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日照时间远远比夏日要短,却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上杉惠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过冬,怕冷得厉害,更不太乐意出门了。这里没有羽绒服也没有暖宝宝,只有家里他还能勉强用钞能力堆起温暖来,但出门就不行了,又不能像大户人家那般请马车。
他虽是能够源源不断地用血换钱,但若想可持续发展的话,一次再怎么也不能放太多血,况且不死川兄弟对血的敏感度绝不亚于时透双胞胎,这让上杉惠这次重生后再没试过以血换物的能力,他一直以为20枚金币作生活费完全够用了,没想到才半年多就花得只剩下5枚了......不得不说不死川实弥的担心是有依据的。
冬日鬼活动得更频繁了点,不死川实弥最近整夜都不回家,上杉惠和玄弥都挺担心,不过家里的确没闯进过一只鬼来。
快到春天,冰雪还未消融,玄弥和实弥忽然一起病倒了,这可把上杉惠急死了。
孩子之间病毒的传染速度果然够快,玄弥不过是外出买菜时和店老板家的小孩玩了一会独角仙,回来就感冒了。实弥白天在家,第一时间就发现弟弟不舒服,那会儿上杉惠还在房间睡懒觉,他便独自照顾生病的弟弟,等上杉惠打着哈欠下楼时,两个孩子缩在暖炉的棉被里烧得脸颊通红。
.......流行性感冒加水痘,貌似春天的确是高发季。
一下两只猫猫都病了,上杉惠请医生来看过后,只得独自撑起家里的一片天。
家里孩子得水痘了,自然不好请阿姨进来做家务,又是快到春天,每家每户都忙着准备春耕或进城打工,人手短缺。俩个还在暂时只能吃流食,上杉惠只能硬着头皮学做饭。
不死川实弥和玄弥听着厨房那里鸡飞狗跳、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也很是糟心,生怕上杉惠把厨房给烧了。上杉惠系着用头巾做的面罩,被烟呛得直咳嗽,半天才把火点燃,然后烧水放米,切点胡萝卜青菜猪肉下锅一顿乱煮。粥只要做熟了就能吃,上杉惠不敢在没人把关的情况下实验新菜色,只能把食物做熟,放点盐就端过去。
这下两兄弟谁也没办法闹别扭不让喂饭了,发烧加水痘,浑身痒又不让挠,只乖乖地靠着上杉惠怀里让他喂。小猫身子又烫又软,毛茸茸的头发在上杉惠脖子边上蹭,要不是忙碌家务掏空了力气,上杉惠是很想笑一笑的。
实弥这次是真的乖得像猫一样,红红的脸颊上起了晶莹剔透的水泡,一边吃粥爪子还一边想挠,被上杉惠骂了,还委屈地瘪嘴不高兴。
相较起来,弟弟玄弥意外地没有实弥听话,他似乎水泡发得更厉害,痒痒的不舒服,说话都带上哭腔,上杉惠还没喂几口他就要挠,身子到处乱蹭,被阻止还要闹。上杉惠给两小只喂完饭后出了一身汗,碗都没来得及洗,又去拿医生开的薄荷膏给他们涂,涂完后似乎真的好多了,两只生病的小猫哼哼唧唧了一会儿,直接睡着了。
“救命啊......带孩子原来这么难啊......”发现金钱不是万能的上杉惠捂住脸,面对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欲哭无泪。
一开始两个孩子烧得晕乎乎的,嘴里吃不出来什么味道,等第三天烧退了不少,只是身上还是没力气,但是能自己拿着勺子喝粥了。不死川实弥和玄弥吃了一口,差点吐了。
“这......这什么玩意儿......”不愧是贫困家庭出生的孩子,面对这样一份暴殄天物的大杂烩,都忍着吞了下去,之后捏着鼻子再也吃不下了。
玄弥可怜巴巴地看向实弥:“大哥.......”他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实弥也很纠结,另一边的上杉惠刚去给俩孩子熬药去了,听不见他们的窃窃私语。虽然意识模糊,但也知道上杉惠这几天为他们忙得团团转,要洗衣服床单换新被褥,煎药、给他们一天五次地涂止痒药,要做饭喂饭洗碗,怕孩子们身上不舒服还烧热水拿毛巾给他们擦身体......
俩孩子对着煮成糊糊一样的饭,用勺子搅了半天,实在没勇气吃下第二口。
上杉惠给药罐里多放了一瓢水,端着点心回到起居室里,见到俩孩子还没把饭吃完,呆了呆:“你们怎么还没吃完,太烫了吗?”
“......”这人典型没吃过自己做的饭是什么味道。不死川实弥脸都埋得低低地,别扭地不愿吃这玩意儿,又不想让上杉惠失望。
上杉惠见前几天俩孩子都吃得蛮好,自然不觉得自己是厨艺有问题,只是有点纳闷,把荻饼鲷鱼烧和热牛奶放在了桌上,俩孩子看到点心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抓起点心开吃。
“......这粥你们是不打算再吃了吧。”看见一整盆点心旋风般被一扫而空,上杉惠抽抽嘴角,看见两只小猫喝着牛奶,把头低得都快钻桌子下面去了。
......算了,猫猫不吃,肯定是食物的错。
上杉惠倒是真的很心大,也不介意两个孩子挑食,把粥端走后,一边整理桌子一边问道:“你们不愿意吃粥,能吃固体食物的话,晚餐我去外面买吧。”
两兄弟都惊讶地抬起头,才发现这人几天来瘦了一圈,只是精神状态挺好,一点也没生气他们不肯吃他辛辛苦苦做的饭。
以前弟弟妹妹虽然懂事,但多多少少总会有挑食的举动,那时候好脾气的母亲都会板起脸训斥他们不珍惜宝贵的食物,没想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上杉惠,反而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你不生气?”
上杉惠疑惑地看向他们:“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们不爱吃又不是你们的错,我以为你们前两天吃得蛮好能接受才做的,不爱吃的话还有那么多别的东西可以吃,生气做什么?”
“.......”
有钱人骨子里带来的松弛感的确和穷人不一样,穷人对命运的抵抗能力太低、试错成本太高,碎了一个碗,打翻一杯牛奶,都可能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对于物质资源丰厚的人而言,碗破了就买新的,牛奶洒了擦擦重新拿一瓶就行,何必要为此浪费心力。
两兄弟没从对方身上嗅到任何压抑愤怒的情绪,仿佛真是不值一提的事。比起已经过去的事,上杉惠更关心晚上吃什么。
“也不知道那家卖杂粮煎饼的老板开业没,要不晚上我们还是吃蛋包饭或者拉面吧?”
“我要蛋包饭。”
“我要拉面。”
两只懂事的小猫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
“还是吃拉面吧。”
“还是蛋包饭吧。”
上杉惠忍俊不禁,揉了揉两小只的脑袋:“好,都给你们买。”
这几天自己独自出门,基本都选择正午暖阳的时候。冰雪渐渐融化留下一滩水,倒不用像前段时间那样龟速挪动了,那会儿地面全都是冰,出门一个没注意就得滑倒,吓得上杉惠每次都紧紧攥着哥哥或弟弟,要摔也捆绑着一起摔,把不死川实弥弄得很是暴躁。
先去买了荻饼和抹茶粉,又买了一篮子新鲜水果,上杉惠坐在餐饮店边无聊地等鸡肉串和炒饭打包,失眠不足让他有些昏昏欲睡,没留神几个打扮时髦的青年径直坐在了他所在的小桌子边,把他围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把上杉惠吓了一跳,清醒了。
“小美女,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呀,陪哥哥们一起吃呗。”
“......”最近眼神不好使的越来越多了。上杉惠低头看了看自己薄荷色还带羊毛的和服,果然穿得有点像女人,只好黑线地说道,“我是男的,你们找错人了。”
还以为自己一说话,对方就会无趣地选择离开,没想到这几个人眼神不好使,耳朵也不太好用。
“哈哈哈,美女真有意思,这么漂亮的小脸蛋,这么软的嗓音~~真是不懂保护自己。”
......这破同人文里就非要让龙套来调戏下主角吗?还男女不分,一视同仁是吧!他家小孩可还病着,没有时间来英雄救美。
上杉惠好奇地往边上看了看,试图找找有没有帅气的剧情人物刚好出现在这家烧鸟店里,结果除了一个大白天整天趴烧鸟店喝酒的秃头大爷就没人了。
“怎么了美人,在找什么呢?”对方的狗爪子搭到肩膀上了。
上杉惠抽抽嘴角,翻出包袱里的薄荷草药给他们看:“先说好,我家两个弟弟都得水痘了,我除了外出购物都和他们在一起,最好别和我贴太近。”
闻言,旁边两个打扮华丽的男人光速远离,狗爪子放在上杉惠肩上的男人倒摸着下巴端详道:“诶,出水痘了啊,的确不是什么好病,我小时候得的时候差点死了,不过得过的大人不会再得第二次了。”
“.......”这玩意儿得的人还真多。上杉惠倒也没表现得扭扭捏捏,对方把他当女人,女性如果在被骚扰的时候还表现得懦弱害怕,只会进一步增长对方的气焰罢了。
烧鸟店老板还没做好饭,厨房里火光冲天,估计还在做炒饭,没空搭理他们。上杉惠发现这人的脸都快贴上来了,无语道:“我真是男的,身上没擦香粉,你别像狗一样嗅我。”
对方笑了起来,油嘴滑舌道:“美女身上都是水果和红豆的香气诶,的确跟一般胭脂水粉的味道不同。”
......看这人是真想把他当女人一样戏弄了。
打架打不赢,嘴炮也没多少用的上杉惠,提起包袱打算越过桌子开溜了。双手都提着东西,一个没注意头上的斗笠被人掀了开来。
这下上杉惠是真生气了。
“你有毛病吧!!!”
一头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皮肤雪白如霜,一双眼睛红得像宝石,最令人惊异的,是那两只长长的耳朵。
对方也吃惊了,趁着狗男人还在发愣,上杉惠赶紧夺过斗笠重新盖回脑袋上,趴到厨房边催了老板几声,提着打包好的饭菜赶紧撤了。
上杉惠心跳扑通扑通的,如果只是遇见地痞流氓他倒无所谓,可他今天在心术不正的人面前、露出那两只异于常人还很难掩饰的耳朵出来......
像他这种没有任何根基的人被正常人认定为妖怪的话,哪怕在太阳底下,也是会被人乱刀砍死的。
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这样死的。
不死川实弥和玄弥吃着烤鸡肉串和蔬菜炒饭,见到上杉惠食之无味地拨弄着碗里的青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实弥蹙起眉,问道:“怎么了?从刚刚回来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外面发生什么了?”
“......我是在想哦。”上杉惠放下勺子,细白如青葱的手指摸了摸自己耳朵长长软软的耳尖处,“我要不要找隔壁医生帮忙,把这耳朵切掉一部分,变成像正常人一样的耳朵就行。”
“......好端端的你在说什么鬼话。”
“惠哥哥耳朵很好看啊,像兔子一样,粉粉软软的,虽然比普通人长了一点,但惠哥哥就是正常人呐。”
上杉惠不太满意道:“可是它就是和你们的耳朵不一样啊。这——么长,除了斗笠没东西能遮住,陌生人看到会觉得我是怪物吧。隔壁医生也是,嘴上不说什么,看到我眼神总是怪怪的。”
不死川实弥眉头紧皱,不爽道:“那医生还是招风耳呢,有什么资格觉得你怪,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吧。”
见到不死川实弥有些生气,上杉惠沉默一下,转移了话题。
“行,你们觉得不奇怪就行,话说回来,最近这两天我发现,这个小镇上来了好多陌生人,买东西都要排队了。”
“这个我知道,是新尝节快到了!”不死川玄弥兴奋起来,“前年的新尝节,我和大哥还带着弟弟妹妹从村里过来玩呢。这个镇上的人很久以前就开始认为,地上的生物到了冬天就会失去活力,人类的灵魂在冬天也会逐渐脱离□□而衰竭,节日会把去年秋天收获的新米供奉给神,希望神能给想脱离□□的灵魂赐予力量和能量,还会有驱邪打鬼的游街花灯!”
“原来是这样。”上杉惠莫名的、心里有些慌张,“那,你们两个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我带你们俩个去玩。”
不死川实弥有些犹豫:“活动晚上才开始,人那么多,鬼可能会混在里面.....”
“就是这样才更应该去呀!”不死川玄弥很早之前就想晚上和实弥一起去杀鬼了,又遇到童年美好回忆里的节日,也想和大哥一起逛灯会吃苹果糖,急急地说,“到时候我和惠哥哥就跟在大哥后面,那么多人,哥哥对鬼的感觉又那么敏锐,我也可以杀鬼,肯定没事的。”
“......到时候再说吧,我今天晚上去外头转转,看还剩多少鬼。”
上杉惠这时才一个激灵,说道:“不行,你病还没好。你真以为一个小镇能生出多少鬼啊!普通一个小村庄,有两只都能让村庄团灭了,你前段时间都杀了快两位数了吧,现在你很久没流鼻血,我也没听镇上有人聊失踪的事,肯定没有鬼了......况且你这水痘是能传染人的,没有好全之前不许出门!”
听上去莫名其妙地觉得很有道理,不死川实弥摸了摸脸上的小豆子,憋屈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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