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死亡数 25

紧握著的刀尖微微漏出一丝颤抖,虽然很快地便被稳住,但是在两方注意力都十分集中的现在,再微小的破绽都好像黑夜裡的灯火一样显眼。

富冈义勇抿紧双唇,鬼舞辻无惨好整以暇地向他张开手:“不用那么警戒,反正你再紧张也没什么用,不如好好拥抱最后的时光,不好吗?”

“快逃,带著你的妹妹......带著你的家人们,尽可能地跑起来。”富冈义勇没有回头,对著灶门炭治郎说。

那时候在那田蜘蛛山上,他也是这样持刀护著灶门炭治郎和他的妹妹,但那时面对的是人类、是听见鎹鸦传令后会停止攻击的胡蝶忍,而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是恶鬼的源头,自己连是否能挡下对方的攻击都不是很确定了,更别提回头确认对方的状态......

“快走!”久久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他暴喝一声,灶门炭治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抱起摔了一跤的六太就跑。

鬼舞辻无惨没那么好心会放任猎物跑走,只见他抬起手臂,灶门竹雄根本什么都还来不及看清,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从出生起便不曾改变过的屋顶骤然被拆散,昏沉沉还飘著雪花的天空就这样强势地闯入了他的眼前。

“哥、哥哥......”灶门花子害怕地喊了一声,灶门竹雄这才如梦初醒地拉住离他最近的两个孩子的手一起跑,母亲搀扶著姊姊没有空管他们,他要尽可能地帮上忙——

富冈义勇咬紧牙根,鬼舞辻无惨的攻击震得他整条手臂都发著麻,而对方的表情从刚开始的轻佻,在见到他几乎一个不漏地挡下攻击后变成了饶有兴味,超出预期的实力让对方有些惊讶,但是他能挡下攻击不只是因为自己曾经直面过对方更强大的姿态,还因为对方根本没有认真起来。

不可能,他不可能阻挡得了对方的脚步,就像人类在可怕的天灾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一样......

不,等等,没事的。

“没事的”这个词就像是一条引线,骤然将他拉到平静的水面上,冷静下来以后再对上那双赤红色的鬼瞳,富冈义勇已经能维持自己惯有的冷静,一反刚才防守的姿态,面对鬼舞辻无惨时反倒积极攻了上去。

面对上弦之二的那个时候他也以为没有办法了,最终却还是成功地化险为夷,事情还没有堕入绝望的境地,现在就要放弃的话还太早了!

至少......至少得等到——

“喔?在知道我是谁以后,竟然还有胆子朝我进攻?”鬼舞辻无惨嗤笑了声:“是谁给你的自信?那些连血鬼术都用不出来的、弱小的残渣吗?还是其他害虫一样、怎么杀也杀不完的鬼杀队队员?”

鬼舞辻无惨想起在童磨的记忆裡看见的,一个又一个不停冒出来的柱,面对一点动摇都不显的富冈义勇咧开嘴:“荒山野岭的,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富冈义勇紧紧盯著鬼舞辻无惨的动作不敢放鬆,身后传来的尖叫声却逼迫著他的神经,他知道这时不能回头,一旦回过头去看就容易被鬼王抓住破绽,所以他不能回头,绝对不行——

“姊姊!!”女孩的颤抖著喊了一声,富冈义勇回头恰巧看见灶门祢豆子抬起脑袋扑上灶门花子的身影,对方一张口便咬下女孩纤细柔软的手指,鲜血溅了两人满身,刚才面对他时还紧张地下意识啃著指甲的女孩疯了一样尖叫出声,被嫌弃太吵的鬼一口啃上喉管。

“姊......花子!!”另一个男孩想阻止,没想到力气根本比不过失去理智还吃了人的恶鬼,平时总是温柔地哄著他们的长姊正流著口水,刚才还、还把花子......

灶门茂衝上去把灶门祢豆子推开,手掌颤颤巍巍地捂住家人正泊泊地向外冒著鲜血的喉咙,眼睛紧紧盯著目光逐渐涣散的人:“花子、花子别睡!!看著我,看著——”

灶门祢豆子被推了一把后,很快地又重新恢复平衡,猛地要衝向不知死活的人类时,又被人从侧面一把扑倒。

“快点!!”灶门炭治郎压制著不停反抗的妹妹,转头向其他人大喊:“竹雄!妈妈!快点带著其他人跑!!”

灶门竹雄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灶门葵枝扯了他一下才让他动起脚来,抱起被摔了第二次的幼弟,丢下自己的大哥转身就跑。

“跑吧、跑吧,让我看看你们要怎么逃离天灾。”鬼舞辻无惨伸出手,手臂变成好几根分裂的鞭子高高扬起,抽向背对著他逃跑的人。

富冈义勇尽可能地挡下所有越过他身影的攻击,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斩掉飞往他身后的长鞭,鬼舞辻无惨发现这一点后,反而开始不针对他了,分得极开的攻击让他疲于奔命,灶门炭治郎逐渐不敌变成鬼的妹妹的喘息也一点一点地挑战著他的神经。

在灶门炭治郎被终于压制不住的灶门祢豆子一脚踢开时,富冈义勇听见了另一个人的痛呼声。

他明明有好好地挡下所有的攻击的,怎么会......

“花子!!”灶门竹雄跑出去几步,在听见母亲痛苦的哀号声后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竟然看见原本被母亲抱在怀裡、由弟弟按住对方脖子上伤口的小妹撑起身体后,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张大嘴狠狠地咬上母亲的咽喉,他清楚地看见妹妹的喉咙滚动了几下,像是十分享受喝进嘴裡的鲜血的滋味。

“呜呃......”灶门炭治郎被踢开后撞上一旁的树干,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就被灶门祢豆子扑倒,力气比不过鬼的他只来得及在最后一刻撇头,让灶门祢豆子咬上自己的肩膀而不是咽喉要害。

富冈义勇想挥刀帮忙——他是想帮忙的,但是在砍下新生的鬼之前,持刀的那隻手就被鬼舞辻无惨的鞭子捲住,硬生生地折断了手臂的骨头。

他痛得呼吸都停了一瞬,真的太疼了,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骨折了的手臂再也握不住日轮刀,富冈义勇连忙在刀子脱手的那一刻用左手去接,赶在鬼舞辻无惨下一波攻击到来之前将缠住手臂的鞭子斩断。

“嗯......无论过了多久都无法理解啊......”鬼舞辻无惨收回鞭子,看著切口平整的痕迹快速蠕动著恢复原状:“明明就不在乎自己,或者换句话说,明明就不想活著,为什么非得来阻碍我?”

他将困扰了他将近百年的问题问出口,看著即使疼的脸色发白,只剩一隻手也要握紧刀刃的富冈义勇,像是将猎物逼进死角一样,一边悠哉地缩小对方的生存空间,一边抛出自己的问题。

“做点别的事情不好吗?把我当作天灾不就行了,为什么你们鬼杀队的人......一个两个的,都不能放下所谓的‘仇恨’,想死的话自己到别的地方乖乖去死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来给我杀呢?”

“......你是不会理解的。”富冈义勇颤抖著开口,疼痛让他一开始没有办法很好地掌握自己的声音,但是鬼舞辻无惨的言论太过荒谬,就算他没有和鬼对话的习惯,在听见那像是胡扯一样的“天灾论”之后,也忍不住开口反驳。

“不会理解啊......”鬼舞辻无惨高傲地笑了声:“只要我能看透你的脑子,是不是就不会有我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不详的预感让富冈义勇全身都紧绷起来,然而再强的警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像是纸糊的城牆一样,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知从何而来的长枪贯穿富冈义勇的颈子,把人横著戳出去好几米远,富冈义勇才意识到疼痛和不断有东西从伤口灌入身体的异物感。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看见连接著鬼舞辻无惨身体的长枪——或者说输送管,正不断地朝著自己的脖子推送某种不明东西。

“变成鬼吧,我想看看......变成鬼以后,成为人们眼中‘天灾’的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不......好......

他颤抖著伸出手抚上输送管想拔出来,大量的鬼血却他的意识越来越难以掌控自己的身体,即使想要反抗,身体也一点一点地变得沉重,最终昏了过去。

——

寒风冻醒了他的意识,在那之前的身体似乎持续活动了一段时间,原本在他记忆裡会让人冷得瑟瑟发抖的温度,此刻只不过能让人清醒而已。

富冈义勇先是感觉到疲惫,然后才是腹中满足的感觉,好像在这样的天气裡开开心心地饱餐了一顿,只要将最后一口食物解决掉,就能安心入睡一样。

好了,现在只要将他手上的食物送入口中......

咦?他手上拿的是什么?

富冈义勇迟缓地看向自己手裡拿著的东西,鲜红色的、温暖的,偶尔因为他改变拿著的手势还会流出鲜血的......属于孩子的大腿。

他仓皇地丢开手裡的食物——不能称之为食物!那是、那是原本属于......属于灶门六太,那个小小的、他还有意识时甚至连触碰对方都害怕弄伤的孩子的身体。

然而在他失去理智时他都做了些什么——

富冈义勇环顾四周,原本该由他保护著的人或趴或躺地散落在他的身边,鲜红色泼洒在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唯一还活著的是咽喉被咬断的灶门祢豆子,身为鬼的她想恢复自己受伤的部位,却因为能量不足,只能像个破风箱一样荷荷地喘著气。

剩下的尸体......他变成鬼以后良好的嗅觉能完美地判断身边除了灶门祢豆子以外没有人活著了——尸体都有些残缺,而他能从那些缺口中闻出自己的味道。

联想到腹中的饱足感,一股反胃感传来,他摀住自己的嘴,没忍住直接吐在雪地上。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变成鬼,这些人不会死......

看著吐出来的鲜血和肉块,富冈义勇突然像疯了一样地抠挖著自己的喉咙,呕吐带来的压力让他的眼睛不断的冒出眼泪,但是大部分的肉块已经化作能量充盈在他的身体裡了,再怎么吐也只能呕出酸水来。

冷静点,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只要用日轮刀就可以了,只要快一点回到——

变成鬼瞳的眼睛在看见被折断的日轮刀后狠狠一缩,也许是怕他在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就被偶然路过的人用现成的日轮刀斩杀,鬼舞辻无惨“贴心”地将日轮刀折成一片片的刀块,务求没有一片刀子能够完整地斩下鬼的头颅。

绝望吞没了他,作为柱,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除了日光和日轮刀以外,没有其他东西能够杀死鬼,就算是鬼也不行。

——看看灶门祢豆子就知道了,大概是因为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裡,也变成鬼了的灶门祢豆子也想争夺东西吃,所以和他打了一架。

而他们战斗的结果便是他略胜一筹,咬断了对方的喉咙,而对方恢复了好一段时间都没能恢复原状,直到现在还躺在地上狠狠地瞪著他。

大雪盖住了日光,如果要等待其他鬼杀队的队员来杀了他,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那个时候已经错过回溯的节点,那么他不只白白浪费了难得的机会,还让原本不会死去的灶门兄妹惨死。

都是他思虑不够周全的错,如果他再思考得更全面一点,如果他有先想到“如果日轮刀杀不了自己”这个问题,如果......

明明都拥有死亡回溯这么多次机会了,他却连这些“如果”都完全没办法实现。

“杀了我......”他用著破碎的声音喃喃自语:“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

振翅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宽三郎拍著翅膀飞近他,因为他迟迟不伸出手而盘旋了几圈后落在他面前的雪地上,漆黑的身体和乾淨的雪地成了反差,富冈义勇的脑袋在“把自己藏起来”和“把宽三郎赶走”中拉扯,反胃的感觉仍然压迫著他的胃,于是他怔怔地看著这个从选拔时就陪伴著自己的伙伴。

“宽三郎......”富冈义勇低声喊著,宽三郎也许是不能理解自家小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一言不发地坐著等待,但是即使富冈义勇伸出充满血污的手,也没有反抗地任由对方抱起自己。

温暖的感觉让富冈义勇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他梳著宽三郎渐渐不那么油亮的羽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宽三郎,麻烦你儘快让鬼杀队的剑士来这裡一趟......我需要支援。”

如果有鎹鸦在的话,应该能很快引导对方来到自己面前杀了自己的吧?希望到时候还来得及,如果来不及的话也没关係,无论要重複千遍、万遍,他都会乖乖地伸出脖子,就这么投入死亡的怀抱裡的。

到那个时候,姊姊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让他去到她那一边的吧?

宽三郎歪了歪头,似乎没有认出他变成了鬼,而是一如往常地在理解对方的要求以后,拍拍翅膀飞了起来:“嘎——请求支援,请求虫柱、胡蝶忍的支援。”

也许并不需要“柱”那么厉害的支援,只是宽三郎认为就连作为水柱的富冈义勇都需要求救了,来的人如果不是柱的话没办法解决,所以立刻动身寻找距离最近的胡蝶忍。

富冈义勇坐在原地,看著越变越小的黑点胡思乱想,如果来的人是胡蝶的话,希望她给自己不那么痛苦的药啊......平时要吃的药已经够苦了,如果就连接受死亡都要那么痛苦的话也太惨了。

不过如果看清是他的话,胡蝶忍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肯定会很生气吧?平时受了伤就得花那么大力气治疗,他明白对方的辛苦所以平时不怎么喜欢去给对方找麻烦,虽然不管去不去好像都会被对方狠狠地骂一頓就是了。

说不定不会生气?毕竟以后再也不用管他这么麻烦的伤患,也不会因为他受伤而担心受怕。

说到胡蝶忍,就想起对方交给自己的毒药,还没怎么给对方提出建议过呢......毕竟碰到的鬼不是太弱、一不小心就被杀掉,就是鬼喝下以后痛苦的表情千篇一律,他实在看不懂哪一种效果比较好......

富冈义勇猛地闭上眼睛后睁开,他怎么就忘记胡蝶忍给他的药了呢?那个能杀鬼的药,肯定也能杀了作为鬼的他!!

他匆匆忙忙地翻出贴身藏著的药品,万幸装在小罐子裡的液体并没有破碎,在他晃盪著观察时还反射出不同的光泽。

富冈义勇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打开罐子仰头任由液体滑落进食道中。

[鬼灭]富冈义勇的最佳存活路线探查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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