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或者鬼,用这种语气和鬼舞辻无惨说话,头颅此刻早已滚落在地板上。然而,朝潮爱莉最顽劣的模样他都见过,此刻的不敬与她儿时不知死活的行为根本无法相比。

……本来应该是这样。

但是。

怎么回事。

一种前所未有的不愉快情绪,从他的胸腔深处升起。

是被冒犯的愤怒吗。

不,不一样。

这是某种更加……微妙的东西。像是有一根细小的鱼刺扎在喉咙深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不疼,带着一种堵塞感,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月彦静静地站在那里,野兽般的鲜红竖瞳深处一点点褪去人类的情感,显得愈发冰冷残酷。

受到西方思潮的深刻影响,朝潮爱莉的父母对日本传统的价值观,特别是那些要求女性温顺服从的陈规陋习,抱持着毫不掩饰的批判态度。

他们从不以“大和抚子”要求女儿,反而鼓励她独立思考,大胆探索,甚至让她学习射击和骑术,把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朝潮爱莉没有辜负父母的期待。她聪慧敏锐,从钢琴到生物制药的学习,都做到了出类拔萃。

但同时,这种教育也在她骨子里种下了骄傲与叛逆。一旦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哪怕面对的是值得敬重的长辈,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不过,在过去近十年的朝夕相处中,鬼舞辻无惨早已将她摸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她喜欢哪个牌子的巧克力,知道她在紧张时会提起肩膀,知道什么样的论调会激起她的反感。

鬼舞辻无惨从不以强硬的姿态去命令她,凭借千年来对人心的洞悉和操控,他总能找到最恰当的方式,让她“自愿”地走上他早已铺设好的轨道。

他会用看似开明的姿态,先肯定她的想法,再以更“成熟”、“周全”的逻辑,指出她计划中的“疏漏”,最终将自己的意图,包装成一个对她而言“更好”的选择;他也会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失望与受伤,让她在愧疚中主动软化,乖乖听话。

这一场不对等的心理博弈持续了多年。朝潮爱莉自以为的选择,都在鬼舞辻无惨的操控中。就像一只风筝,看似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实际上线的另一端始终握在他手中。

而现在,这个现实,被打破了。

梅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鬼舞辻无惨的目光在朝潮爱莉身上缓缓扫过。

她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一股令人不悦的山野气,就像一幅完美的画作上被人添了几笔多余的颜色。

——不协调,刺眼,让人想要立刻擦掉。

然而,眼前的女孩不能杀。

至少现在不行。

垂在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

并不是因为他对朝潮爱莉有格外的容忍心。

朝潮润一刚刚去世,企业内部正值混乱时期。他的研究对朝潮制药来说是回报率不高的项目,那些老臣各怀鬼胎,董事会里暗流涌动,早就对此颇有微词。朝潮润一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学生都走在阳光下,力排众议才让这个多年没什么进展的研究进行下去。

他需要一个拥有足够股份的继承人支持自己的决策,来继续他关于“克服阳光”的研究。

而年仅十三岁的朝潮爱莉是他最了解也是最方便操控的那个。他是她父亲最信任的学生,是看着她长大的义兄,是在她父亲去世后唯一能够依靠的人。

此时如果节外生枝,只会徒增麻烦。

作为活了一千多年的男人,鬼舞辻无惨很清楚叛逆期的小鬼又多么难搞。

越是强硬地镇压,反抗就越是激烈。私奔、离家出走、甚至自杀——即便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千年,日本人对生命的轻视,依旧时常让他感到费解——被长辈严厉管教的少年,总能做出超乎周围人想象的事。

与其浪费力气,不如暂时顺着她的意,从旁加以引导和控制,才是最高效的办法。

不过就是一个成不了气候的乡下表哥,随时都可以处理。

胸中那股翻腾的杀意逐渐平息。

“……你长大了,爱莉。”

听到这句话,朝潮爱莉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她其实知道月彦脾气不好。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对长辈恭敬,对同辈友善,对晚辈慈爱。在外人眼中,是完美的绅士典范,但朝潮爱莉很小就明白那只是表象。

月彦不高兴的时候,不会大喊大叫,更不会摔东西,脸上的表情不会有太大变化,但他的眼神会冷下来,像看死人一般,冷到让人浑身发毛。

不过,他生气的样子朝潮爱莉见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到月彦的表情重新变得温和,朝潮爱莉悄悄松了口气。

“我只是希望,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是否安全。”青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上。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显得既关切又坦诚。

“我回来以后发现你离家出走,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这并不全是假话。

鬼舞辻无惨比朝潮爱莉知道的多一点。

除了朝潮爱莉这个合法的独生女之外,朝潮润一在外面还有四个私生子。即便有遗嘱,但只要有男性继承人存在,她就要往后排。

在葬礼还没举行的时候,鬼舞辻无惨就动身了。

札幌、仙台、鹿儿岛、鸟取,年龄从五岁到十八岁不等。由于只能夜晚行动,他用三天时间才处理完这些麻烦。

原本以为等他回去,象征性地安慰一下朝潮爱莉,处理那些继承的琐事,然后就能顺理成章地掌控朝潮制药。结果回来后从律师那里得知了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处理掉,但朝潮爱莉却提前一步离开,抵达了狭雾山。

这下反而不好动手了。

站在朝潮爱莉空无一人的卧室中央,鬼舞辻无惨心中翻腾着一股久违的暴虐杀意。

……他想杀人。

把这个宅邸里所有的仆人都撕碎好了。

——为什么没有阻止她?为什么让她一个人离开?

——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小鬼,要真的想拦难道拦不住吗?

这件宅邸,已经被董事会的人买通,渗透成筛子了。

这些人类之间卑劣的小动作,他一直看在眼里,却从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不过是蝼蚁争食时毫无意义的纷争。

只要朝潮爱莉最终继承了股份,只要他的研究能继续,其他的都无所谓。然而蝼蚁,在关键时刻就是会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走廊里的空气变得冰冷而沉重,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缓慢地挤压着,墙壁上的油画微微颤抖,水晶吊灯也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将这座宅邸变成血肉模糊的人间地狱,对鬼舞辻无惨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男人缓缓捏紧拳头,锋利的指甲刺进掌心,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如果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管家和女仆,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任何一个人都会察觉到异常。鬼舞辻无惨需要的,是朝潮爱莉的信任和依赖,而不是恐惧和怀疑。

这样吧。

他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如果朝潮爱莉平安回家,那么这间宅邸的人都可以轻松地安静死去,若朝潮爱莉没能回来,那么这间宅邸的所有人都将生不如死。

惨惨子今天又是想杀人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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