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遇

距离那场预知梦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克莱恩也从一开始的焦急、困扰到现在表面上的平静。

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女友比等待已知的灾祸降临还要折磨人…在又一次占卜失败后,他无奈地在心里说道。不对、把她比作灾祸一定会被说教的,她既然要来了,我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好…

这是他在最近养成的两个习惯,一个是每日一占卜,经过几次占卜的试验之后,他已经将“她到底在哪”这种问题调整成了“在哪里有奇遇发生”这种指向性更广的问题,虽然占卜结果给他造成了很多意外,但他仍然坚持着;第二是他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自从得知她会到来之后相当不稳定,为此他简单地说服了自己,把等待当成是一场不知道时间的约会,这样一来等待本身就是一种期待,以此来减少焦虑、避免影响扮演。

克莱恩本来还想在报纸上发布相关的寻人信息,他知道娜达莎是小说女主角的名字,想以此做一个隐蔽的暗示。同时为了避免同名的人误认,他决定以小说对应男主角的名字发通知,比如“娜达莎你的丈夫xxx在等你回家”,可他无论怎么样都回想不起小说男主角的名字!为此他甚至给自己做了一次梦境占卜,但键盘王者不读书是常识,结果相当失败。

这种时候羡慕起罗塞尔大帝了…他自嘲地说了一句,好歹他是真的脑子里有东西,而不是像我一样关键时刻只有一句“我没看过”……

将女友的事压在心底,克莱恩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前往勇敢者酒吧。他准备去酒吧找个保镖,大使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麻烦,找一个高序列的保镖是很有必要的。

“也许她不和我相遇反而是好事,”他无声自言自语,“毕竟我现在身处漩涡之中,很有可能没办法保护她,只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

明斯克街15号,克莱恩结束了满行程的一天,预备进入梦乡。在睡前他日常地为自己做了一次占卜。

“明天我会有一次奇遇。”

接下来他向上抛出了硬币。

硬币在空中翻滚了几周,数字与人头像不断变动,最终快速下落至克莱恩摊开的手掌中。克莱恩小幅度地深呼吸了一次,笑嘲自己每一次占卜的期待与紧张就像是在等彩票开奖。

——是国王的头像朝上。

这表示肯定!

他不再拖延,立即闭眼入睡,以梦境占卜的形式预知奇遇发生的地点。

迷蒙灰暗的世界里,他眼前逐渐有了画面。那是有着喷泉的广场,看不清脸的女性安静地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她只是那样安静地坐着,并没有给广场附近的鸽子投喂面包,可似乎是受到那安谧平静的气质的感染,鸽子中的两三只却相当亲近她,安静地坐在她长椅中空出来的部分,眷念似地陪同在她身边。接着,女性伸出手安静地抚了抚其中一只鸽子的羽毛。这只鸽子立即张开翅膀飞向远处,过了一会,它隐蔽飞回,将嘴中叼着的金币放在了她的身边。

也就在这时,梦境忽地抖动起来,克莱恩一下退出了梦境。

“有地点了!她果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克莱恩飞速在心中解读着这场梦境,“看不清脸可能是指她和我一样,用的是别人的‘身份’,所以与我记忆里她的面孔不一样。梦境的气氛相对和蔼,她目前应该没有处于危险之中……但最后的画面是什么意思?她很受欢迎,以至于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人愿意为她贡献出金钱?”

他猛然感觉到了一种头上可能变绿的危机感!但这倒不是出于某种灵性直觉,而是男人的危机第六感。

“如果她是像我一样从别人的身体内重生,那她一定会接手身体原主人的人际关系,这其中很有可能就有附带的男友或者是丈夫……”因为确定了她已经到来,克莱恩压抑着的担忧想法一下子涌出心关。“不…这绝不是她的错,她也许正苦恼着该怎么样面对……”

思绪翻转之间,他又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对女友的人际关系担心。“是我关心则乱了,”克莱恩好笑地摇了摇头,“对于她来说获取其他人的好感和处理好人际关系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这并不是指男女关系意义上的好感,而是指人格魅力上的吸引力。早在他还是周明瑞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切地感觉到了这种魅力。如果大学中有最被嫉妒榜单,那么通过一伞之缘成功晋位成她男友的周明瑞绝对榜上有名!

她之所以如此受欢迎,也并非外貌或者学识方面的因素,而是她真切地相信着爱。也许正如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她总是自己幸福的同时也希望别人幸福。和她相处一会儿就能感觉到温柔、安详和真挚的魅力。

当然这肯定不是我说的,而是记住了论坛上他们真情实意的感叹,我没有文艺的才能。他默默地补充。

克莱恩再一次回忆了一遍梦境中的场景,使用占卜确定了对方的确就在贝克兰德的喷泉广场。

“简直让我有点不敢相信…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结果就这样轻松地找到了……”他心中仍然有担忧,但还是欣喜和期待居多。“但最近有关‘周明瑞’的回忆真是一堆一堆地来,果然我一直是‘周明瑞’,一直都想回到故乡啊……”

清晨,克莱恩迅速地享用完早餐,心急如焚地接下了玛丽·盖尔查丈夫婚外情的委托。接下来便乔装前往喷泉广场,决心在这里从早到晚等上一整天。

如果把这看作是约会的话,我也许早到了几个小时不止……他好笑地自言自语。他以看报纸当作久坐的掩饰,坐在了梦中她会坐的长椅上。周边不断传来不停歇的嘈杂人声,他偶尔能听见鸽子扇动翅膀飞向远处的声音。

接下来,大概是过去了几十分钟或者一个小时,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并没有在他面前停下,而是略过他,走向了更远出的长椅。

克莱恩说不出是不是失望,他轻声叹气,在更远处,传来了明显的鸽子的叫声与扇动羽翼的声音。他将注意力重新移到报纸上,阅读着各式各样的商业讯息。突然地——仿佛命运指引一般,他的耳边响起了金币落在长椅上的轻微碰撞声。

克莱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装作终于看完这一页的报纸预备翻页的样子,将报纸放下、懒散地翻页,同时帽檐下的眼神不被注意地朝发出声音的长椅那边望去。

将黑发编成马尾辫、穿着简单的长裙的女性,正微笑着抚摸着鸽子。在她的身边已经有许多意图搭讪却又不敢破坏这份宁静的男士,这使得她身边形成了一个只有鸽子的真空圈。而他已经下意识地站起身子来,踟蹰地向她那边走去,他的表演是如此自然——如同任何一个对美丽女性一见钟情而仓促搭讪的男人。

“您好女士,”克莱恩对她拘谨地脱帽致敬,“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请你去咖啡店喝上一杯吗?”

周围传来了其他男人明显的嘘声,他一概装作没听见。一些不大善意的窃窃私语响了起来:“我打赌他肯定会被拒绝”“呵呵,还用说吗?任何一个眼光正常的女人都会拒绝他”“哈哈哈!等一下我要发出最大的声音嘲笑他!”

那你们可能会伤心了……他自娱自乐地在心底说道。

她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她仍然保持着微笑。鸽子在他走过来的一刻就已经四散着飞开,克莱恩听见她轻声询问:“你觉得今天会下雨吗?”

他的思绪略微顿了一下,很快,他不做过多思考地回答道:“我带了伞。”

这回答显然引来了其他围观男士的鄙夷,但她的笑容却上扬了。她将鸽子递给她的那一枚金币握在手中,接下来盈盈地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她说,“也可以是我请你喝点什么。”

这一刻,克莱恩很确信自己听见了周边所有男士心碎的声音。

…………

咖啡店馆中,他和她相对而坐。

克莱恩这才正式地打量了她几眼。她容貌清秀,黑发编成的辫子刚好到肩膀,眼睛是漂亮的金棕色,这将她和在地球的亚洲人容貌做了明显的区别。

“喊我娜达莎就好了,”她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语气相当轻柔。“我该怎么样称呼你呢?”

她是在问我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告诉她克莱恩或者夏洛克的名字很显然都不大好,她会卷入事故的……

克莱恩犹豫了一下,将自己本名拆开,用英文重新组合了一个名字。

“我的名字是特莫荣。”

tomorrow,也就是明天的明,等同于周明瑞…他无力地在心里给自己取的名字做出了解释。

娜达莎果不其然因为这个名字笑了好一会。侍者为他们送上了一杯咖啡和一杯红茶,她在几句闲聊之后轻声询问他:“你过得好吗?”

在这一刻,克莱恩体会到了她话中全部的担忧与关心,也同样是在这一刻,他几乎有想将一切都对她倾诉、寻求她的安慰的冲动。但他很快忍下了这种迸发的情绪,故作潇洒地回复:“也许是不好也不坏。”

人果然很矫情,没人关心还好,一有人关心就坚持不住了。他苦笑着无声回答。

显然她已经从他的回答中领悟了什么,她的眸光黯淡了几分,但却没太变化表情,这是为了避免让他别扭。接下来她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请求。

“特莫荣先生,你能将手放到桌面上吗?”

克莱恩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他仍然点了点头,以手掌向上的姿势将手放置在了桌面上。而她轻轻地伸出手,在他打开的手掌心上放下了什么东西。

他一瞬间以为这是刚刚鸽子叼给她的金币,还在无奈地想:“得告诉她我并不是苦于没钱…虽然我的确总是为金钱苦恼。”但很快,他立即意识到了,她放在他手掌心的是一样超凡物品!

克莱恩一时间几乎没办法控制住表情,还是在小丑能力的帮助下,才没让自己显露出惊惧。她温柔地将他摊开的手掌合拢,让五指完全包裹住这一件小型的超凡物品。

“这是礼物,”她说,“我猜你应该会喜欢的。”

“……真不敢置信,我可真是幸运儿。”克莱恩过了好一会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回答,“是怎样的礼物?”

娜达莎注视着他,那目光中是一如既往的亲爱。“是我为你制作的礼物,你也可以将它看作祝福。”

“要到我去当家庭教师的时间了。”她站起身来,“更多的事我们下次再谈好啦。”

他下意识地也跟着站起身来,迅速地询问她:“我该怎样联系你?”

这一刻他相当紧张,害怕她会说“你可以联系我的信使”,但她只是微微一笑,温和地对他说:“你会在梦里得到答案的。”

接着,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紧紧地攥着她给他的礼物,那样目送她出门了。之后,克莱恩仿佛脱力一般,又重新坐到了座位上,他低垂着头,以隐蔽的姿势将手掌打开——是一颗与她眸色相近的玻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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