欢了解别人,所以几乎没有时间去了解自己。乐坤仪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他感到迷惑,于是他问道:“我很变态吗?”
乐坤仪点头。为了让他加深理解,乐坤仪很贴心地给他找了个参照物:“你最变态,比雷严还要变态。所以你自己调节调节好吗?”
欧阳少恭有点错愕,这是她第一次很很直白提出这个要求,看来真的很严重了。
为了让自己的心理更健康一点,哪怕让别人觉得自己很阳光,他继续问乐坤仪道:“……怎么调节?”
青玉坛里有很多粉丝滤镜八米厚的弟子们,遇到欧阳少恭都是满眼放光,崇敬非常,可能给了他许多错误的暗示。
乐坤仪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也给欧阳少恭倒了一杯。她被胭脂染得殷红的嘴唇在袅袅的水蒸气里十分醒目:“你把尹千觞灌醉,然后让他骂你。”
“虽然他骂人难听,但不说假话。”
欧阳少恭想想也是,他准备炼丹结束之后挨一顿骂。那会儿他高兴得很,尹千觞说什么他也不会生气。
夜色越发深沉,衬得屋里的烛光暖融融的。欧阳少恭坐得端正,眼都不眨地关注成丹进展,甚至连呼吸声都控制得微不可闻。
乐坤仪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没事可干,更不好意思嗑瓜子吃东西做一个没素质的人工噪音机,索性闭上眼开始睡觉。
“换班叫我。”
欧阳少恭慢条斯理地将残枝败叶收拢到麻袋里,淡声说:“你睡吧,有我呢。”
乐坤仪立刻让自己进入了睡眠状态。一片混沌中,她的神识飘飘荡荡不知往那里飞去了,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突然,长空闷雷滚滚,一道赤红闪电携带万钧之势力劈而下。随即霹雳一声巨响,暴雨倾盆,天地几乎被水幕连成一线。
乐坤仪被雷声吓得神魂归位,一跃而起:“怎么了?!怎么了?!”
欧阳少恭做惯了坏事,就算是雷直直地打在他眼前,也不带半分露怯。他带着和煦的微笑对乐坤仪说:“落雨了。既然醒了,就换你顾守了。”
乐坤仪咬了咬牙,慈祥地笑了回去:“行吧。”
雨势不见缓,又来狂风。路边的绿化被折腾得够呛,树叶枝子才颠三倒四群魔乱舞地跟着风扬起来,立刻就被暴雨打得垂下了头。
尹千觞被这场突来之雨淋了一头一脸,连滚带爬地抱着酒坛子进了屋。紫胤真人气定神闲地在房间里打坐,茶炉子里的水滚了好几回,茶叶都快化在里头了,他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元勿按照他的要求新收拾了三间屋子给嫌疑人们住,百里屠苏住在最左边,里头装饰百分百还原了天墉城穷酸的装修风格,唯一珍贵的是生锈香炉里的香料。方兰生本来想和他同居一屋的,被厉玄以“有伤风化”这个理由硬生生地赶了出来,他被安排在右边最华丽的那间,连筷子都是纯金打的。风晴雪住在中间那个屋子,阴森森带着哥特风,冷不丁地有毒蛇幽幽地爬过。她倒是很喜欢,将那可怜的蛇捧到床上,非要和它一起睡觉。
夜已深,暴风雨依旧,雨点重重的击打在窗户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时不时地有颜色怪异的闪电和一惊一乍的雷刺激着人的神经。这阵势,很像是雷公电母酒喝多了在雨部蹦迪。
青玉坛的夜巡弟子可算是倒了大霉,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全副武装外加打了把加长加宽的伞,在这场有生之年未曾见过的大雨里仍是被淋得如落汤鸡一般。
巡到丹室附近,乐坤仪听见他们低声抱怨,便传音给领头的道:“今天情况特殊,巡到这里就可以了,去厨房自己煮点热汤喝,别冻病了。”
原以为要巡够一整夜的弟子们大喜过望,乱七八糟地对乐坤仪道谢。那个领头的弟子还在犹疑:“那贵客们的安全——”
“紫胤真人会负责的。”
话音刚落,乐坤仪就听到一阵类似于鸭子踩水的声音,噼里啪啦地远去了。
风晴雪和方兰生都没睡着,坐在床头思考人生以及互相猜忌。风晴雪恨不得当初方兰生被孙奶娘抓走和她们家小姐结婚,方兰生恨不得风晴雪早点被紫胤真人抓住狐狸尾巴当场扭送到衙门去吃牢饭,反倒百里屠苏第一个睡着。
“你速来知晓轻重,这次竟敢做下这等荒谬之事!”紫胤真人背对着他,头低着严厉道,“所思所想,还不如实招来!!”
“……弟子……本是不愿,师兄执意一战,弟子糊涂,取出焚寂……”
“当真胡闹!陵越生性好武,定是出言相激,百般挑衅,你却不该心智动摇,鲁莽应战!”紫胤真人生硬地说着话,一字一句,满含怒意。
百里屠苏又悔又愧,正待低头认错,却发觉他的脖子后突然有一道细细的血线,如果没有头发的遮挡,一定是一个优美的半圆形。很快,那个半圆里慢慢地渗出黑血,断断续续地,没有规则地淌下来。
百里屠苏后脊一凉,惊声道:“师尊!”
紫胤真人犹自不觉,继续表达着他的愤怒:“你天资极高,远胜天墉城同辈弟子,奈何身中煞气不灭,终是凶险之象。为师授艺,本为令你修身养性,以清制浊,并非授你利器,与人争胜!”
当黑血流过紫胤真人的衣领时,他的头就“扑”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在地上滚了两圈,在百里屠苏的双脚中间停下了。
他那双高贵昳丽的眼睛毒蛇一样死死盯着百里屠苏,没有表情的脸上只有嘴在一张一合:“便是担心有朝一日飞来横祸,方不许你与他人一同练剑,谁料仍然避之不及!”
“师尊!怎会……怎会如此?!”
风晴雪听见隔壁响动,冒着大雨悄悄看了百里屠苏一眼,见他睡得安稳还有点流口水,这才放心地回去了。半道上遇见方兰生,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你你你,你给我小心点!”方兰生色厉内荏的丢下一句话,用衣服下摆兜着头,一溜烟跑了。
风晴雪:“……”
其实这么大的雨,挡与不挡其实没什么差别。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风晴雪全身早已透湿,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呜!好冷!”
被窝里的蛇趁着她去探望百里屠苏,早就溜之大吉了,于是孤苦无依的风晴雪在一片凄风苦雨中换了衣服,在被窝里发着抖。
方兰生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连着打了六七个喷嚏,震得他眼珠子都快出来了。现在是又困又冷,上牙碰着下牙咯咯响,心里不禁把那叛徒贼人又乱骂了一通。
到了后半夜,雷声才偃旗息鼓下来,雨声也渐小了。
风晴雪盯着房顶上织网织得欢快的蜘蛛,眼皮子开始打架。有歌声穿透雨帘,轻缓地传来。
*“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我杀了知更鸟,
用我的弓和箭。”
“唔,晚上唱歌?催眠曲吗?”风晴雪带着疑问沉沉地睡着了。
“谁看到他死?
是我,苍蝇说,
我看到他死,
用我的小眼睛。”
“好无聊的歌啊……”方兰生在梦里还不忘吐槽。
“谁取走他的血?
是我,鱼说,
我取走他的血,
用我的小碟子。”
尹千觞的肚子山呼海啸地响:“只顾着喝酒忘记吃饭了……我好饿啊,没肉哪怕吃鱼也行啊!”
“谁来做寿衣?
是我,甲虫说,
我将为他做寿衣,
用我的针和线。”
红玉白了他一眼:“你吃你自己吧。”
“谁来挖坟墓?
是我,猫头鹰说,
我将为他挖坟墓,
用我的凿子和铲子。”
欧阳少恭有点想捂耳朵,他想建议乐坤仪提高一下地府合唱团的水平。
“谁来当牧师?
是我,乌鸦说,
我将为他当牧师,
用我的小本子。”
乐坤仪倒觉得还行:“我亲自唱比这难听多了!”
……
“谁来敲丧钟?
是我,牛说,
因为我可以拉钟,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当丧钟为那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空中所有的鸟都悲叹哭泣。”
幽幽的女声不知疲倦地唱着,认认真真地唱着这古怪的歌。紫胤真人心下莫名,正在这时,女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庄严的男声:
“启事
关系人请注意,
这则启事通知
下回小鸟审判,
受审者为麻雀。”
“真人?紫胤真人!”厉玄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急急地砸门,“你怎么还在这里?!出事了!”
*来源《鹅妈妈童话》
这番操作真的令人沉醉……还好我不是签约作者,还好这本透明书也快完结了
好想知道踩雷点都是什么啊,这锁得莫名其妙改也不知道怎么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3章 仙芝漱魂丹(九)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