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行于雪】

【“佐江小姐,一点一点,让我走到你那边去吧。”】

可惜出门在外,欢喜高兴总是不能长久。

在热闹繁华的地区逗留了没几天,杏寿郎还没在佐江的见证下完成把小吃摊吃遍的壮举,鎹鸦便呱呱呱地送来了向北的任务,催促他们启程。

杏寿郎毫无怨言,佐江当然也没问题。说走就走,上午还流连在街区庙会的他们,下午便走进了人烟偏少的地段。

他们在翻越某座山时遭遇了大雪。倒也不算太突然,他们刚行至附近,天色就不大好,只是没料到会下这么大的雪。

雪花纷扬的景致美虽美,却很容易干扰视线。顶风冒雪在林间走了将近一天,结果在天色渐暗时他们才发现路到了尽头,竟然是处山崖。崖下是在冬日里表层凝着碎冰,仍拍打浪头、奔流不停的河,再回头已然看不清来时行于雪上的脚印。

雪,不愧是这世间最擅长掩盖秘密的存在。

缩在杏寿郎怀里取暖的鎹鸦探头探脑判断了一下,告诉他们:“走歪了欸。”

“……”

佐江瞥了它一眼。

虽然她神情非常平静,但鎹鸦怀疑自己看到了某种跟汤菜有关的杀气。为了防止下一秒就被拔秃噜毛,它赶忙把脑袋缩回杏寿郎怀里装死。

杏寿郎便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作为安抚。

不过走错路这件事不能完全怪鎹鸦。风雪这般大,它飞在空中几乎被吹扯掉了半条命,再防水御寒的冬羽也挨不住。为了保住剩下的半条命,鎹鸦只能哆哆嗦嗦地返回杏寿郎这边,当然也就没法继续精准地给他们指路了。

大雪似乎有转向暴雪的倾向,加上天黑风大,实在不能赶路了,他们只好临时在山崖附近寻了个不大的山洞暂作休整。

在这期间,因为崖边雪层相对松软,视野里又白茫茫一片,不好分辨,他们无意中走过边缘,差点踏空摔下去。

好在无论是杏寿郎还是佐江反应都不慢,一个立刻伸手攀住崖边突出地表的岩石,一个迅速拔刀戳进雪下的土层,谁也没松开握住对方的手。连雪花都没怎么被扑腾起,他们便轻松地返回安全地带,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可以暂歇的山洞。

这样的风雪天根本寻不到能点着的干燥柴木,自然也没法升起火。不过躲在山洞的岩壁后阻绝了寒风,两人依偎在一起也能勉强取暖。

如果没有遭遇这场雪,根据鎹鸦的指引,杏寿郎这会儿应当已经到达了有鬼出没的地段,若是能再顺利些,说不定已经抢在鬼再次伤人前将其斩杀。

不知目的地那边的天气如何,这般糟糕的风雪对人来说很不妙,但对除日光和日轮刀斩头之外没什么弱点的鬼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想到这里,杏寿郎下意识握紧了解下来的刀,侧头望向外面。可惜不管看多少次,呼啸的风雪都没有减小的趋势。

佐江当然注意到了他频频望向外面的举动。

其实佐江也在暗暗忧虑着,不过忧虑的对象并不是外面的风雪。她的刀已经两天没有给她回应了,不管佐江怎么呼唤朔风,得到的只有耳畔真实的呼呼的风声。

得不到斩魄刀的回应,就没有办法始解斩魄刀。

如果朔风能帮忙,就算是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她也轻松地能为杏寿郎找出合适的路,根本用不着在这里耽误时间。

斩魄刀是需要主人时时用灵力温养的,尤其是像朔风这样与主人联系格外密切的刀。而困在这个灵力稀薄的世界和脱不掉的义骸里,佐江能供给朔风的灵力实在有限。

……是不是她的这副义骸出了问题?这样的想法在佐江脑海中匆匆一闪,她强迫自己先不去考虑这些,将目光转给杏寿郎。

一躲进山洞里杏寿郎便不由分说地把她堵在里面,试图以自己的身躯再为她遮挡一些冷意。佐江知道他修习的呼吸法让他比常人更抗冻,没有拒绝他的这份好意。

他似乎忘记了佐江更年长,怕她忧心,还神情自若地安抚她:“……没事没事,等风雪小一些就可以再赶路了,不要担心。”

闻言,佐江瞥了他一眼,微微倾身,格外冰凉的指尖探到杏寿郎的另一边,把他一直试着藏起来的左手抓过来:“你在流血。”

“啊……嗯。”杏寿郎见藏不住了,乖乖把掌心摊开,露出不久前在冷硬岩石上划破的伤口,“其实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这话倒是真的,他掌心的伤口这会儿的确不怎么流血了,但伤口两边的血肉被冻得有些发白发青,甚至微微肿了起来,阵阵抽疼的同时还有些许的酸麻感。这可比流血还严重。

杏寿郎没想逞强,只是眼下境遇里不适合出现任何伤病,他这才瞒下不说:“忍一忍就好了。”

佐江沉默地垂着眼睛,并不答话。杏寿郎忍不住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佐江一只手托在他手背下,另一只手虚浮地贴上伤口,莹白的手心里亮起微弱的光芒。

手心里隐隐有些作痒,紧接着血淋淋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杏寿郎只在『鬼』身上见过这种奇特的事,不由得惊奇地睁大眼睛:“咦?这是什么?”

一直到伤口完全愈合了,也确定身上这副义骸没有因此出现不适,佐江暗中松了口气,这才出声解释:“回道,一种用于治疗的术法。”

这是鬼道的一种,只要有足够的灵力加持,不需要斩魄刀就能发动。但跟其他鬼道不同,回道并非所有的死神都会。瀞灵庭里擅长用这种术法的死神绝大部分都留在担负起医疗救护工作的四番队,身在二番队的佐江则因为被浦原“教育”惨了,不得不去学了一点来自救。

杏寿郎看着恢复如初的掌心,不停握拳又展开,展开又握拳,十分新奇地对佐江说:“我想学!”

“你学不了。”说着,佐江伸出食指,将灵力汇聚指尖,微微亮起一小簇淡紫色幽光*,点在他手心轻轻画圆,缺少光线的山洞顿时亮堂了几分,“你还活得好好的呢。”

“……”

杏寿郎注视着那点微光,一时心绪复杂。佐江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都很随意,杏寿郎却做不到。他看着佐江,也不说话,有力地合拢了手心,把她的手困在其中。

淡淡的紫光消失了。

山洞重新昏暗下来。

佐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这些天来在默契的忽视中努力消除的距离感,在她不经意的话间再次横亘出现了。她不知该不该道歉,只好沉默下来。

一时间,耳边只剩了洞外风雪的阵阵呼啸,以及躲在杏寿郎怀中打盹的鎹鸦在睡梦中磨喙的声音。

想着年长的人就该有点年长的样子,佐江最后决定道歉,动了动嘴唇尚未发出声音,便被杏寿郎抢在了前头。

“有朝一日,”杏寿郎这样说道,佐江忍不住抬头向他看去,他正微微笑着,“希望我也能做到像佐江这样,平静从容地面对死亡。”

“……”

寒意侵染间,佐江有片刻里仿佛重回冰冷的河水。

——面对死亡的我既不平静也不从容。

但被抓住的手包裹在一片炙热里,她想要否认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不上不下,生生变成了一种带着钝感的折磨。

当年佐江可以毫不犹豫地反驳说出“死亡并不可怕”的矢雾夫人,可如今望着杏寿郎含笑的眼睛,她怎么也不能把此刻浮现在心中的话说出口。

这话会伤人心吧……?

就算不是出于恶意。

佐江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真是意外,此前她从不曾往这方面想过——我是否在不经意间伤过矢雾夫人的心呢?

佐江仓皇想道。

而杏寿郎与深居简出的矢雾夫人之间也有不同。他小小年纪就已经见识过为数不少的死亡,还要为别人的安危奔波在寒冬的大雪中,习惯了将生命悬于一线。说着“有朝一日”,其实他早就在很久很久以前便预备下了面对死亡时的从容不迫。

佐江凝视着他尚未褪尽稚气的面庞,微微颤了颤眼睫。

你是这样的年轻……

这样的年轻。

年轻又无所畏惧。

而我却是年长又可耻的胆小鬼……

离开矢雾山后快活了好些天的佐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与他需要跨越的不止一道隔阂。不过幸运的是,她发现愿意与他同行的心意并没有冷却,而他似乎也已经做好准备了。

佐江把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主动说:“对不起。”

“不要道歉,佐江,你没有做错什么。”杏寿郎执拗地重复,“你不要道歉。”

说着,他低头与佐江抵上额头,“一点一点,让我走到你那边去吧。”

我这边可没什么好的,明明是你一直在试着把我拉去你那边……

佐江轻轻“嗯”了一声,在心中默念着“啊,我真是年长又可耻”,然后又与他傍近些,慢慢闭上眼睛:“等雪小一些,我们就启程吧。”

仍与她抵着额头的杏寿郎爽快地给了她回应:“嗯!等雪小一些,我们就启程!”

外面的风雪,也没那么可怕了。

注/不同的死神灵压的颜色应该是不一样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好多想写的,却没空摸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抱歉抱歉,我会找机会慢慢看评论的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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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行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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