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崩溃地大喊,满是泪水的脸上带着恐惧。
“琼华,她就是个疯子!她将我叫到她房中,给我炫耀三郎赠给她的晚香玉。”
“她骂我是痴心妄想的蠢货,三郎不过是与她置气才来找我,可我偏偏当成真。”
“我气不过,与她争执了几句。哪成想,她忽然笑了,竟从窗口跳了下去!”
“她的那双眼睛还在一直盯着我,带着嘲讽,带着快意。”
南风不停地发抖,睁大的眼中满是泪水。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她要陷害我,她要报复我!她要我也跟着她去死!”
“不是我,不是我推的她。琼华!你这个贱人!!明明都已经有那么多男人喜欢你了,你却还要与我抢!!”
少年神经质地不停谩骂着,一双眼睛里满是狰狞的妒嫉。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都喜欢你?!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你是比不过我的,你注定要输给我的!”
南风哈哈大笑,忽然指着浮玉,眼中带着恨意。
“琼华!三郎那么喜欢你,你却还要和他们勾勾搭搭!三郎,你看看我啊,我才是真的喜欢你,看看我…”
之后尽是无意义的呢喃,反常的模样让浮玉皱眉。四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在床下找到了一盆晚香玉。
“不许碰!!那是我的!!”
看到浮玉抱着那盆花,南风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尖叫着要去抢。
可他哪里比得过浮玉,被一掌劈晕过去,这才安静了下来。
浮玉皱了皱眉,她在琼华的房中并没有发现那盆晚香玉,原来,是被南风偷走了。
晚香玉在晚上开花,花香闻久了,会让人精神恍惚。
想来,南风这个样子,就是晚上抱着这盆花吸了太多花香。
南风说,这花是宋煜泽送给琼华的。
宋煜泽为什么要送给琼华这种毒花?他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为之?
依南风所说,琼华是自己跳下楼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陷害他。
浮玉冷笑,看了眼地上狼狈的少年,抱着花无声地走向门口。
“诶呦——”
门一打开,便有一个身影歪倒进来。浮玉伸手扶住,这才让她免去了那狼狈的姿态。
“谢,谢谢。”
女子连忙站直身体,表情不自然地小声道谢。
“你在偷听。”
在一刻钟前,浮玉便听到了外面的呼吸声。之所以没有赶走她,便是为了此刻套话。
女子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点头。看浮玉没有生气,女子搔了搔脸颊小声说道。
“娘子,可否到房中一叙?”
浮玉看她咬着唇像是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带着人进了琼华房间。
将花放在桌子上,浮玉扭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犹豫的女子。
“进来啊,怕什么?”
女子一梗,咬了咬牙,壮着胆子跨进房间。
“你要说什么?”
两人无言对坐了片刻,浮玉忍不住问她。
“娘子,其实,你与南风之间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娘子,你可不能被南风给骗了!”
浮玉哦了一声,面露诧异地看向言辞恳切的女子。
“我叫飞雪,与琼华阿姊自小相识,到如今,已经有八年时间了。”
“琼华阿姊虽然身处这风月之地,却从未真的昏了头。不要说与楼中其他人争风吃醋,就是得了赏钱礼物,也都赠给其他过得不好的姊妹。”
“那南风说,琼华阿姊为了宋相公与他争风吃醋,还起争执,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胡言乱语!”
“南风还有脸说琼华阿姊疯了,依我看,真正疯了,昏了头的是他才对。”
飞雪哼哼几声,在这青楼楚馆的人哪一个不知道,嫖客最是无情。任他在床上说得如何天花乱坠,那也是万万不能当真的。
兴起的时候,谁不会说几句好听话?逢场作戏罢了。
要是真的当了真,到头来吃苦的还是她自己。
可笑那南风一边说谎讽刺琼华阿姊昏了头,可真正昏了头的,却是他自己。
“可是宋煜泽的确是家缠万贯,模样也好,想必是会讨人欢心的吧。”
浮玉状似反驳地说着,飞雪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
“他宋相公的确有钱,也确实出手阔绰。可是,琼华阿姊自挂牌子那日起,收到的贵重物品多了去了,又哪里会为了宋相公那些而昏了脑袋?”
“再说了,宋相公的确长得俊俏。可要论长相,杜画师那模样才真真是俊。”
“不但生的好,待人也是温和。更是有一手好画工,他画的琼华阿姊最是传神,也最是漂亮。”
“只可惜,杜画师给我画的却没有阿姊的好看。不过也是,我要是有阿姊那模样,别人随便一画也是好看的~”
眼看飞雪这话头越来越歪,浮玉忙开口将话题拉回来。
“你说杜画师?他也常与琼华来往吗?”
“是啊,杜画师是三年前到松风楼的。他一来便与琼华阿姊熟络起来,二人还常常以画会友彻夜长谈呢。”
“也不知道秋意阿姊是在哪里找的人,真是神仙般的人物啊。与琼华阿姊站在一处,真真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呐~”
看着飞雪双眼放光的模样,浮玉不由得沉思。
她从未听阿姊提起过这位杜画师,阿姊为何从不告诉她?
浮玉想不通,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瓷盆,直到听到飞雪的声音。
“还有这盆晚香玉,也是杜画师赠与琼华阿姊的呢。”
“什么?不是宋煜泽吗?”
浮玉惊讶地反问,飞雪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这晚香玉娇气,须得精心照料才能开花。杜画师养了许久,直到这花养成了这才带过来的。”
“琼华阿姊可喜欢了,日日摆在窗口观赏呢。”
飞雪指向窗口的位置说着,浮玉看了看窗口,又看向床榻。的确,躺在床上确实可以一直看到这花。
“是何时送来的?”
“唔,有半个月了吧?那日还是我看到琼华阿姊给这花浇水才发现的。想来,阿姊她是极喜欢的。”
飞雪眼中满是感慨悲伤,其实,当年她差点冻死在雪地里。要不是琼华阿姊救她一命,她早就死在那年雪地里了。
“琼华阿姊与宋相公虽然相识已久,只是,阿姊她应当,应当待他没有其他感情的。”
飞雪斟酌着说道,浮玉看她皱眉,直觉一定还有什么话她没有说。
“应当?”
飞雪犹豫着点头,“我也不确定,琼华阿姊她确实与宋相公关系很好。我记得,四年前宋相公大病了一场,琼华阿姊哭了很久。”
“又是拜佛,又是烧香。那时,我以为阿姊她是在意宋相公的。结果,宋相公病愈之后便有大半年没有再来过松风楼。”
“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宋相公在那半年内已经成亲了。后来,宋相公再来,琼华阿姊便待他与旁人无异。”
“那半年间,琼华阿姊也病了一场。我们,也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再后来,杜画师来了,琼华阿姊竟渐渐走了出来。看她好了,我们也跟着开心。”
“只可惜……”
飞雪叹了口气,浮玉配合着问道。
“可惜什么?”
“其实,三个月前,杜画师曾说过要将琼华阿姊赎走,要娶她为妻。”
浮玉越发惊诧,这等大事,阿姊为何不曾向她提起过?
“只可惜,琼华阿姊拒绝了。”
“拒绝了?为什么?你不是说,他们二人关系极好吗?”
飞雪又是叹息又是摇头,脸上也是不解。
“是啊,我们都以为琼华阿姊总算可以脱离苦海了。没想到,阿姊她,竟不愿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问起,琼华阿姊总是避而不答。看起来,很是伤心。”
浮玉越发疑惑,无神地看着面前缩起来的花。
阿姊,你是有什么苦衷吗?
“飞雪,这晚香玉,是琼华自己要的,还是那位杜画师主动赠与她的?”
飞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并未问过阿姊。”
浮玉皱眉,倘若是阿姊想要,她会不知晓这晚香玉有毒吗?
倘若是那位杜画师,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看来,是时候要去见一见那位杜画师了。
飞雪离开房间后,浮玉在房间中坐了许久。
这个房间她来过许多次,每次来,阿姊总是会拿出自己做的糕点来。
将花盆放在窗口,浮玉眼中带着难过。
这房中的一桌一椅她都没有动过,如今将这晚香玉放回,也算是将这房间恢复原样吧。
少女阖眸压下眼底的涩意,再睁开眼,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瞳。
站在楼下的男子她并不认识,云纹锦袍,革带束腰。颀长的身形犹如挺拔的青竹,虽未有一举一动,却带着难言的贵气。
浮玉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忽然间福至心灵。
是他。
二人显然均是认出了彼此,浮玉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
同样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缠上她究竟有何目的。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片刻,男子率先移开视线,慢吞吞地往巷口方向去。
浮玉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快步离开松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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