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现在的我一定很狼狈,狼狈到让动弹不得的罗塞尔都露出怜悯的眼神。
换成之前的我一定会将对方露出这眼神的眼睛打出眼眶,让他求死不能。
但是现在的我脾气已经收敛了,已经平静的对待这种在以前来说的嘲讽——当然如果那个也可以说成是嘲讽的话。
生活磨了我不少棱角,也让我认不清所有人的容貌。
太聪明了可不太好,即使你想要融进去,那种看透所有人的奇怪优越感也会让你在人群里面抬起傲慢的头,用着神明的眼神注视着芸芸众生。
在神明眼里,谁都是芸芸众生,都是那千万蝼蚁中的一员。
信使小姐站在桑树的一角,正用着那样的眼神注视着我。她像是看着一部电视剧,只是在那部剧里面,主角可能从来不是我。
因为我没有角色碍着她看剧了,所以她有点想要把我丢出舞台。
我也不过是在她容忍范围里面博得她欢乐的小丑。
37.
“你在看什么?”罗塞尔见我一直盯着一个地方,好奇的问我:“话说回来,我一直都很好奇,有时候,你总会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就像是那里有一个人或者物存在一样。”
他很敏锐,也有可能是我太过暴露。
有很多人都对我过长的注视一个地方感到奇怪——那个地方没有东西,也没有奇怪的东西,但是我却好像就是注视着一个东西,让人感到费解。
只有我能看到观察我们的“观众”,即使那些高高在上的真神也是一样。
我怀疑我疯了,但是信使小姐带给我的东西却证明我并没有疯。
38.
“罗塞尔,你知道吗?”我开了口,对他说:“这个土地是■■■哦。”
他震惊的想要站起身来,却被禁锢在座位上面。
我笑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清楚吗?”
“因为我曾经真的用飞机丈量过这个世界。”
曾经因为公司的贸易曾一边又一遍的探索过异邦土地,成了百年前我给自己判下的最终判决书,而普涅涅斯曾经带给我的消息则成为佐证这份判决书的铁证。
“恐惧吗?以为的异界是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你以为故土遥不可及?呵,多么愚昧,它就在你的脚下。”
我露出自己最为真实的,不带嘲讽的笑容对他说:“你害怕吗?你和他们的谎言我早就知道了。”
“可是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我还是见不到他们葬身的故土了。那个埋在我亲人和爱人的故土,那个埋藏着我留着□□者祖辈的故土,那个让我恨之不及的故土。”
“它从来没能让我回去过。”
“几千年前它是这样,几万年前也是这样,我永远回不去了。”
“高位者的狼狈,你看的开心吗,红月亮?”
38.
我起来,身体沾了不少的灰尘以及土。
里面狂风大作,桑树跟着疯狂摇摆,试图躲避风的摧残,最后落了一地的枝叶。
我抬头看罗塞尔,他看了我一眼,发出堪比女高音的尖啸,无数的眼睛与诡异的花纹出现在他的脸上,并且腐蚀着他接着进一步的异变——那是一种向节肢类和甲壳类接近的腐蚀。
蜂的头和螃蟹的壳随着他暴动的骨髓顺着他的皮肤蔓延,一点点的让他往一种低劣怪物进化,而作为真神的祂却无法抵抗。
我敛了一下自己的眉毛,无视了对方的异变。
不过一会儿,他像是在一场噩梦之中惊醒,惊恐的在四周观望,在看我的时候,眼睛多了些许的感激——他暂时摆脱了那个家伙的控制,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面,祂也不敢去触碰这位与更高位者有联系的黑皇帝。
那些诡异增生的甲壳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宣告了某位旧日的暂时玩脱。
克莱恩在一旁警惕而惊愕的看着我,在一旁的是差点被我异变的贝尔纳黛。
我露出嘲讽的笑容,拖着一条巨大鱼尾慢慢的向信使小姐走去。信使小姐坐在树枝上面,一点也不受之前的影响,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你做了正确的选择。”她说。
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永远是最让人恼火的嘲讽。
你看,他们再也不敢靠近我了。
39.
现在黄涛不必担心他亲爱的长女会被我拐走,因为他已经把我该展示的一面展示给被皮相迷惑的贝尔纳黛。
怪物被剥去人皮的时候,它就是怪物,即使没有被剥去人皮,它也是怪物。
我多庆幸塞维娅她不知道,或者换一句话说,在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她已经被我吞吃进肚,再也不能离开我。
她的喉咙不能发出抗拒的声音,她的眼睛无法露出恐惧的眼神,她无法尖叫着离开我——因为我已经吞吃了她,在我腹中的肉块们又怎能做出这些动作呢?
沾染上血液的我只是一个可怜的怪物,即使法律不能制裁我,也会有命运制裁我。
所以我得到了后面的报应:我离群索居,我饥不果腹,我惊惶失措,永远不得安息。
这就是杀人者的下场。
我想要呜咽出声,信使小姐却冷冷的注视着我,对我说:“冷血者的虚伪。”
40.
无法呜咽出声的我拖着自己的鱼尾巴慢慢的走出陵墓,无数的呓语在我耳边呼啸盘旋,嘲笑着我的可怜。
“好蠢!”
“杀人犯!”
“没用的坏孩子!”
“该被掐死在母亲子宫里面的怪物!”
“一家子都是垃圾,该被分尸丢到垃圾桶里面!”
那是更加吵的呓语,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无法忍受。
那些噩梦一样的语言像是针扎进我的脑子,摧毁着我的意志。
外界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无法察觉,就好像这个世界除了那些只会谩骂我的呓语以外别无他物。
“你是有罪的。”
这一句话在那些繁冗的呓语之中脱颖而出,并且让那些杂音变得和自己一致,最后变成我唯一能够听到的话。
“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要来到这个游戏吗?”似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的耳边轻语。
“我,我不知道。”我回答了祂。
祂却忽然发出笑声,让我彻底失去知觉。
在昏过去的那刻,我听到祂用冰冷的声音对我说:“你在撒谎,所有来到这个游戏里面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缘由。”
“而你却在恐惧自己说出那句缘由。”
“仔细想想,你自己的意愿。”
41.
我为什么要来到那个游戏呢?
曾经的我想了想,把答案郑重的放进了心底的小箱子里面。
用他人的期许做成小锁,把自己的想法做成匹配的小钥匙,然后放进最不容易被别人找到的地方珍而重之的放好。
然后跳入深渊。
“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游戏,让自己掉入深渊?”
不为什么,只是想要知道谢缘口中的为自己而活究竟是什么。
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要活成什么样子?
从来不曾有人好好的和我真正说过,他们只想要让我活成他们喜欢的模样。
谢渊曾经想要和我说她曾经知道的答案,但是她却他人击溃了自己的铠甲掉进了永眠里面。
我想要知道为自己而活是什么感觉,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无比的期望着,只是从来没有发觉。
直到谢缘对我说为什么不为自己好好活一回的那一刻,我才清晰的意识到我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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