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我的注视，奥黛丽小姐反应过来，她轻呼一口气，重新调整好姿态后，露出羞怯的笑意，似乎在为刚才的激动感到不好意思。
“我有点太过激动了。”她忍不住手抚胸口，“我没想到苏茜第一次在舞台上是如此受欢迎。”
我也没想到，人们会为一条狗而疯狂。我心里嘀咕。
为了不显露我和其他人的异常，我只能点点头道：“它表现的很好，完全看不出紧张。”
那条狗，不，应该是苏茜小姐，她坐在地上，比旁边的阿尔弗雷德还要冷静从容，她回应阿尔弗雷德的语气就像一位经历过岁月沧桑的成熟女士。
况且，我也没那么大能耐能够捕捉狗的表情变化。
舞台上，苏茜已经和阿尔弗雷德搭起话来，他们一个人，一条狗，为观众介绍着第一场节目。
阿尔弗雷德道：“远古时期，人们起舞欢歌不是为了供他人欣赏玩乐，而是为了取悦高天之上神灵，祈求神灵的庇佑与怜爱。”
苏茜：“每位神灵的喜好不同，与此演化出各种不同舞蹈风格，不过今天的第一场节目的舞蹈改编自古时的死神祭祀。”
阿尔弗雷德：“话不多说，接下来有请我们的第一位表演者阿兹克.艾格斯先生登场，为大家带来《灵》”
阿兹克.艾格斯？是阿兹克的先生的全名吗？真的是我认识的那名书店老板？
阿尔弗雷德带着苏茜鞠躬后，一人一狗退入深红帷幕后面。
灰白色的烟雾瞬间淹没舞台，灯光也随之寂灭，随着鼓声“咚”大震，我的目光已完全被从浓厚雾气中走出来的人影吸引。
他身材修长，一头亮黑色长发被变成复杂的辫饰束在脑后，前额佩戴者厚重黄金鸟型冠冕，复杂华丽的黄金饰品从冠冕上延伸，被精巧地编入发丝之间，绣金的长袍领口微敞，露出古铜色的肌肤与宽厚的胸膛。
在我看向他的时候，那位舞者头微侧，一双冰冷的暗金色眼眸转动过来，带着不属于人类的冰冷的与死寂。
我感觉心脏似乎在那个瞬间停跳一拍，好像被一只冰凉充满死亡气息的手攥住。
在若有若无的歌声与铃铛清响中，他舒展身躯，踏着缓慢的脚步，在波动的雾气中舞动。
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充斥着奇异的美感，配合古朴的音乐，似乎真的让人带到远古时代，那场以死亡主题，取悦神灵的祭典中。
随着伴舞人员一个个献出“生命”，躺在用血画就法阵的祭坛上，那名高挑的舞者从死者中间慢慢走过，坐到属于神灵的位置上。
灰白色的雾气霎时间吞没他，等到再次弥散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的气息，动作僵硬着，如同体现木偶般，坐在神座之上，垂眸审视着朝他跪拜的子民。
子民一代代死亡，又新生，时间流逝，神座上的神灵也消失了踪影，白骨铸就的神座变得残缺不堪。
灰雾散去，场景由高大雄伟的神殿变成一处墓园。
血色的月亮照耀下，一只手破棺而出，从里面坐起一名男子，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神座上的神灵，在经过破灭，重生后，他失去了对过去的记忆，终于一抹笑容出现在那张脸上。
他带着人感情重新融入人世间，他跟平常人一样，结婚，生子，过着普通人的一声，然后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感情变得越来越淡薄，神性与人性的对立让他不得不一次次陷入沉睡。
直到一次人生旅行中，他遇到了一个人，他看着那个人一点点从弱小变得强大，他们一起旅行，共同面对危险，同时寻找最初的记忆。
他也逐渐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自己。
故事末尾，舞者再一次从沉睡中醒来，而写满思念的信早已堆满了他的身侧。
舞者捏着信纸，一封封看过去。
恍惚中，似乎一道影子陪伴在他身边，将他从冰冷的黑暗，无尽的轮回中拉出。
伴随着钢琴最后一个轻快的键音敲下，拿着信的人目光转向观众台。
我再一次对上那双暗金色的眼睛，他眼眸弯起，嘴角勾勒出笑意。
我看着他，莫名的疲倦涌上四肢百骸，将我牢牢锁在座位上，仿佛真陪伴在他身边，曾与他携手走过漫长的一世。
信笺上的每个字母，似乎都是由我亲手写下，每封信蕴含的感情我都能理解，漂泊的孤独，精神的依靠，以及思念。
在故事的结尾，阿兹克先生等到了那个人吗？那究竟是一场幻影，还是真实的结局。
“啪，啪，啪，啪。”
噼里啪啦，热烈的掌声响彻整个大厅，阿兹克先生手俯胸口鞠躬后退入幕后，我也由呆滞的状态挣脱出来，呼出一口气，将心中郁结和杂乱的想法吐出，弱弱地鼓掌。
“节目怎么样？”奥黛丽小姐的声音响起，她像是看出了我的疲惫，目光带着隐隐关切。
“很精彩，比电视上放得好看。”我喝了口水，润湿干渴的喉咙，身体的力量逐渐回复。
实在是太累了，像是在用生命看节目，没想到阿兹克先生还有跳舞的才能。
奥黛丽小姐嘴角翘起。
“艾格斯先生要是知道你喜欢这个节目，他会很高兴的。”
“哈哈，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他跳舞跳得怎么好。”我干巴巴回应。
“你们认识？”奥黛丽小姐好奇的目光探来，她真得很会抓重点。
“就不久前......”
我刚想简单跟奥黛丽小姐讲述一下我们的两次相遇，从深红帷幕后面走出来的一道身影让我警觉起来。
她穿着一身深紫色衣裙，纤细的腰身装饰着眼瞳形状的银色纹饰腰带，双手合捧着一本黑色烫金封皮的册子，精致小巧的五官被鼻梁上的厚重黑框眼镜遮盖大半。
这不是黄大小姐的室友，黄总素未谋面的“孙女”，黄嘉嘉吗？
她也是来参加公益演唱会的？
黄嘉嘉要是来的话，不就代表......
我环顾着，下一刻就对上了站在舞台左后方的一道人影。
她深褐的眼眸死死盯着我，见我看过来后，嘴角拉出大大的笑意，对我做口型。
【外面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