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可能是温顺的大型动物更容易受到小孩子们的关注和喜爱,幸太郎住院的这段时间,得到了小清、小澄、小菜穗三位小护士的友谊小船儿,作为一个挑剔但并不挑食的志愿者,被投喂了各版本稀奇古怪的小点心半成品。
“还没好吗,龙崎先生?”小护士们围着幸太郎,看着烤炉的门。
“再稍微等一小会儿……”幸太郎蹲在烤炉前,手伸到原本应该放木炭的地方燃起苍炎小心操控着温度,“嗯,差不多了。”直接打开炉门,从里面端出还滚烫的烤盘。
“哇——”三小只围着冒着香气的烤盘,“好香啊!”
“小心烫哦。”幸太郎闻到黄油饼干的香气也不自觉心情轻盈起来。
小清拿起一块,在掌心吹着气翻动着,掰成两半举到他面前:“快尝尝吧,龙崎先生已经吃了太多糊掉的饼干了,太可怜了!”
还有更多半生不熟的呢。
“谢谢您,”幸太郎笑着摆手,“我等一会儿再吃,现在太烫了。”
“啊,忘记龙崎先生不能吃热的食物了。”
“是猫舌吗?”
“是猫舌呢……”
三个小姑娘像小鸟一样细声细气地交谈。
“明明手伸到火里也不怕烫,但是喝不了热茶,”小澄接过小清的半块饼干,“好奇怪啊,龙崎先生。”
“因为我身体内部是冷的,”幸太郎解释,“昨天忍小姐还测了温度,在零度左右波动。”想到那个测量方式,打了个寒噤,晃晃头希望赶紧忘掉。
“配合做了很多检查呢,”豆豆眼小姑娘们同情地点点头,“今天没有检查或者实验之类的吗?”
“目前还没有。”幸太郎回答过后,又有点好奇,“好像除了治疗方面,忍小姐对药学也很了解……”
那个紫藤花的麻醉药就很高效……
“是的,听说忍小姐和香奈惠大人的双亲就是从事药剂制作工作的,忍小姐对药剂也很有兴趣,”小清很积极地回答,“我们现在用的很多解毒剂都是忍小姐制作的!”
香奈惠小姐的父母是药剂师啊,怪不得那种娴静温柔的气度,果然出身很好呢。
“但是自从香奈惠大人这次受伤,忍小姐变了好多……”交谈的气氛突然忧愁起来。
幸太郎下意识问:“怎么了?”
“原来忍小姐是很严厉、不太爱笑的,”小清眉梢下压,“但是最近总是很温柔地笑着,就算生气也不会发脾气了……”
“就像香奈惠大人一样。”一直不太说话的小菜穗补充。
豆豆眼小姑娘们纷纷点头。
“是这样吗?”幸太郎之前没和蝴蝶忍接触过,只是朦胧觉得给自己灌药的那个人和微笑着帮自己做检查的那个人确实不太一样,“那,是什么原因呢?忍小姐是在模仿香奈惠小姐吗?”
三个小姑娘彼此对视,小声说:“昨天夜里,小茜躲在被窝里哭……”
“小茜?”
“龙崎先生可能没见过她吧,小茜比我们大几岁,是最早来到蝶屋的护士,最近在负责照顾香奈惠大人。”小澄比划一下,“这样的丸子头,也戴着和我们一样的蝴蝶发饰!”
幸太郎脑中浮现出那个给自己设沸水小陷阱的女孩子:“啊……没见过呢,她为什么哭?”
“小葵偷偷告诉我们,是因为香奈惠大人的身体状况好像不太乐观……”
啊。
幸太郎的心忽地一沉。
“虽然是没有生命危险,”小清脸上的难过都要滴下来了,“但是以后可能不能再战斗了。”
幸太郎沉下去的心又放松了:“那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总是从事那么危险的战斗也让人担心吧?”
“是的,我们也是觉得既难过又悄悄松了口气,但是小葵说不能再战斗对于香奈惠大人来说一定很难过,忍小姐肩上的担子也会变得更重,”小澄低着头,“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忍小姐才勉强自己尽快成长成香奈惠大人那样可靠的大人的。”
……是这样啊。
“可能我们不是队员才不能感同身受吧。”小清惆怅地说,又打起精神,举起手里已经翻晾了好久的饼干,“这回龙崎先生尝尝吧,晾了好久了,一点都不烫了!”
“谢谢您。”幸太郎接过饼干,咬了一口,“嗯,这次很好吃呢,多尝试几次掌握火候就好了。”
小清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的手,抬起头:“龙崎先生要加入鬼杀队吗?”
“咳咳……”幸太郎差点被饼干噎住。
“龙崎先生个子很高很合适呀,”小澄和小菜穗也附和着,“手也很大,一定能够很好地握刀!”
……那个,你们真的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能用火还会被抓去做各种检查吗?没有人跟你们说过我是鬼吗?
“我是被卖给老板娘的,卖身契还押在那里,”幸太郎只能找了个理由,“不能随便换工作的。”
“这样啊……”小姑娘们一脸遗憾,随即又不放弃地再次试图劝说,“真的不行吗?柱的工资很高的,如果能够成为柱的话,就可以把自己赎出来了呀!”
幸太郎忍不住笑了:“嗯,多谢小姐们费心,但是我做杂役已经很勉强了,完全不是拿刀那块料啊,还是培育别的——”
“龙、崎、先、生——”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蝴蝶忍的声音。
“是!”龙崎幸太郎本来是蹲在缘侧下,条件反射地挺直腰背看向屋子。
好甜,是红豆沙吧?
门被拉开,蝴蝶忍走出来,手里端着两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排得规整的鲷鱼烧,还微微冒着热气。
“啊!鲷鱼烧!”小姑娘们已经欢天喜地地接过其中一个盒子坐下来分着吃了。
这是……要干什么?
“早上好,”蝴蝶忍把另一个盒子放在幸太郎面前,“刚买回来的鲷鱼烧,龙崎先生请吃吧。”
“谢谢您。”幸太郎低头致谢,在她笑眯眯的凝视下硬着头皮拿了一个吃。
“好吃吗?”还要问一句。
好吃是好吃,但总觉得有什么坑在等着。
幸太郎点点头:“忍小姐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请直说吧。”
“哎呀,是太明显了吗?”蝴蝶忍笑眼弯弯,“不过确实有件事,如果龙崎先生可以帮忙就太好了。”
幸太郎松了口气:“请吩咐吧。”
“我想从龙崎先生身上采集一点样本做研究,可以吗?”
“采集——样本?”幸太郎迟疑了,“是头发血液那种吗?”
“如果可以的话,想切一块皮肤组织,”蝴蝶忍歪着头,一副为难的样子,“最好是连带着皮肤、骨骼、肌肉、神经这样整体的标本呢。”
“……您想要我截肢吗?”
“哎呀,龙崎先生对医学术语很熟悉呢!”
“只是听做医生的客人谈论过这方面的事。”幸太郎叹了口气,“手脚的话有点太痛了,尾巴可以吗?”
“哎?龙崎先生有尾巴吗?”小姑娘们捧着鲷鱼烧扭过头。
“真的可以吗?那真是太感谢了!”蝴蝶忍马上笑眯眯地说,“不用担心,会给龙崎先生打麻药的,只要在麻药效力消失之前恢复就不会痛了。”
希望如此吧。
反正幸太郎自己是不怎么相信的。
蝴蝶姐妹俩在汉方之外,也积极吸取西洋医学的先进经验,蝶屋里有很专业的诊疗室和相应的器械。蝴蝶忍把幸太郎带进诊疗室叫他脱衣服,一边洗手带上手套,一边让助手岛田茜准备麻药。
消毒水……
还有紫藤花的味道。
人类用的麻药对我不起效,要加入紫藤花的成分才行。
幸太郎垂着眼,瞳仁朝桌边准备药剂的丸子头少女移了移,顺从地开始解腰带。
蝴蝶忍把器械准备好,回头看人已经脱下衣服还叠整齐了,只缠着兜裆布,**的身躯苍白瘦长,像比例怪异的人偶,未经打磨抛光,雾蒙蒙的,死气沉沉的。
真听话。
明明连和女人说话都会脸红,脱衣服倒是毫不忸怩。
也许是因为花街出身?
蝴蝶忍心里猜想着,绕到他身后端详他的尾巴。
是暗红色的,从尾骨延伸出来,垂至小腿的位置,末梢是个钝圆的箭头。因为龙崎幸太郎本人个子很高,实际的长度比观感应该还要长。
“我要摸一下了哦。”蝴蝶忍姑且通知他一声。
得到低声且含糊的回应。
就算抛开那个尖端不谈,感觉也不像印象中的任何动物的尾巴,又细又长,骨头外面就是硬而韧的表皮,几乎感觉不到肉。也不像猫狗那样有长毛保暖,密密地覆盖了一层很短的绒毛,手感类似那种昂贵的植绒摆件。
蝴蝶忍捏了捏那个钝圆的尖端,明显感觉那个人抖了一下。
和尾巴的手感完全不一样,不是特别柔软,但是很有弹性,像颗扁扁的桃子。
“尾巴有什么用呢?”
“没什么用。”这是最近听人问的第二次了,所以这次幸太郎回答得不假思索——也的确不需要思索,在他看来尾巴除了麻烦真没什么用。
“能动吗?”
“那倒是能……”说着,小心翼翼地摆了一下尾尖儿。
“可以像猴子那样翘起来吗?”
幸太郎顺从地翘起尾巴,在空中打了几个卷儿。
“很灵活呢,”蝴蝶忍直起身,“对于鬼来说不是很有用吗?”
她笑起来确实很像她的姐姐蝴蝶香奈惠,幸太郎也分辨不出她这句话是单纯表达还是暗带讥讽,但是从一开始就本能察觉到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对鬼、对他的憎恶,所以尽量乖乖听话少张嘴,这时候也就当做没听到。
“躺到诊疗床上去吧。”
幸太郎默默坐到诊疗床上,背对着她侧躺下来。
“准备注射麻药了哦。”
“是。”
幸太郎微微翕动鼻翼,闻到了淡淡的咸味。
……盐?
离诊疗室不远的卧房里,蝴蝶香奈惠被朦朦胧胧的声音从午睡中惊醒,按着胸口撑起身凝神谛听。
没有声音了。
是梦吗?
“香奈惠大人您醒了?”神崎葵端着水和药进来。
蝴蝶香奈惠微微颔首,随即问:“刚才是什么声音?怎么了?”
“好像是诊疗室那边,”神崎葵一边立起她身后的枕头扶着她坐起来一边回答,“也许是什么东西打翻了吧。”
那么大的声音,忍会那么冒失吗?
蝴蝶香奈惠有点淡淡的困惑。
不多时,蝴蝶忍就来了。
“怎么了,小忍?”蝴蝶香奈惠望向妹妹,最近妹妹格外稳重的表现让她有些担忧,眼下这样鲜活的表情倒是让她有种“啊,果然还是忍”的感觉。
“姐姐,”蝴蝶忍的眼神忐忑不安,“我今天犯了个有点严重的错误……”
“怎么了?”蝴蝶香奈惠也郑重起来,“别慌,慢慢跟我说。”
“今天的实验里,”她的声音有些发飘,“我向龙崎先生要了他的尾巴……”
蝴蝶香奈惠睁大了眼。
“我,我搞混了药剂,应该给他打麻醉针的,”蝴蝶忍躲开了姐姐的目光,“结果注射的是生理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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