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恶心。
......我盯着手。
就在刚刚，我第一次将刀刺入了怪物的头。
像是干裂开却又稍微带点湿润的土一样。
那个刺进去的感觉。
我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这里刚刚又一次被那个怪物捅穿，几乎是立刻就被杀掉了......
但总归发现杀掉怪物的机会了。
那个怪物也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
所以只要在那个怪物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杀掉，四郎也可以帮忙的，我今天是可以见到他的，虽然说他......
我愣住，好像突然才想起来四郎会死掉一样。
......四郎会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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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一直有在想死亡是什么。
母亲说是要我自己思考的。
于是我试着思考。
死亡一定是很难过的事情。
像是和我同名的小云雀在学会跑的时候，它的母亲却因为腿受了伤、而不能陪它跑了的那种难过；
像是我最喜欢的厨娘刚刚结了婚，穿了新打的衣服回家、还和我说生了小妹小弟就带过来给我看的时候，她的丈夫不要了她的那种难过；
像是阿娘明明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还把五个孩子都生出来养大，家里却没有什么粮食要靠喝水来填饱肚子的那种难过。
但我想来想去，都没有想起别的什么非常难过的事情来。
因为我本身就不经常难过。
可能遇到那个怪物之后，我已经把这辈子的难过都用掉了。我看着母亲死掉、自己死掉、四郎死掉的时候，都在难过。
尤其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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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难过。
一想到四郎死掉了我就很难过。
好像心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泉眼，突然之间开始冒醋一样，整个心都酸酸涩涩的；又感觉是有人在我的胸膛里面敲鼓，一边敲一边大喊大叫，直喊得我感觉胸闷闷的；然后我就皱起眉来，像是被挤了一样地、整张脸都皱得像是煮过头的豆腐皮。
然后我忍不住地流出眼泪。
我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我流眼泪的过程，像是我在看别人流眼泪一样。
四郎会死掉。
我一想到这个事实就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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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什么？
是距离曾经的我很遥远、几乎无关的事情。
是现在与我相伴的、将我带离日常生活的，让我几乎要忘掉难过的感觉的事情。
我一直在死亡。
以至于几乎已经忘掉了——
死亡是如此难过的事情。
难过，我很讨厌难过。这是种很糟糕的心情。
但我不希望忘掉“难过”是什么感觉。
忘掉难过是比难过更加糟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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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还是记起来了。
四郎会死。
母亲会死。
我也会死。
我不希望任何人死掉。
所以我才要奔跑、才要握刀、才要杀掉那个怪物。
我一个人绝对杀不掉那个怪物，母亲不相信我的话。
我需要四郎的帮助。
四郎，四郎会相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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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笨蛋吗！”
四郎这么说！
他居然这么说！
这个家伙真是过分......我可是死了好多次欸？居然在我说“我死了之后就觉得应该找你”之后这么大声地骂我！
“四郎才是笨蛋！”
“哼，你是世界上最笨的笨蛋！”笨蛋四郎眉头皱得紧紧地，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你这个笨蛋小云雀......肯定死了好多次才来找我的吧？”
“什么啦......”我绝对不要告诉四郎已经三十多次了，所以我假装很冷静的的告诉他，“才不到五次！笨蛋四郎！”
四郎嘟哝了几句我没听清的话，朝阿娘打了个招呼。
“阿娘！小云雀这个笨蛋说要去山上玩！我带她过去！”
“哦！早去早回啊！”
“我没......”
“嘘！”
四郎用手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喊出来，我咬了他的手一口。
四郎轻轻吸了口气，马上嫌弃地把他手心往我衣服上擦了擦，朝我做个鬼脸，拽着我手往东边的山跑去。
“小云雀，你知道那个怪物怕什么吗。”
我觉得四郎现在很生气，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冷冷的，好像冬天的风一样冷。
可能是觉得我好没用......四郎太聪明了，肯定猜到我死了好多次，也肯定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那个怪物怕什么。
我觉得我应该回答“知道”然后很大声地说出答案，但是我是真不知道。
“不，不知道。”
“......笨蛋。小云雀就是个笨蛋，才会知道的。”
四郎还是冷冷地说话，我有些害怕，连四郎叫了我笨蛋我都没有回嘴，他继续说。
“那个怪物怕一种特殊的刀，怕阳光，”四郎的话停了一下，“......怕稻谷。”
“稻谷？那对着那个怪物洒稻谷有用吗？”
“......你是笨蛋吗！怎么可能有用啊！”
“欸！那怎么能算是‘怕稻谷’呢？”
“所以说小云雀是笨蛋啊！”
四郎哭了。
我知道的。
四郎的声音都在流眼泪。
但是四郎一直拽着我跑，头也不回。
我觉得四郎不想我知道他哭了，所以我假装不知道，也没有说话。
“......小云雀！”
“嗯，嗯！我在！”
“我们去山腰上做陷阱，那个怪物是住在山顶上的，晚上会下来，我们就把怪物困在山腰的陷阱里面，在陷阱里面藏那个特殊的刀，把他......它困到明天早上。”
“欸？陷阱？能困住的吗？”
“一定可以的。小云雀，一定可以的。”
四郎坚定地说，好像他曾经做过一样，于是现在很确定还能做到。
“那个陷阱要怎么做？”
“很简单。”四郎终于回过头来，他的眼睛有点点红，但是看起来很冷静，“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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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走在路上。
我已经提前把陪着我跑了一路的小云雀放回家了，现在一个人走在路上，山边的小路上。
天边的云已经红了一大片，从上往下地淡下去，好像是有人从云的上面倒了一桶红色的水下来一样。
云的红色很漂亮，有点像母亲的胭脂，又像是我去年新年刚打的和服。
和服是母亲选的布、父亲挑的图案，是橙色和淡黄色渐变的小金鱼，是很好看的和服。
今年的新年我也希望能和母亲父亲一起，穿上新和服，然后去找阿娘和四郎，再一起吃父亲和母亲一起打的年糕。
一颗石头突然砸中了我的头，我捂着头回头，眼角扫过一片黑色。
那个怪物！
我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怪物。
“你是谁......你身上有股很香的味道......不是你的......但是我很饿了......”
我转身就跑。
这座山很高、很陡，但是我走的小路是四郎找到的很平的路，所以我跑得很快。
我听到身后怪物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闻到那股臭味。
没有血腥味。
果然......这个怪物是先去吃掉了阿娘家的......
我已经跑到了山的另一个角上，开始往上跑。
我的腿并不是很长，所以很多地方都迈不上去，只能快快地蹬地然后跳上去。
我感觉那个怪物已经伸长了爪子来抓我，然后终于看到了前面有一根绑了条发带的树枝。
是这里了！
我快步冲上去，借着冲势用力地向前一跳。
——四郎呢！
我看着树枝下面空空的地方，一时没注意，落地之后崴了脚。
我转过头去。
“......笨蛋小云雀......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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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被杀掉了。
四郎为什么不在位置上呢？
石头是谁砸的？
终于！我把这一章写出来了......改了大概四五次吧，总是不大满意，现在我自己感觉比之前好一点，希望大家喜欢。
请多多评论！
评论多的话今晚还有一更（大概）！
【大正秘闻】小云雀的和服，四郎见过一次，于是一直记得小云雀穿红色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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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三十八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