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活人们】

【“佐江小姐,原来您讨厌的不是小孩子啊。”】

在作为鬼杀队剑士四处猎鬼的这段日子中,杏寿郎见过了许许多多因为失去亲近之人而悲恸大哭的受害者,却还没见过能哭得这样厉害的小孩。

震天的哭声被风吹出去很远,连风中的雪花都被震得直打颤。而她仿佛感受不到冷和累,依然哇哇哇地扯着嗓子哭个不停,也不让人碰,只是靠近一点点都不行。

杏寿郎试着哄了哄,但是没有用,这小孩哭得一声比一声高,他又不好跟人家小姑娘比嗓门,最后没辙只能求救地看向佐江。

而佐江只想立刻退出一百米。不过就算不喜欢,处理这种嚎啕大哭的小孩的经验,佐江总要比杏寿郎多一些。

往日里接手死去的小孩的亡魂时,如果他们像现在这样没完没了的哭,佐江就会选择先让他们哭个够,等到突遭死亡的迷茫恐惧全都哭尽,能冷静地听人说话了,再告知他们“死亡”和“死亡以后”。

以佐江的经验来说,一般到第二步的时候,不管能不能听懂,小孩都不会再哭了——起码不会再哭出声了。

于是佐江告诉杏寿郎:“让她痛痛快快哭一会儿吧。”

虽然有些不忍,杏寿郎还是照做了,让这小姑娘继续发泄似的哭,而他则耐心十足地蹲下去,尽量与之持平视线,以温和的目光看着她。

这比佐江的放任更有效,小姑娘就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收起了大哭的声音,最后抽抽噎噎地低头打哭嗝。

杏寿郎这才放缓语音语调,微微笑着问她:“你叫什名字?”

“……弥生*。”

小姑娘用又哑又涩的声音回答。

“嗯,很是春天的名字呢!”杏寿郎把沾着血跟汗的手擦了擦,然后递给她,“能站起来吗?”

小姑娘没伸手也没回答,只是眼中含着泪摇了摇头。杏寿郎不勉强,朝她笑了笑,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同时站起身。

被刚刚那阵震天的哭声吸引,原本逃开的本地人又纷纷冒了头。冒头的人越来越多,胆子也就越聚越大,很快他们就聚集成团,向这边靠近。

怪物模样的鬼被砍掉脑袋以后,已经变成一团与风雪纠缠的灰烬,不能给当地人做讲述的证据了,但杏寿郎还是需要尽职尽责地找到村子里管事的人,把经过讲给对方听,好让他们以后提高警惕。

在走开之前,杏寿郎看了看佐江。她一直不远不近站在一旁,手搭着刀柄,垂着眼睛默然看着那个小姑娘。虽然看起来从容淡定,但杏寿郎莫名觉得,她全身上下都写着排斥,此外还有一种奇怪的情绪:“佐江小姐……不高兴吗?”

闻言,佐江瞥了他一眼,如实说:“算是吧。我讨厌小孩子。”

啊,智也少年也曾抱怨过,诸如“佐江姐姐对谁都很有分寸很耐心,就是对我不好嘤嘤嘤”此类。

杏寿郎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人群中走出一位看起来说话很有分量的本地人,他便暂且放下这事,去与对方说话了。

小姑娘不明所以,一看到杏寿郎走开,嘴唇重新抿起来,眼中泪光泛滥,渐泯的哭声似乎有了回归的迹象。好在这她还能意识到佐江跟杏寿郎是一伙的,偷偷看了佐江几眼,见佐江仍入定似的站在那儿,于是又机智地把哭声憋了回去。

『可爱,』她的刀饶有兴趣地说道,『小姑娘可爱,想哭不敢哭的小姑娘更可爱~』

佐江没搭理这把发出不妙言论的刀。

她正看着周遭站着的这圈本地人。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刚经历了一番可怕的事,坐在冬天户外冰冷的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群人围在这里看着,竟然没有人上前抱抱她,哄哄她。

倒是立于道旁的残魂们窃窃私语中,通过细碎的风声,把话传给了佐江:『……这是杀人犯的女儿。』

『母亲刚刚也死掉了。』

『她生来就有罪。』

『她生来无罪。』

『可怜。』

『不可怜。』

『可怜。』

『不可怜。』

『可怜。』

『……可怜。』

『真可怜。』

残魂们渐渐统一了口径,围观的人们却仍静默矗立,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真是让人眼熟的画面。

哦,活人们啊——

佐江漫不经心环视了一周,更加懒得开口。

杏寿郎正好把话说到了最后,十分郑重地朝着管事的人鞠了一躬:“……抱歉,都是我来迟了。”

对方面上还有没褪去的源于惊恐的惨白,勉强对杏寿郎说:“您,您尽力了。”

而围观人群中却飘出一句嘀咕抱怨:“……那为什么不早点来?”

没人附和,也没人斥责。

说话的人把脸藏在人堆里,声音压得恰到好处,没想到佐江侧过脸,一眼就锁定了他。她面上毫无情绪波动,眼中却有细微闪烁的紫意。那人迎着这过分冰冷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后瑟缩了一下。

——活人们。

不管过去多久的岁月,总是这般的嘴脸。

佐江感觉肩头被人安抚地拍了拍。

她仍面无表情望着人群中的那个方向,直到对方完全瑟缩到别人身后,她才哼了一声,缓慢地、轻蔑地垂下眼皮,敛起眼中的紫意,转头看向杏寿郎。

第一眼率先看到的是被雪与汗共同打湿低垂的额发,接着是他依然平静明亮的眼睛。

他轻轻摇头,说:“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佐江回答道,“那种东西还没资格让我生气。”

她似乎受过很严格的礼仪教育,虽然时常有斜倚着什么或坐或站这样不大优雅的行为,但她从不大声说话,也从不说出粗俗的词语,即使只是稍稍沾边。想来“那种东西”这样的说法,就是佐江小姐认知中最苛责和不屑的了。

杏寿郎便对她笑了笑:“那我们走吧,我问清楚了这附近藤花之家的位置,我们去借宿休整一下。”

想赶紧换掉身上这身湿衣服的佐江当然没意见,立刻点了头,不等杏寿郎再开口就一步跨到那个小姑娘面前,拎起了她的衣领。

这可不是个舒服的姿势,尤其是对小孩子来说。杏寿郎连忙伸手想把小姑娘接过去,手伸到一半,眼皮突然一跳,他又不动声色地把右手手臂缩了回去,改为口头劝说:“佐江小姐,不要这样对待小孩子嘛。”

佐江正一直看着他,闻言收回目光,从善如流地把单手提领子行为改为了单手揽腰抱着。这样就舒服多了,就是佐江看起来不像是在抱孩子,而是在搬运大米。

人群没有阻拦,他们从中穿过,带着那个孩子径自向河对面走去。

那座藤花之家在河岸的另一边,还隔着半个村子。在走去的路上,杏寿郎贴着佐江的右侧,用左手拔刀出鞘,看着断掉的日轮刀,露出了非常困扰的神情:“糟糕,真糟糕……”

佐江现在已经摸清了他们鬼杀队的运作模式,知道剑士们的刀并非一成不变,像是她身边这位,从正式成为队员开始到现在,已经因为在激战中折断刀而换过一次,手上这把断刃早就不是初始的那把了。而鬼杀队里比他换刀次数多的剑士大有人在。

这倒不是他们学不会爱惜,相反,猎鬼人只有靠日轮刀才能真正杀死鬼,没有人比握刀的他们更珍惜自己的刀。

但鬼是破坏人世规则的怪物,而刀,终究只是凡铁。

他们时常需要把性命都豁出去,“像爱惜生命那样爱惜你的刀”,难以实现。

佐江便不拿自己对待的刀的准则去要求杏寿郎,见他这般困扰,用稍稍劝慰的语气说:“你还可以得到一把新的吧?”

“嗯,鎹鸦会告知锻刀村的铁井户先生,由他再帮我锻造一把。”

“既然如此,”佐江观察着他的表情,“为什么你看起来比遇到厉害的鬼时紧张害怕多了?”

杏寿郎:“因为铁井户先生有时比厉害的鬼可怕多了!”

佐江:“……?”

她没记错的话,那位曾经到矢雾宅给杏寿郎送刀的铁井户先生说话温和,举止斯文,不看粗糙的掌心都很难相信他会是铁匠……哪里可怕了?

佐江心中疑惑,但没再问,因为他们的目的地就在眼前。

依靠着同样一条河,这边的这个村子就要比之前的那个繁华多了。鬼吃人的消息大概还没传到这边来,这边的街上人来人往,神情轻松闲适,而且看打扮大多都是游客。

“……我们这儿的冬日河景跟温泉可是很有名的哦。”

接待他们的藤花之家主人这样介绍道,“不过没关系,就算是最忙的时候,也有预留给猎鬼人的房间。”

同样拥有一座藤花之家,佐江左右打量了一圈,有些稀奇。这里的藤花之家竟然同时做着温泉旅馆的生意,同时接待两种客人。她跟杏寿郎带着刀一进门,所有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这座藤花之家的的主人、温泉旅馆的老板倒是神态自若地接待了他们。

她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脸上有不可避免的皱纹,却没什么老态,下巴上还有截很短很浅的伤疤,眯着眼睛笑起来时,整个人显得十分英气。

佐江跟杏寿郎掀起绘有藤花的半截门帘走进来,这位老板探头跟他们打招呼时仍坐在柜台后,直到要带他们去房间了,才拄着单拐一顿一顿走出柜台……原来她少了一只脚。

“哎呀,真是年轻的脸庞,”老板笑着打量他们片刻,又低头看了看那个被佐江抱着的小姑娘,“不过这个小家伙倒是有点眼熟啊。”

想来杀人犯的女儿在这地方还是有些“知名度”的,老板多看了一会儿后就认出了她,眼神却也跟着软了几分,从佐江手里接过了小姑娘,“是你啊,你母亲呢?”

小姑娘只是呆呆看着老板,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她似乎终于把丢掉的魂儿找了回来,还意识到把重要的亲人搞丢了,左右看了看,发现谁都不认识,一时愣在那儿,都忘记了震天大哭是她的特长。

老板摸了摸她的小脸,用询问的目光向佐江看过去,不过杏寿郎替佐江回答了不久前在河对岸发生的事:“……我并没有见到这孩子的母亲。”稍作停顿,他语气郑重,言简意赅道,“抱歉。”

“请不要这样说。”老板稍稍收敛了笑意,同样用起了郑重的语气,“作为猎鬼人,你无能为力的事会有很多很多,太过于过意不去,它们会把你压垮的。你还年轻,你该做的是把它们收在心里,并以此为动力。”

……似乎颇有些心得。

佐江不动声色地瞥了瞥这位旅馆老板的两手虎口,以及失去的左脚,收回目光后,听到杏寿郎沉声认真地应了下来。

老板重新露出亲善的笑容,把小姑娘交给店里的女招待照顾,亲自带佐江跟杏寿郎去房间。

缺少的那只脚没有阻碍她行进的速度,相反,她单手拄着拐一顿一顿地走路仍然健步如飞。佐江跟在后面都得稍稍迈大步。

杏寿郎主动问道:“您以前也是猎鬼人吧?”

“嗯,是年轻时候的事了。”老板一边走一边解释,“我还算幸运,丢了只脚,保住了命,如今还能凑活着过日子……太幸运了。”

不管是否算是幸运,都不该由现在的他来应答。杏寿郎听着,没有作声。

老板把他们安排在东边的小院里,与住满旅客的西院隔了一片庑廊和假山庭院,听不到那边的嬉笑喧哗声,朝河那面没有院墙,河水微微凝冰潺潺而过,非常幽静。

“需要两个房间,还是可以住一间?”老板笑眯眯地在佐江跟杏寿郎之间看了个来回,“温泉也有混浴哦。”

杏寿郎知道佐江经不起戏谑调笑,立刻回答:“两间。”

接着耳边却有佐江的声音说:“一间也可以,如果空房间不够的话。”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

佐江目光依然很平静:“不过混浴就不必了。”

“……”

反而是杏寿郎稍稍无措地收回了赧然的目光。

老板眼中含笑:“真是遗憾,本店空房间剩了很多很多。”

她见两人身上不像是有严重的伤情,没有去找医生,只是把药箱留下来,告知了换洗衣物的位置以及三餐时间,便掩门告退了。

门一合上,佐江立刻命令杏寿郎:“把衣服脱了。”

杏寿郎:“……欸?”

“以为我没发现吗?”

说着,佐江脱下湿哒哒的羽织,丢到一旁,理了理鬓发,见杏寿郎还傻坐着,当即伸手轻拍在他右侧后背。

杏寿郎下意识躲了下,没躲开,脸上顿时白了白,忍不住“唔”了一声,最后在佐江的目光中乖乖地转身背对她,把外套脱下来,贴身的衬衣则只脱了右边的袖子,左侧仍松松垮垮的搭着。

入目是一片扩散开的淤青,更别提掩在下面的伤了。

这小子之前躲闪不及,被鬼甩到地上,就是握着刀用右肩背着地的。那一下佐江看着都疼,他居然还能忍到现在。

佐江轻轻撩开濡湿的金红的发,往旁边瞥了一眼,隐约看到在少年人渐宽的后背上,有道很浅的疤痕斜跨过脊骨,隐没在左侧堆叠的衬衣褶皱间。看起来曾是很严重的伤,而且获得的时间不长但也不会很短。

佐江想起去年秋末他写来的信里说的,因为遭遇了厉害的对手,“受了些伤”而被鬼杀队的前辈看管起来养伤的事。

想着早些时候与朔风关于这具义骸是否有问题的讨论,犹豫只在心中停留了片刻,佐江便撩起袖子,抬手悬空贴上去,发动了医疗用鬼道。

她听到她的刀感慨了一句:『佐江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佐江装着没听到,不作回答。她希望此时周围可以再安静一些,但杏寿郎偏偏要与她说话。

“佐江小姐,”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挺直脊背端坐着,“您还在不高兴吗?”

“……没有。”

佐江撒了点谎。

“唔,果然还在不高兴啊,”他竟然一下就戳破了,“那我可以向您询问为什么吗?”

“总之不是因为你。”

“因为那个孩子?”

佐江开始后悔几秒钟前自己撒谎了。她就该直接要他闭嘴的:“……算是吧。”

淤青跟掩在其下的伤消了大半,想来应该不妨碍日常活动了。佐江悄默声松了口气,收回手,慢慢把袖子拉回去,同时说道:“你知道那孩子的身世吗?”

“是指今日发生在她母亲身上的事吗?”他说着,声音稍稍低了些,“我很难过。”

想必不单是在难过吧?他自责了许久,此时不用说出口,佐江也明白。只是责任心这么重,活着不会累吗?

接着却又能自问自答——是啊,对他来说当然不会。

佐江为自己从未有过这么重的责任感而静默了片刻,又说道:“我听说,那孩子的父亲是作恶多端的杀人犯,最后被判刑死在了那孩子出生前一个月……所以我们带她走,他们没有阻止。”

每一个孩子在出生时都不能选择父母,有时候就像那个名字很是春天的小姑娘,一出生就被安置了罪过。可她真的有罪吗?佐江不忍作答。

“……”

这下子好了,空气沉重得连这小子一时都说不出话了。

佐江暗暗自责地叹了口气,决定对他坦诚一些:“我不高兴,是因为我讨厌小孩子,年纪越小越讨厌。因为……小孩子很容易死掉。”

就像今天那个差一点就死掉的小姑娘。他们太过年轻,还没有好好享受人生,不懂死亡,也不懂自己为何会死去。于是,他们便会对前来迎接他们的死神发出最天真无邪,也最残忍可悲的提问:什么是死亡呢?

若是他们接下来再问起“我为何会死去呢”……首先会崩溃的一定是佐江。

“……小孩子太讨厌了。”佐江再次重复,“越小的孩子越惹人讨厌……越小死掉的孩子越惹人讨厌。”

她缓慢地垂下了眼皮。

但杏寿郎已经听懂了:“原来如此。”可他得出的却是另一个结论,“原来佐江小姐讨厌的不是小孩子啊。”

佐江又抬起眼睛。

“佐江小姐讨厌的,其实是看到年纪小小的孩子死去。”杏寿郎微微笑着,语气笃定,也有几分感慨,“佐江小姐真是有些别扭又十分温柔的人。”

佐江:“……不许说这样的话。”

“是实话实说哦。”

杏寿郎一点都不打算动摇,“而且我非常喜欢这样的佐江小姐!”

“……不许说。”

佐江说着,奋力别开脸,然而因为慌张羞怯,她一时控制不住思绪,没头没脑,张嘴就说,“反,反正你可别成为死掉的小孩……”

——我在胡说八道什么。

话一出口,佐江就开始后悔。

但她却得到了杏寿郎语气一本正经的回答:“不会发生这种事哦!我会尽量争取成为死掉的老头子的!”

“……”

佐江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露出笑来,帮他一拉衬衣,说了一句“好了”,然后看到他迅速把衬衣穿好,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

“就这样决定了!”

这样大声说着,杏寿郎一倾身,手撑在榻榻米上,迅速拉近了与佐江的距离。

金红的发,微翘的眼尾,还有闪亮的眼瞳顿时近在咫尺,佐江感觉有蒸腾的热感迎面而来,不由自主躲了躲,同时问道:“……决定了什么?”

“决定了佐江小姐以后要做的事!”他维持着向佐江倾身的动作,几乎与她抵上额头,“佐江小姐以前不得不面对死去的小孩,但是看啊,现在在您眼前的是个活生生的、每天都有长高的、嗓门也很有气力的正在成长的孩子!”

……你也知道自己嗓门很有气力啊。佐江在他换口气的间隙,仓促地在心中吐槽。

“所以——!”

这次,杏寿郎又贴近了些,接着昂扬的语气也稍稍缓了下来,“所以这次,佐江小姐,来跟活着的小孩打交道吧!”

佐江:“……你不是不喜欢我把你当孩子对待吗?”

“确实很不乐意,但有一点我很肯定——我不会永远都是孩子,佐江小姐也不会永远都把我当孩子看的。”说着,他在超近的距离里对佐江灿然一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

佐江目不转睛看着他,带起一丝笑意,主动与他抵上了额头,微微的烫感自额心蔓延开,她心中感慨的同时也如实地说了出来,“炼狱杏寿郎……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

注/弥生,是日本那边对三月的别称。

写了个番外把之前的存稿写没了orz

只好凭着记忆重写了一遍,写得我要心梗了orz

竟然没写到【蝶】orz

困死啦困死啦,滚去补觉了,睡醒了再捉虫翻评论区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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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活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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