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如约而至。
赫卡特走进黑荆棘安保公司大门的时候，除了头一天负责值守查尼斯门的科恩黎以外，就只有队长邓恩留在这里。由于一会儿还要出门拜访老尼尔，赫卡特在打完招呼之后并没有摘下礼帽，也没有顺手去泡一杯咖啡或者红茶，而是坐在接待区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其他的队员到来。
不多时，伦纳德从门口走了进来，他指了指楼下的方向，对着邓恩说道：“队长，马车已经搞定了，等人到齐了就可以走了。”
邓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小幅度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伦纳德这才转过头，向赫卡特打了声招呼。
克莱恩、弗莱、罗珊、洛耀相继到达，有的是从正门走进，有的则是从后面的隔层走了出来。再一次确认过时间之后，邓恩就领着大家坐上了伦纳德租到的马车上，而伦纳德一个翻身，承担了车夫的工作。
“为了这次聚餐，老尼尔整整两天都没有出现。”坐在宽敞的马车里，罗珊感慨了一句，随即向赫卡特的方向靠了靠，依着身高差悄悄倚在了赫卡特的肩上。
邓恩权当作没看见，他将头转向了一旁，看着窗外的景色道:“没关系，我们去接他。”
马车行驶到了老尼尔家附近，大家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传了过来。伦纳德抬手挡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笑着哟了一声：“认识老尼尔这么久，还不知道他能弹得一手好琴。”
弗莱收回望向窗边的目光，他一向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染上了些许低沉：“这琴声听起来，有些孤独。”
“队长，我觉得以后，我们可以多一些聚会。”克莱恩想起了代罚者小队队长弗尔安刚牺牲的那天晚上，老尼尔弹奏的也是这支曲子，一时间有些感慨，开口朝着邓恩建议道。
“嗯，也可以多陪陪他。”邓恩没有反驳这个提议。
赫卡特听的有些心惊，不知为何心底骤然涌现不太好的预感。
这支曲子，她听过，那是老尼尔已经去世的未婚妻莎莉斯特弹奏过的曲子，每每怀念起莎莉斯特女士，怀念起他逝去的朋友们，老尼尔就会弹奏这支钢琴曲。
马车停在了老尼尔家门口，原本还有些刺眼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被层层叠叠的云层挡住，天空只剩下阴郁。
赫卡特站在被栅栏围住的独栋别墅外，灵性预警变得愈发强烈，似乎在不遗余力地告诉她，老尼尔现在的状况有问题。
克莱恩作为这次聚会庆祝的主角，在队友们的礼让下走到了老尼尔的家门口，他正要抬手敲门的，突然发现老尼尔的家门并没有关闭，而是打开了一道口子。
“诶？门开着？”
他正要拉开那扇打开的大门，忽地一下，大门突兀的自己关闭了，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
克莱恩有些呆滞，随后他没有再尝试敲门，而是抬起了头，冲着门内喊道：“尼尔先生，是我，克莱恩。”
等待了片刻，门内并没有其他回应，克莱恩突觉有些不对，但还是先抬手拉响了一旁垂下的细绳，让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克莱恩？你怎么来了？”这次屋内终于有了回应，不过这回应并非在门口，而是从一旁的窗户后。
克莱恩没有走到窗户边去，而是站在原地，笑着回应道：“尼尔先生，两天没见，队长让我们接你一起去餐厅。”
老尼尔撩开了窗帘的一角，只漏了半个脑袋出来，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老尼尔才支支吾吾地给出了回应：“哦，那个，我还，我还没准备好。”
“不用盛装打扮，尼尔先生，快出来吧。”得到了老尼尔的回复，克莱恩虽然依旧笑着，但心下却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他继续周旋着回答，希望老尼尔可以从屋内出来。
“不行！今天不行！”老尼尔的反应骤然强烈了起来，似乎意识到这样回答非常奇怪，他低下头，又低低吐出了几个字，“对不起。”
“尼尔先生……”克莱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身体不自觉地后仰了一些，后退了一步后转头望向在外面等待的其他人。
看见克莱恩的反应，赫卡特只觉自己最坏的猜测好像成真了，她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步伐正常地走了进来，走到了克莱恩的身边。
同样接收到信号的邓恩的表情骤然严肃了起来，他抬起手中的烟斗，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伦纳德也从边缘靠了过来，有些警惕地盯着这栋房屋。
“去吧，要快。”邓恩侧头看向伦纳德，又同他说了些什么，随后跟着赫卡特向前的身影，走到了他们的前面，立于老尼尔曾拉开窗帘的附近的窗户旁。
“怎，怎么了？”罗珊愣在了原地，看着几名队员的表情，和伦纳德、弗莱和科恩黎迅速离开的身影，她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洛耀上前了两步，将罗珊挡在了身后，同样严肃地注视着房屋所在的位置。
邓恩敲了敲玻璃，声音依旧温和：“老尼尔，怎么了，想给我们一个惊喜？”
“不，不是什么惊喜。”老尼尔再次拉开了一点窗帘，戴着眼镜的眼睛从邓恩的脸上挪开，紧接着他低头咳嗽了两声，接着道：“其实啊，我有点不舒服，聚餐，明天吧，改明天。”
邓恩闭了闭眼，似乎完全确认了什么，再次睁开眼时，他与往常无异，笑着接下了话：“不舒服？是病了吗？正好，我们来看看你，你没事，我们就立刻回去。”
说着，邓恩朝着老尼尔的位置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去。
剧烈的风骤然刮起，连带着老尼尔的那扇窗户也忽地被吹开。老尼尔藏在窗帘后面，表情变得阴冷、变得愤怒。
“撒谎，你在撒谎！”
风就像是从老尼尔的房屋内吹出的，在老尼尔嘶吼出声的同时，克莱恩和赫卡特身边大门的缝隙下忽然涌出半透明粘稠的黑色液体和鲜红的血液，逼得他们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不，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赫卡特呢喃出声，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失控，再也无法做到对表情进行很好的管理，她再次后退了两步，将自己藏在了克莱恩的身后。
风将混杂的气味吹散，也吹到了栅栏外的洛耀和罗珊的身边。闻到了浓厚血腥味和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的洛耀瞬间反应过来，而罗珊也有了些许猜测，难以接受的捂住了半张脸。
“老尼尔，我的话，你还不信吗？”邓恩表情依旧沉静，就像是并没有察觉老尼尔的异常，就像是老尼尔真的只是生病了一样，“就看一眼。”
风停了，老尼尔终于在邓恩的安抚下妥协了，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窗户后，大门也随之向外打开了。
洛耀示意罗珊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小跑着来到了赫卡特的身后，跟着他们一同走进了室内。
房屋内已经说不上是正常的了，一根又一根细长的、如同血管的红线缠绕、盘旋在房屋的每一个角落，一块一块的、正在翻涌的血肉占据了每一根柱子，地面上长出了短而细的扭曲的黑线，它们就像有生命一般，在摇晃，在舞动。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这一刻近乎死去。
邓恩走在最前面，他像是看不到这些明显怪异的东西，一步又一步，稳稳地向前走去。
克莱恩环视着屋内的场景，他看到了老尼尔的眼镜，看到了诡异的、令人反胃的场景，他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赫卡特跟在邓恩的身后，她的手抚过了一些细长的血肉，但没有沾染分毫血腥，那些血肉在她的手触碰之前就激烈地蠕动着退开，似乎并不希望她靠近。
我能帮上忙吗？我可以拯救老尼尔吗？
赫卡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挪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她迫切地想要割开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涌出，用这点微薄的、能够作用于他人的净化能力发挥作用。
但她同样明白，家中已经变成这样的状况，老尼尔的异化，恐怕早已无可救药了。
“好了，你们也看到了，我，我有点搞砸了。”老尼尔的声音不知从何方响起，回荡在整个房屋内，“明天，明天就好了，你们回去吧。”
克莱恩抬起了头，望着二楼往下掉落的血肉，眼中尽是绝望。
邓恩神情不变，他同样抬起头，沉声道：“老尼尔，你先出来，让我们看看，或许我们能够帮到你。”
赫卡特张了张嘴，似乎想跟着说点什么，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邓恩，你说过的，看一眼就走。”老尼尔说道。
“是啊，我们看一眼就……”
邓恩的话并没能说完，就被老尼尔激烈的话语打断了：“邓恩！‘为所欲为，但勿伤害’，我始终坚持着这句话，宁愿忍耐，也不会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我现在只有这一点小小的需求，明天！等明天！”
随着老尼尔的话语，大量的鲜血从二楼涌出，但分毫都没有沾染到楼下的三个人，之后，这里又变得一片寂静，只剩吊灯在空中“吱呀”摇晃的声音。
邓恩向克莱恩点了下头，示意他从其中一边往上走，而他则慢了几步跟着克莱恩，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地向上行去，直到超越了克莱恩的位置。
顾及到赫卡特和老尼儿的感情要远胜于克莱恩，邓恩没有让战斗力更为强大的赫卡特前去。
老尼尔有一点说的没错，他始终没有伤害任何人，哪怕是在这种状态下，他也没有伤害任何人。
老尼尔还在向邓恩祈求离开，此时无论是在场的哪一位，都已经完全知晓，老尼尔失控了，彻彻底底的失控了。
邓恩依旧在安抚他，似乎一点也没有被他的异状影响，就像是在和老朋友叙旧。
在他的安抚下，包裹住老尼尔的近黑半透明液体缓缓流下，露出了老尼尔那张除了没戴眼镜外，没有任何异样的脸。
也只是脸。
他只剩下一个脑袋被其他如同头发一般的黑线簇拥着立在空中，身体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克莱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而邓恩却叹了一口气，低声问：“老尼尔，你一直，在尝试什么？”
“你知道了。”老尼尔的眼睛嚯得瞪大，又闭了起来，“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我在复活，莎莉斯特。”
“莎莉斯特女士……”赫卡特低念出声，她抬头看向老尼尔所在的位置，眼神充斥着后悔和哀伤。
钢琴声突然响了起来，赫卡特骤然转头，看向那被红色细线覆盖住的钢琴，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一道近乎消散的身影。
邓恩的眼眸悄然转红了一瞬，他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复活莎莉斯特？”
“复活……”老尼尔的表情发生了改变，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沉醉的事物一般，一字一句地说道，“生命炼成。”
“我将为她准备一具不会衰老的身体，再从灵界召唤来她的灵魂，让灵与肉重新合一！是不是很棒的想法！”
“是的，非常棒，老尼尔。”邓恩神色沉静，他隐晦地向克莱恩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出去。
赫卡特已经没有办法再听进老尼尔的任何一句话了，她满眼都是那个弹奏着钢琴的身影，那个转过身来向她露出哀求眼神的身影。
刀子*1，下篇依旧追着刀
两篇是同一天写的，写的我有点死死的了……
老尼尔啊……
基本没有改动太多内容，因为只能旁观，这个时候哪怕是旧日级别的净化能力也没有用了，因为老尼尔已经彻底失控了……
惯例求求评论……别管了我写的真的有点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虹色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