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夜坐在笼中，打了个哈欠。

距离与博士交易魔法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但在这个实验室中，被关在笼中的兮夜只是被放置在最显眼也最好观察整个房间的位置，将挎包收进储物柜后便再没管过。

这期间博士在几个不知道从哪抓来的人身上实验了几种药水，以确认用途。

垂暮老者容光焕发，年幼稚童瞬间拔高，五大三粗的成年人缩小到试管大小，飞过的萤火虫在沾到之后体型瞬间膨胀十倍……

看到结果的博士迅速解析成分，没几天就仿制出效果差不多的药水来，还顺便改良出了喷溅式的容器。

“真是奇特，这些东西不属于任何一种元素，而是纯粹的光。”博士摇着装有多种药水混合液的试管，对兮夜表达了最真挚的感激：“如果不是你，我可没办法研究出这么有趣的东西来……”

兮夜没有回话。

为了不暴露终端的存在，她已经在笼中枯坐好些天了，每日都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或者用瞌睡动作假装自己需要睡觉，闭上眼回忆在须弥的剧情。

对星之子而言，身高体型都只是数据，是自身本就可改变的一部分，兮夜并没有想到这些对光之子无害的魔法用在提瓦特人的血肉之躯上会有什么后果。

直到一声惨叫响起。

兮夜看向笼子外面，寻找发出声音的位置。视线越过背对着自己的博士，她看到了一团厚厚的马赛克——仍在呻吟悲嚎着的，原本应该是个人的一团马赛克。

她揉揉眼，但看到的依旧是马赛克。

那团马赛克不停膨胀，然后突然爆开，黑乎乎的东西飞溅出来，染的实验室大半都是。而博士轻轻擦拭袖口沾到的液体，浑身上下干净如初。

“剂量过头了会这样，那么……”他自言自语。

兮夜则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

作为光之子，生死轮回是非常简单的事情。献出所有光翼，躯壳化作石像，然后等待下一个光之子献出光翼，光明的灵魂回到冰冷的石制身躯，身体慢慢回温，重拾飞翔的权利，越过无数先祖的亡魂，在重生门后回到遇境。因此对光之子来说，生与死的边界并不明显，一次次牺牲自我的献祭，又一次次的涅槃重生，都是很寻常的事。

作为星之子，作为知晓自身是游戏角色，知晓玩家存在的NPC……曾有一个叫做菲娜的女孩，她的账号获得了自我意识，并在风行网道找到了前往现实的通路，最终救下作为玩家的菲娜的性命。那时的星之子没有提供多少帮助，因为星之子同样不理解死亡的意义。

而现在……

透过马赛克看去，兮夜望着本该称之为人的残渣，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死亡。

原来，就是回不来的东西。

兮夜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告诉自己，不论如何都要记住，记住这一幕，记住死亡的模样。

提瓦特人无法死而复生，正如抽风所说，逝去之人不可寻。血肉之躯不像石头那般坚不可摧，躯壳的损坏则意味着无法承载灵魂。

而博士看着兮夜的反应，心中有了推论。

于是兮夜成了下一个实验品。

生拉硬拽地从笼子里被取出，再度绑在实验台上。她本来是有些害怕的，直到她看见博士拿出的十几根试管，而试管中的液体是几种药水的混合液。在喝下去之后，她看到了魔法时限的图标。

突然不害怕了。

博士硬是给兮夜灌下去好几管的药剂，却什么效果都没有。

不，还是有效果的，但都只有一瞬间。

因为是兮夜主动交出的药剂，因为是兮夜熟悉的药剂？即使混合起来，也都是兮夜熟知的东西，所以有破解的办法。那么，只要加一点兮夜不熟悉的就行了吧？

经过一番忙碌，博士拿着加了魔神残渣的三个试管回到关着兮夜的房间。兮夜在看到试管时流露出了明显的恐惧。显然，她多少知道这是什么。是像美露辛一样，看到的东西与人类不同吗？值得研究。

在兮夜眼里，那三个试管看着是一大团黑雾。与黑暗生物相似，满是污染的东西，其中一个试管中，还有一块形状奇特的红石。

随着博士靠近，斗篷中光翼的能量迅速被吸走，连带着心火熄灭，兮夜失去光带来的色彩变成黑色小人。博士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而试管中的东西还在吸取兮夜的能量，没一会，一颗光翼掉了出来。

博士转头去捡光翼，在拾起后愣愣地盯着那颗星辰般闪耀的东西，像是被吸引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而在这个空隙，阿蝶出现在兮夜身旁，掏出白蜡给兮夜恢复能量，解开绑住兮夜的皮带后又将挎包递给兮夜。做完这些，阿蝶压低声音对兮夜道：“你不该留在这里的，云之国度的事不应该被提瓦特人知晓。”

“那颗光翼不能要了，你抓紧跟我走。”

“我……”兮夜想辩解，但阿蝶警戒地转头，望着回过神的博士。

“原来还有那么有趣的地方，真想亲自去看看。”博士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刻意走得很慢，无形间放大了兮夜的恐惧。

阿蝶后退几步，躲在兮夜身后。兮夜的手伸进挎包，取出电吉他来。

眼下用的招数越多在愚人众面前暴露的就越多，但博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的，现在最好的行动就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你想办法拖住他。”阿蝶在兮夜身后道。

“你是哪一侧的？”博士忽然问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无可奉告。”阿蝶冷冷道。

兮夜反应过来，收起吉他掏出雨伞和铃铛。博士知道的越多，对兮夜越不利，对阿蝶和抽风也越有威胁。因此，在博士面前使用的招数越少越好。

拼命摇着铃铛召唤出一群群的元素生物遮住双方的视野，下意识打开雨伞抵住来着博士的攻击，兮夜看到了一样东西——一罐白色的雾气。

兮夜就地一滚拿起罐子，直接朝着博士扔去。意料之中的，罐子在砸向博士的半途炸开，烟雾瞬间填满空间。随后她收起武器，掏出几个魔法来。

在雾气散去后，博士看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阿蝶，而兮夜不见踪影。

召来下属搜查房间的同时，博士弯腰去捡阿蝶，却碰了个空。“阿蝶”一下子消失，留下一颗小石头，成分似乎与药水类似。

这时，下属报告说没有找到兮夜，但发现了一根奇怪的蜡烛。

想到之前偷听到的内容，博士将小石子和光翼收好，去找那根蜡烛。

在拿到光翼时，博士便从光翼中看到了一些光之子的事。蜡烛是换取物品的货币，是与伙伴建立更加亲密的关系的纽带，也是心火的化身，生命的一部分。

刚才的阿蝶应该是留影魔法，而能放置在地上的蜡烛，只有恶作剧魔法一种。

兮夜看着注意力全在蜡烛上的博士，找了个地方尝试遁地。

蜡烛是之前在尘歌壶里制作的放置物品，而阿蝶早就借着那阵烟雾打坐离开，只是这一趟让博士知道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光之翼承载了光之子的部分记忆，虽然星之子不受影响，但提瓦特人能通过光之翼看到自己的过去这点，还是让兮夜心里发毛。一方面是这种被窥探的感觉，另一方面是，她无从知晓博士究竟看到了多少。

白屏过图之后，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须弥的野外，而是另一间实验室。

几个愚人众看到突然出现在实验室中的兮夜，各种家伙纷纷朝她打去，她只好拿出雨伞一一挡下，又掏出烟花棒放了一个超级闪的光，趁着那几个愚人众被光刺的睁不开眼时开溜。

但没等兮夜跑出去多远，身后传来玻璃瓶破碎的声音，随后兮夜身上的能量被迅速吸走，再度变成小黑人。

喷溅型？还是针对我的？兮夜有些惊讶，博士的研究速度比她想的要快得多，并且方向是她完全没能预料到的。

如果是在破晓季之前，这样完全不影响兮夜跑路。但在破晓季后又过了很久的筑巢季，浑身附着着黑暗晶石的兮夜只能缓慢爬行。来不及使用光能药剂，博士拎起逃跑失败的兮夜，丢回笼子里。

“……你已经研究出反制光之子特性的办法了。”兮夜喝了瓶光能药剂。现在她已经顾不上害怕，能如此迅速的制造出针对光之子的东西，现在没时间去害怕博士本人了。

“多亏了那颗光之翼，让我看到那么多有趣的东西。”博士笑道。

“真想亲眼看看啊，那个叫做云之国度的地方。”

现在该担心的是，这个人会不会威胁到云之国度的星之子们。

“还有你们用的终端，我也很感兴趣。你们是用什么标准来筛选谁可以拥有的呢？”

可以庆幸的是，博士没有发现星之子的特殊之处。

不过，既然终端的事已经被博士发现，现在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兮夜唤出终端，快速扫了几眼新出现的魔法药剂配方，又打开邮件收取了灵子发来的展示台，最后看到了两封来自终端系统的邮件。

找个时机杀死博士，作为报酬我会教给你战斗的招式——抽风

努力存活吧，荧刚到须弥城，至于那个家伙，现在正忙着看莱依拉，根本想不起来你还在博士手里——阿蝶

“……”兮夜看着两封邮件，愣了片刻。

原来抽风是莱依拉厨啊。

不过现在荧她们刚到须弥城的话，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暂时待在这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