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多么无趣。
信徒们的祈祷声像嗡嗡作响的蝇群,血液的味道千篇一律,连人类临死前的恐惧都显得如此单调。永恒的生命像一池死水,连投入石子都激不起涟漪。
直到我在迷雾里看见她。
白色的浴衣,黑得像深渊的长发。她在逃跑,脚步踉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不像那些要么瘫软如泥、要么歇斯底里的猎物。她灵魂散发出的光,不是刺眼的明亮,而是一种……温润的,却又极其固执的微光。
有趣。像在无尽的荒漠里,发现了一株会自己移动的、姿态别致的小花。
我决定陪她玩玩。看她能跑多远,看那点微光何时会熄灭。
我出现在她途经的神社,在雨中看她强作镇定。提起那件白衣时,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真可爱。那件普通的衣服,似乎勾起了我体内某个沉寂角落的……一丝尘埃。是那个说我“寂寞”的女人留下的吗?无所谓了。
我给了她新的料子,绣上我的冰莲。我想看看,被我的印记覆盖后,她那点微光会不会变质,或者,绽放出更取悦我的色彩。
她穿上那件浴衣的样子,确实很美。像月光下凝结的冰晶,剔透,易碎,完全属于我。将她安置在安静的庭院里,每日看着她,像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她的顺从起初让我愉悦,那点反抗的微光似乎终于熄灭了。
但很快,一种新的、更微妙的东西开始滋生。
她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口深井,映不出任何情绪。我说话,她聆听;我靠近,她不退;我赐予,她接受。可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恐惧,没有憎恨,甚至没有……存在感。
我开始提及那个百年前的女人,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波澜。没有。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像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我给她最好的丝绸,最精致的食物,最华美的牢笼。她全盘接受,如同器物接受尘埃的落定。
不对劲。
这不像驯服,更像……一种更深沉的、无声的消解。她在用她的“不存在”,来对抗我的“拥有”。
那天,宅院外有鬼杀队的气息。我察觉了,她也一定察觉了。她第一次主动为我斟茶,手很稳,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茶凉了。”她说。
我看着她。看着她身上与我同源的冰莲,看着她完美无瑕的顺从姿态。忽然间,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攫住了我。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那点在黑暗中挣扎、不肯熄灭的微光!是那份即使恐惧也要举起刀刃的愚蠢勇气!是那个在无限城里,穿着白衣,用鲜活的生命力刺痛我麻木感官的灵魂!
而不是眼前这个……精美的、空洞的、仿佛灵魂早已抽离的躯壳!
我饮下她递来的凉茶,冰冷的液体却像火焰一样烧灼着我的虚无。
我明白了。
我困住的,不是那只倔强的飞鸟,而是她褪下的、一件依旧美丽的羽衣。
真正的她,或许早已在那次穿上冰莲浴衣时,就以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死去了。留下这个完美的空壳,作为对我“收藏”最大的讽刺。
永恒的无聊,并未被打破,反而以另一种更彻底的形式,回来了。
我看着跪伏在地的信徒,看着身边这具美丽的“冰莲之姬”,第一次感到那七彩琉璃铸就的眼眸深处,传来一丝真正的、冰冷的……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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