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室内已经全部装修完毕了,我亲自把关,工匠一点儿都没有敢偷工减料,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哦!”
“辛苦了。”
“室外本来也快完工了,但是我觉得两个露天汤池还是太少了,虽然很大,不过有些有钱的客人还是希望私密性好一点吧?”蝉叶兴致勃勃地说,手里还挥着丸子,“就又做主挖了三个小一点儿的池子,到时候那三个小池子联通的房间就可以作为豪华间接受预约,有钱人的钱白赚谁不赚嘛是吧?”
养好伤之后,幸太郎外出做任务的路上回程又特意拐到岛根去和在那里负责装修旅馆的蝉叶碰了个头,坐在丸子店外面一边吃丸子一边聊着旅馆的规划。
“不过原来阿幸爸爸的那间房间我没有乱动哦,只是叫工匠清理修整了室外的私汤,”蝉叶吃掉最后一个丸子,“那间很隐蔽哦,能看到院子里的景色,但是从外面什么角度都看不到里面。”扭头问他:“以后我们就还住那间好了,很安全很私密的,绝对符合阿幸对栖息地的要求,怎么样?”
“‘我们’?”
“好过分!当然是我们啦!我这么辛苦筹划旅馆难道连老板娘都当不上吗?”蝉叶瞪着眼抱住他的胳膊,“一起开旅馆的潜台词不就是‘结婚’吗?结婚了当然就要住在一起呀!你不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吧?”
“可是我没有想结婚的意思啊……”幸太郎弱弱说。
“那你现在就要开始想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哦,”蝉叶无情地说,“你再杀一只鬼就可以辞职了吧?到时候要么和我结婚舒舒服服当甩手掌柜,要么就自己去和客人卖笑吧。”
“……老板不用做那种事情吧……”
“等你需要自己应付客人我可以保证你会觉得还不如卖笑容易呢……什么表情?不服气?那你现在走出去替丸子店老板管那个老太婆把丸子钱要回来,你能做到我什么都听你的。”
幸太郎看了一眼刚才光明正大赖账的老妇人,瘪了瘪嘴,没再说话。
蝉叶笑了,手指勾绕着他耳边的头发:“别好像被强买强卖的大姑娘似的,你又不能和人类女人结婚,又接受不了吃人的鬼,除了我没有鬼能忍着不吃人,所以除了我这世界上你找不到第二个能结婚的女人。”
……也不是说非要结婚吧。
幸太郎带着出云饼回到蝶屋,和往常一样把伴手礼分发给小护士们,刚把自己藏进小屋里,隔着半敞的后窗又看到蝴蝶忍在站在后墙根的园子里。
其实不算园子,只是小屋和紫藤花屏障间的一小块空地,幸太郎偶尔会在那儿“销毁罪证”。因为这个缘故,再加上他本来就惧怕蝴蝶忍,现在就是双重的心虚:“忍小姐?您在做什么呢?”
蝴蝶忍抬头,是最惯常的微笑样子:“龙崎先生回来了呀。”有点儿困惑地看着地上:“奇怪,这里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彼岸花来?现在也不是彼岸花该生长的季节呀。”
幸太郎探头出去,发现外面贴着墙根儿长了几簇红艳艳的彼岸花:“哎?是啊,真奇怪……不过这东西能治脊髓灰质炎,留着倒也没有害处。”
“脊髓灰质炎?”蝴蝶忍投来怪异的眼神,“你是说小儿麻痹吗?你听谁说彼岸花能治小儿麻痹的?”
“啊啊……”幸太郎顿时就退缩了,含糊地回答,“记不清了,可能是厨房的婆婆随口说的偏方吧……”
“药可不能乱吃哦。”蝴蝶忍摇摇头,没再管那丛彼岸花,走开了。
幸太郎松了一口气,关上窗子。
还有好些东西要收拾呢。
他把书整理好,装进箱子里。
养伤期间一直是蝴蝶香奈惠亲自照顾他,幸太郎看得出她想和自己谈一谈,但他怕听多了刚坚定起来的去意又会动摇,所以干脆躲着不说话,连确定要走的事情都还没有提过。
先斩后奏会不会太失礼了?
幸太郎看着整整齐齐的箱子。
算了,要我面对着香奈惠小姐说出那种话还不如当场杀了我,还是先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健康一点再道歉吧。
他把箱子推到墙角,准备晚上出门时顺便带出去邮递到岛根。回到桌子边坐下,桌子上用一个漂亮盒子压着几张便条,字体稍大但是很工整,是鹦鹉秀吉留下的。
那次对方毛遂自荐后,幸太郎还是稍微有点儿在意的,等不死川实弥来探病时从他的鎹鸦爽籁那儿了解了一些秀吉的情况。听说秀吉在鬼杀队已经呆了很久了,乌鸦的寿命才十几二十几年远不如鹦鹉,所以没鸦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来的,不过确实是鎹鸦队伍里面的名人,不光因为它是一只鹦鹉。
“爽籁说那家伙很擅长经营人脉和情报网,队里什么风吹草动它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而且不光是鎹鸦之间,它也会去结交人类。”不死川实弥当时是那么说的,“我还是觉得很可疑,既然它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干什么还来主动找你,而且你又不是刚加入鬼杀队,它消息那么灵通早怎么不来?”
秀吉本鸟给的解释是它一早就想来,但被伊右卫门那个疯乌鸦横插一杠,打架打得毛都要被啄秃了。
不死川实弥还顺口问伊右卫门怎么不再负责幸太郎的事,被幸太郎含糊过去了。
幸太郎也懒得想到底有什么内情,反正他也没什么可值得骗的,有这么个擅长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的助手代替他和外界交流他也能轻松一点。总之既然秀吉自己那边找次郎太换好了工作,他也就默认了这位父亲的“心腹”跟在身边。
而真正相处起来,秀吉的伶俐老道着实是让他吃了一惊,交流起来就像人类一样不说,一只鹦鹉居然会用喙叼着铅笔写字!
……真不知道父亲过去都教它些什么。
幸太郎先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是金波屋的玫瑰大福,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只有那一家会做这个,而且他对这个玩意儿非常熟悉。这家金波屋是开在岛原里面的糕点铺,特色就是玫瑰大福,但和别处的大福都不一样,不光是内馅,外观也和普通圆滚滚的大福不同,更像个桃子,还会在凹谷处抹一道玫瑰酱,平白赋予了菓子一种**的象征。也因此很受客人的欢迎,客人们买了玫瑰大福送给游女,就好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求欢。
幸太郎也吃过,是过去日暮太夫收到后随手递给他的,很香,玫瑰酱那种扑鼻的香,糖的分量也很足,和花瓣的微涩混在一起别有风味。
大概是实弥君来过吧。
不过还挺稀奇的,实弥君一向直白,不会搞这种隐晦的暗示,而且自从腰带那次跟他说了不喜欢被当做女人对待,他就没再开过类似的玩笑。
也许是一时兴起?
幸太郎这么想着,拈起大福咬了一口开始看便条。
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比如队内现在关于“樱柱可能是鬼”这件事的议论是如何转了风向的,又比如说小松家那边还在试图通过鬼杀队联系龙崎少爷之类,都是平时没什么社交生活的幸太郎接收不到的信息。
这种风言风语隔了一层好像就没有直接听到耳朵里那么让人心烦意乱了。
幸太郎一边看一边随手把看过的纸条团成一团扔进烟灰缸,烟灰缸里一簇蓝色的火焰跳动着,尽职尽责地销毁一切主人不想再看见的东西。
【平井律师那边已经着手准备向贵族院及内阁提出先生袭爵的事宜,已经和大老爷和少爷生前的几位友人通过气……】
刚开始秀吉一口一个“小少爷”,幸太郎听不惯这种称呼,提了几次,秀吉勉勉强强才改称“先生”。袭爵的事幸太郎不在意也不想干,看了两行就扔进火里了,舔舔指尖的糯米粉,擦擦手,继续看下一张字条。
【富冈先生来访,留下点心一盒,放在先生案头了。】
案头?
幸太郎下意识抬头在井井有条的书案上巡视一圈。
桌上还有别的点心盒子吗?
视线落在开了封、现在已经空空如也的盒子上。
幸太郎陷入了沉思。
蝴蝶香奈惠检查过前天夜里刚脱离危险的队友的情况,回来看见桌上的伴手礼,正好有空闲打算去和幸太郎说说话,到小屋敲了一会儿门没人应答,推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香奈惠大人找龙崎大人吗?”神崎葵抱着装着洗干净的衣服的盆路过,“他刚走,慌慌张张的,好像有什么急事。”
会是什么事呢?
傍晚时分,幸太郎已经回到了岛根,从仓库把正在检视送来的酒的品质的蝉叶叫了出去。
“送了你玫瑰大福?”蝉叶冷静地听他讲了来龙去脉,“金波屋的那个?”得到确定后,表情变得玩味:“真受欢迎啊阿幸,老板娘这么轻易把你放走真是太失策了,少了多少大主顾呢。”
“请别开玩笑了。”幸太郎忧心忡忡,“义勇君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他也没怎么和富冈义勇说过话,即使是出自同一师门。
蝉叶撇了撇嘴:“男人一想到那事儿不都是那样。”在幸太郎胸口拍了拍:“你啊,还是快点儿把任务额做满,然后趁早辞职吧,又不是喜欢男人,总和男人做那事儿算什么。”
“不会的,”幸太郎摇头,“义勇君不是那样的人。”
蝉叶嗤笑一声,也不去和他争辩:“那你打算怎么办?”
“嗯……普普通通地回礼。”
“那如果他更进一步呢?”
“不会的,义勇君是正派的人。”
她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说你那个情人不正派?”
“他们不一样。”幸太郎仿佛要叹气,“实弥君他……”那口气还是轻轻舒了出去:“他很直率,像冬天的风。”
蝉叶看着他。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时,是三年前的冬天,那时候你在院子里劈柴,声音很恼人。”视线下移到他的手上:“那天风很大,你的手上都是皲裂的冻伤,血流出来渗进柴刀的柄里,刮到我面前的风里都混进了丁香花的味儿。”顿了顿:“我以为你这样受过冬天的罪的人,该不喜欢冬风的。”
幸太郎默默听着,从腰带间抽出烟管:“受罪吗?倒也没有。”打开烟草包填着烟丝:“一到冬天我从早到晚都维持着血鬼术,有一层薄薄的火焰在身上,感觉不到什么寒冷,只是一样是杂役别人手上长冻疮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就太扎眼了,所以也得适当模仿一下人类。”烟管叼在嘴里,烟锅里就自动闪起暗蓝色的火星:“我这种奇怪的东西,狠不下心当鬼又学不像人,还天真地想要和人类一起生活,但人类都是太阳,离得那么远是照不到阴影里的,不如冬风,不管怎样还能吹到我身上。”
蝉叶歪了歪头:“所以你是对那个人萌生恋心了吗?”
缥缈的烟雾笼罩着瘦削的男人,看不太清神情,声音却是温和平静的:“我不会的,蝉叶,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不会再和人类有过多牵扯的。”
“那如果那个人找过来怎么办?你能拒绝他吗?”
“这倒不必担心,关于逃避我还是有一点办法的,”幸太郎回答,“已经着手去布置了。”
虽然不能保证完美地隐藏起自己,起码能挡一段时间,柱那么忙,实弥君过阵子就会把我忘到脑后去了吧。
不要误会,只是一场乌龙,毕竟是憨柱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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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咲初小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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