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是我的画室，以后你住在这里。这间是主卧，我住的地方，这是次卧，大妮子的房间，这是我们的书房，这是杂物间，厨房随便用，水电不要钱，至于房租，你看着给，1000也行，2000也行，反正我不缺钱，房子也不是我的。”

听着安德森的介绍，达尼兹小声嘀咕着，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借着灯光，我看向画室最中间那副高两米宽一米多的油画，画面正中央端坐着一位面容肃穆气质神圣的中年男子，他穿着古希腊式样的长袍，留着胡须，微微下垂的眼眸俯视这脚下阴暗的水潭。

在他周身围绕着八位天使，他们或站，或卧，或飞，形态优美，表情和中间的男子一样充斥着淡漠的神性。

我目光锁住跌坐在神灵脚边和立于男子右手的两道身影，一个双目紧闭，双手交叉搭在肩上，垂首祷告；另一位半隐于场景的黑暗中，宽大的袍袖中搂着什么东西。

尽管画中面容完全不同，但这两人的发色和散发出来的气息跟乌洛硫斯和萨斯利尔完全相符。

“怎么样，被我的作品迷住了吧，这可是我的杰作。”安德森兴奋地走到我身边，用指尖在虚空中描绘。

“我在梦中梦到的，一醒来，我就连忙将他们画下来，我可是画了一个月之久，你看的越久，就觉得这位神灵和那些天使是真是存在的。”

“大妮子也梦到了一些东西，可惜他不会画画，不过我还是根据他的描述画了几张。”

顺着他的手指过去，我看到了穿着海盗服装的艾德文娜小姐，不符合科学的巨大桅杆帆船，神情冷峻的杀手，还有最后一张，端坐于高背椅上，隐藏在灰雾中的身影，它的袍子底下长着数不清恶心的触手。

“他那段时间恐怖小说看太多了，总是梦到些奇怪的东西。”安德森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小。

我盯着他最后那张速写，在看到的第一眼陷入晕眩。

陌生的场景从脚边长出，迅速替代了安德森那间杂乱的画室。

我看了下自己的身体，松绿宽松夹克和牛仔裤变成布满血迹和污渍的褴褛乞丐装。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无数浓烟从废墟中升起，我站在碎石瓦砾中，脚边是横倒的尸体，以及数不清以腐肉为食的鸟。

浓厚的血腥气让我发昏，想呕吐，尸体布满怨气的眼睛怒瞪着我，又让我无力前行。

我尝试着让自己跑起来，尝试着逃离，离开这片废墟，离开这个噩梦般世界。

哗啦。

碎石滚落的声音响起。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看向地上的尸体，他们僵硬地动作，一个个慢慢地从地上爬起，他们的四肢、头颅上绑有众多透明的丝线。

我顺着丝线视线缓缓上移，浓厚的乌云中，巨大粗壮的黑色触手从里伸出，数不清的透明丝线汇集到触手的顶端。

我徒劳的张开嘴想呼救，却发现自己早已发不出声音，不能控制身体，不能移动手指，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连思绪都在凝滞。

原来不知何时，属于我的丝线不知何时也在触手的掌握中了。

我如同木偶般倒在地上，如同其他人一样被支配着躯体。

我的身体死了，在慢慢腐烂，可灵魂仍困于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的意识也要在时间中磨损消散时，久违的疼痛从胸口传来。

我猛然睁开眼，两个黑洞洞东西堵在眼前，一团肉肉的东西撅着往我嘴边靠。

我下意识用力推，将压在身上的重物推开。

面前，达尼兹跨坐在我身上面露喜色，安德森正在焦急地拿着手机讲话。

“他醒了！”安德森激动跳起来，就好像病房里待产的老婆生了。“大妮子，我发现你还真有当医生的天赋。”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在我的催促下，达尼兹不情愿地从我身上站起来，“亏我刚才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给你做人工呼吸。”

“我更想你们给我叫个医生，而不是拿我当试验品。”我无力加心累地躺在地上，还好醒得早，要不然今天就要第二次被玷污清白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艾德雯娜小姐带着关心的话语从手机中传出，为了然后我听清楚，安德森特地一屁股坐在地面把手机举到我耳边。

“不用，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吓着你们了？”我撑起身体，笑着看他们。

这次昏迷的感觉和前几次不同，前几次我能明显感觉到身体上攀附的那股阴冷邪异的力量，一点点剥夺我的生命，要把我拉出这个世界。

而这次，更像是经历一场幻境，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除了身体和精神上略有疲惫，并没有不舒服。

是萨斯利尔戒指的关系吗？它隔绝了对我有害的力量，保护了我。

我默默摸上胸口的戒指，它就跟普通的戒指一样，带着凉意。

“你不是刚吃完饭吗？这就低血糖了。”达尼兹不敢置信地蹲下身，去摸我的额头。

他伙同安德森将我从地板上拉起来扔到客厅沙发里，给了我毯子和热水。

“最近长身体，消化快。”我随口扯了个理由。

“建议你去医院做个检查，一般来说人过了24岁就会停止生长。”电话那头的艾德雯娜较起真来。

“你最近经常昏倒失去意识吗？”她问道，还没等我想什么理由骗过她，她继续道：“你醒来后似乎并不惊讶这种事情，也没担心你的身体状况，意味着你有过这种情况。”

达尼兹和安德森目光看过来。

“要不是知道你的性格，我都要怀疑你在我身上安监控了。”

艾德雯娜的敏锐超乎我的意料，但好在她并没有继续追问我昏迷的原因，而是坚持一定要我去医院做检查。

折腾了半天后，我喟叹着，躺在了安德森他们草草收拾出来的床上。

安德森的那些画还没来得及拿走，那些奇幻瑰丽的画作还挂在墙壁，我将速写本用布蒙住放到角落。

关灯之前，我目光再次落向神灵身侧那位半隐于黑暗中的天使上。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