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望着天尊离开的背影,上帝久久站在窗边,黝黑的双眼注视着下方越来越清冷的街道。十二区的人们似乎接到了某种命令,纷纷远离这座酒店,空出一片广场,不消片刻,上帝便感到天使们的到来,祂们大概也是知道莉莉丝拖不住天尊多长时间,天尊一走便来得如此迅速。

嘲讽的笑了一声,上帝关上窗户,走到床上坐下,伸手抚了抚心口的位置:现在就让祂来猜一猜,这位苏联毛子会如何选择吧。

上帝轻笑着,摊开双臂向后倒在床上,眼中流转着扭曲疯狂,迷离地盯着天花板:不知天尊是否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祂回来时看到这一切时又会是什么表情呢?上帝如此想到,翻身抚摸床单,双眼微微闭合。

冬日森冷的空气迅速将祂包裹,如茧丝一样一层又一层覆盖上去,密不透风,无法挣脱,仿佛一只被人捕获的蝴蝶,轻轻颤抖,却无法避免被做成标本的命运。

阴冷的触感从脚下传来,乌黑的云彩遮住了冬日苍白的太阳,大地一片灰暗,眼前蒙翳,寒风呼呼吹啸,将天尊漆黑的长发吹起,在空中四散扭曲。天尊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平静的如一滩死水,激不起任何浪花。

一股寒流吹过,天尊抬起头来,视线中,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摇摇欲坠的从高远的天空飘下,跌跌撞撞的落在天尊手心。

似乎是被冷到了,天尊的手猛地一哆嗦,收进袖口中,祂深深地吸了口气,呢喃着:“下雪了...可真是衬景啊...”

“本体。”

低沉的嗓音从身边传来,天尊微微扭头,看向身侧。身材修长,头发微卷的男人向前走了一步,注视着已经将“暗影世界”,“失序之国”和“光之匙”完全融合的本体,心情不由有些沉重,祂微弯腰,恭敬道:“十二个区的区长和天使们都已经去了,阿曼尼已经离开十三区,白造也拿到了第一块‘亵渎石板’,‘钟表’刚才传上消息,幕布和卷轴已经安排妥当。”

“嗯,记得让祂提前到边界。”抬头望着一朵一朵雪花的飘落,天尊侧头嘱咐。

“好。”点了点头,分身瞄了眼身形有些消瘦的本体,莫名觉得刺眼,祂只觉得一阵憋闷,却还是低下头尊重本体的决定,“还有一件事,安提哥努斯的姐姐——天之母亲苏醒了。”

点了点头,天尊收回手,叹了口冰凉的气,继续向前走去:“让祂下来吧,也算是给安提柯的精神补偿费。”

颔首示意,分身深深鞠了一躬,身形消失在现实世界。

不知浑浑噩噩的躺了多长时间,上帝终于听到了一阵敲门声,祂猛然睁开双眼,嘴里应着,起身来到梳妆台前,一层一层剥下身上的睡衣,拿起旁边的礼服。

修身的长裤,白色内衬,黑色马甲,黑色外套,领带规规整整的系在衣领上,左胸口别上一枚牡丹花式样艳红的胸针,上帝将黑色半长发绑在脑后,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转身走向门口,按着门把手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门,脸上带着笑容看着门外的一众不速之客。

“下午好,两位,有什么事吗?”

“下午好,上帝阁下。”手中捧着第一块“亵渎石板”,白造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直勾勾地盯着上帝,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我们能进去与您谈一谈吗?”

笑着扫过白造手中灰白的石板,上帝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祂挑了挑眉:“你去了伊甸园?没把狐狸吓跑吧?”

愣了一秒,白造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狐狸还在大殿内,没有离开伊甸园。”

“那就好。”视线向后扫过白造身后披着黑色头纱,静谧的女士,上帝靠在门框,微笑逐渐显出几分讥讽,“哦,看看这是谁来了,被放逐几千年的感觉如何?你现在这是要报复吗?”

上帝微微抬手,姿态有些傲慢,然而,祂没等阿曼尼西斯回话,转身进屋:“进来吧,我也很好奇,事已至此,你们还想谈些什么。”

“你们已经背叛过一次,想必知道诡秘对背叛者的态度,现在却还冒着风险背叛吗?”坐在沙发上,上帝翘起腿,气势隐隐有些强势,幽深的眸居高临下的望着对面的两位,“难道说,你们认为就凭一块亵渎石板和数十位天使就能杀死诡秘?”

“当然不是,我们还没有如此自大。”摇了摇头,白造双手交叉,胳膊肘支在膝盖,身体前倾,一双如海的蓝眸紧紧盯着上帝,笑着开口,“但您在我们手上,我想,就算天尊不在乎其他人,祂也是在乎您的。”

“利用我威胁祂?”不屑地笑了一声,上帝扭头看向十三区,目光温柔,“你认为祂会在乎我?呵,你想要挟祂做什么?”

“很简单,取消饥饿游戏,仅此而已。”白造笑道,深蓝的眼眸也不由温和起来,“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吧?我没想要您的性命,至于天尊...我更不会伤害祂,况且,就算我想也做不到吧?”

听到白造的发言,一直没有动作的阿曼尼西斯偏头看了白造几秒,藏匿在黑色面纱下的眼眸深沉考究。

歪头盯了白造两秒,上帝忽然笑了起来,嘴角几乎咧到耳后,祂哈哈大笑了两声,眼角几乎要笑出泪花:“如果我拒不合作呢?”

“那我们,就只能兵戈相见了。”眼中的温和消失,白造握紧手中的第一块“亵渎石板”,警惕地看向对面脸上冒出肉芽的上帝,尝试着调用混沌海的力量,而旁边的阿曼尼也握住了手中的镰刀。

一声闷雷从远方的高空传来,上帝的笑声停了一下,慢慢站起身:“福生那边可要结束了哦,你们要动手的话,最好快一点。”

刹那,上帝便被拖进了深眠之海,无边的梦魇包围了祂,下一秒,酒店的高楼在一瞬间坍塌,金黄的巨龙在一片废墟中露出巨大的尾巴,金色如同流淌着黄金的竖瞳俯视万物,坚硬的鳞片上浮现出金色的神秘学符号,巨大的膜翼拍打出一股强风,将瓦砾全部掀飞。

雪花飘落的天空之上传来羽翼拍打的声音,数十位天使从地面高高飞起,围绕在巨龙身旁,粘稠的液体自地面生出,无数污秽自地面冒出,张牙舞爪的污染非凡者的潜意识大海,扭曲祂们的认知,“堕落”的气息喷涌而出,让人避之不及。

很快,强烈的阳光撕开漆黑的帷幕,照耀整片大地,“无暗之枪”凝结出最炽白的光芒,尽数打在巨龙膜翼之上,蓝紫的闪电划过高空,形成一道道树状,带着刺眼的光芒劈下,火紫的长枪忽然划开空气,发出嗡鸣声,将龙的翅膀钉在地面上,高达两米的火焰巨人手持黑色大剑,踏足上前,本该劈向巨龙脖颈的剑锋硬生生转弯,斜斜的劈在地上。

秩序的阴影在巨龙头上降下,“法律”不允许祂移动,巨大的虚幻钟表在上方发出滴滴答答虚幻的声音,白色巨蟒组成莫比乌斯环,随时都能将祂的状态拉回最差的时刻。

“上帝,你同意吗?”

手持“暴君”唯一性,白造站在巨龙面前,轻声询问,身边的“无暗之枪”颤抖着发出阵阵嗡鸣,十多位天使站在巨龙身边,虎视眈眈的盯着祂。

“我当然不同意。”巨龙浑厚低沉的声音传入在场每一位天使耳中,那声音坚定且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隐隐笑意。

沉默数秒,白造抬头看向早已没有动静的十三区,眼神迅速冷了下来,祂上前一步,俯视上帝,视线扫过祂的心脏,忽然伸手穿透了巨龙的皮肤,将那颗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拉离胸腔,剧烈的疼痛让巨龙不由挣扎起来,竖瞳中积攒已久的污染再也压制不住,身体内部迅速走向衰败,潜意识大海倾倒,将一切摧毁,扭曲。

心脏脱离巨龙身体的一瞬,十三个区,两片大陆的地面隐隐开始颤抖,地面深处传来隐约的嚎叫,然而,在场的天使都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状况上,无人注意那微不足道的改变。

手中拿着剩余的两位唯一性,白造盯着一动不动,竖瞳呈现一片涣散的上帝,不理解的皱起眉:“那我只能先把您扣下了,等诡秘回来,让祂自己做决定。”

金黄巨龙抬起疯狂竖瞳瞟了白造和祂身后的阿曼尼西斯一眼,不由露出獠牙,嘲讽的笑了一声。那笑声刚刚落下,死神的镰刀便已降下。

“安提哥努斯在哪儿?”一脚踩在莉莉丝胸口,天尊语气森冷,祂的身后跟着一位秀美的女士,此时女人正四处搜寻大殿,平静的眼神中不由染上了一层焦急。

“哈,祂死了。”被人踩在脚下莉莉丝也好不势弱,血红的眼眸甚至更加凶狠。

眯了眯眼,天尊忽有所感的扭头看向十二区,祂望着那个方向,许久没有动作,金色的眼眸流窜过一缕悲伤和恨意,很快便销声匿迹。

“安提柯若是死了...我发誓,十三区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包括你们这些参与这场背叛的所有人。”天尊语气很轻,眼神却冰冷一片,祂体内爆发出淡淡的灰雾,令莉莉丝身上的压力陡然增加,压得祂都要喘不过气。

逐渐加重的压力被施加在莉莉丝身上,天尊金色的双眼愈发明亮,透露出浓郁的非人感,祂歪头俯视莉莉丝,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找到了!”女人温和的声音将莉莉丝从被碾碎的过程中拯救出来,天尊冷哼一声,将“嫁接”的力量收回,转身走向天之母亲。

“祂在地下室里,看样子应该没事。”容貌秀美的女人怀中抱着昏睡的魔狼,焦急的颜色终于离开了祂的双眸。

走上前看了看女人怀中的魔狼,天尊沉默两秒,指尖在祂额头上碰了碰,少顷,安提柯便缓慢地睁开了双眼,祂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姐姐:“我这是在做梦吗?”

“梦已经结束了。”笑着揉了揉安提哥努斯的头,天尊看着祂睁大眼睛跳下来,狼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

“您又救了我。”安提柯站在天尊身前,身体都快贴上天尊了。

“神明救自己的信徒,这不是理所当然?”拍了拍安提哥努斯的肩,天尊感到了地面的抖动,顿时,祂脸上的笑容便僵硬了,但也只是一秒,天尊很快便恢复原状。

“那,我们现在回去吗?”即使是安提哥努斯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正常,祂小心翼翼地望着天尊,生怕自己给天尊制造了麻烦。

“不必,我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微笑着,天尊带着安提柯和天之母亲灵界穿梭到十三区最边缘地带,那里,连绵的灰雾遮天蔽日,无边无际,组成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壑,那灰雾远比安提柯所见过的十二区和十三区之间的屏障宽厚,封印的也更彻底。

祂看到天尊将手掌贴近灰雾,很快,灰雾翻滚倒涌,行成一道可以通过两人的通路。

“走过这条通路,你们便可抵达‘乐园’——西大陆,‘钟表’——我的分身在那里等着你们,你们可以安全的生活了。”微笑着看着通路,天尊向安提哥努斯和天之母亲介绍道。

“西大陆?”

“是的,西大陆,那里有个古老的名字——亚洲,曾是我的故乡,那是一片相对安全的土地,神秘并未在那里复苏太多。”掏出烟枪,天尊缓缓抽烟,看着飘渺的烟雾飘上冬日冰冷的天空。

“您……不和我们一起去吗?”望了望那条幽深,一眼望不到头的甬道,安提哥努斯眼巴巴的望着天尊。

笑了笑,天尊宠溺的揉了揉安提哥努斯的头,轻轻在祂额上落下一吻:“我在这里还有事情没解决,你先去吧,之后我会去的。”

话已至此,安提哥努斯也不再多说,祂转身向通路走去,一步三回头,主打一个依依不舍。

无奈的笑着看着两只魔狼消失在灰雾之中,天尊挥了挥手将通路封印,低头望着掌心勾出的一缕灰雾,嘴角牵出一条酸涩的笑容:“再见,我的信徒。”

再也不见,安提哥努斯,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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