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门祢豆子眨眨眼睛，从善如流地停了下来，富冈义勇吞了吞口水，尽量用沉稳的语气开口：“不能开门，会有危险。”
“危险？”灶门祢豆子歪著头，看上去不是很理解富冈义勇在说些什么，大大的眼睛看著他，然后再看向刚才也阻止她的另外两个人。
富冈义勇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直说门外是吃人的恶鬼？来者还是最强的鬼王，一旦碰面必然会死？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他是灶门祢豆子，恐怕不只不会相信，还完全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吧？
“祢豆子？你们没事吧？！帮我开门！”木板门被敲得碰碰作响，灶门炭治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富冈义勇还来不及困惑为什么是炭治郎的声音，灶门祢豆子便先一步打开了门。
万幸，门外的确实是灶门炭治郎，虽然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但是似乎一切正常。
“哥哥！欢迎回来！”灶门祢豆子的眼睛亮了亮，伸手摸了摸炭治郎的手，不顾对方冰凉的温度，便将人拉进较为温暖的屋内：“吃过饭了吗？我以为你今天会直接借住三郎爷爷家的。”
“还没。”灶门炭治郎露出一个短暂的微笑，在自家妹妹的协助下卸下还装著一些炭的篓子，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原本是想把炭卖完再回家的，但是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就想著先回来看看。”
灶门竹雄在哥哥收拾好自己后，像个小炮弹一样衝进对方的怀裡，灶门炭治郎被撞得向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体回抱：“抱歉啊，竹雄，没能按照约定带好吃的东西回来。”
灶门竹雄在哥哥的怀裡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却怎么样也不愿意将脸从对方怀裡拔出来，灶门炭治郎用眼神询问妹妹发生了什么事，灶门祢豆子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下午开始他们就有些奇怪了......大家都是，从六太开始突然哭起来，花子跟茂也很黏人的样子，我有点担心......”
“下午......”灶门炭治郎若有所思，却被母亲的呼声打断：“炭治郎，先把门关上好吗？快进来坐下，我拿东西给你吃。”
灶门炭治郎照做，视线看向家中的矮桌时，才发现家裡多了一个富冈义勇，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不只是惊讶。
富冈义勇睁大眼睛，他了解灶门炭治郎，灶门炭治郎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已经认识他了一样，特别是才刚见过对方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富冈义勇能够很清楚地分出两者的差别。
为什么？对方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我......我们大概都做了同样一个梦吧？”灶门竹雄闷闷的声音从灶门炭治郎的腹部传来，在灶门炭治郎温柔的抚摸脑袋后，他将头瞥向一侧好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些：“突然猜得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而梦境变得可怕是从祢豆子姐开始，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大家都有点吓到了......”
“欸？原来是这样吗？那为什么我没有？”灶门祢豆子困惑地看向灶门炭治郎，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母亲。
富冈义勇将手放到刀柄上，一边摸著握柄处粗糙的部分一边思考，听起来除了灶门祢豆子以外所有人都对于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是已经发生过，却因为他死亡而回溯的过去——有印象，这其中的关联是什么？造成有印象与没有印象的原因又是什么？
“祢豆子没有印象也不错，不用太过担心。”灶门葵枝温柔的嗓音唤回所有人的注意力：“目前还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既然大家都对这裡感到不安的话，天一亮我们就搬家。”
灶门葵枝将还带著馀温的食物放上矮：“在那之前，先好好吃顿饭，好好休息吧。”
灶门炭治郎小小的欢呼了声，拖过自己的碗筷就要开动，富冈义勇看著静静地躺在那裡的食物，胃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翻滚。
“富冈先生，您不吃吗？”灶门葵枝疑惑地问道，所有人的视线因此集中在富冈义勇脸上，就连灶门炭治郎都停下了进食的动作，富冈义勇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不怎么好看，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又一道敲门声传来。
除了灶门祢豆子以外的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富冈义勇握紧刀柄，死死地盯住门板，像是想穿透木板直取目标。
灶门竹雄伸出手握住了灶门祢豆子的手，微微颤抖的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如果......如果敲门的人是男人的话，就和梦裡真的一模一样了......”
富冈义勇将日轮刀缓缓地拔出鞘，尽可能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敲门声还在持续，但是门内的人被紧张的气氛感染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也许是见他们始终不愿意开门，来者停下了敲门声，一道优雅的女声从门板后传来：“深夜打扰有失礼数，但是能否为我开门，让我借住一晚呢？”
灶门炭治郎看向自家母亲，眼底的困惑像是要塞满了他的脑袋，富冈义勇看得出来屋内的所有人都很困惑——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女人？上次开门之后，门外站著的明明是鬼舞辻无惨，为什么突然变成不知名的女人了......
整件事情从灶门葵枝轻易过头地同意搬家开始就很奇怪，而他们所谓的“不祥的预感”又是怎么知道的......
富冈义勇思考著，灶门葵枝见他没有阻拦，便做出了决定：“开门吧，这么冷的天，我们不能放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面，万一冻病了就不好了。”
特别他们家还是在山顶上，如果他们不开门，对方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遇到其他愿意收留她的人家。
灶门炭治郎点点头，起身去开门，和门外梅红色眼睛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鬼舞辻无惨——灵敏的耳朵听见门内的人不会替男人开门后，拟态成端庄地女性模样的鬼王，在看清灶门炭治郎耳朵上的花札耳饰后勾起嘴角，富冈义勇飞快站起身扑向灶门炭治郎，速度快得顾不上弄翻了矮桌。
但是却来不及了，护著灶门炭治郎狠狠撞上牆壁后，富冈义勇低头查看怀裡的人的情况，发现对方虽然面色痛苦地捂住脖子，声音却一点也发不出来。
血沫从对方嘴裡呛出，看著灶门炭治郎因为缺氧而向上翻的眼睛，富冈义勇的手一瞬间颤抖了下，却很快地抽出日轮刀挡下袭向自己的攻击。
“哥哥！！”灶门祢豆子惊叫著扑向灶门炭治郎，富冈义勇虽然放手将人交给女孩，却明白对方已经没救了。
他出手太晚，鬼舞辻无惨一下割开对方的声带和气管，胡蝶忍在这都不一定能救回对方，何况现在只有他，面前还有个棘手的敌人。
“哎呀，看来是挖到宝了。”将长髮盘起，穿著华丽和服的女人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唇，将刚才切开灶门炭治郎的脖子后流出的鲜血当作唇釉擦上自己的嘴唇，也许是对血液的味道十分满意，对方勾起唇角：“你说是不是呢？鬼杀队的水柱。”
“......”富冈义勇上一次就发现对方攻击的意图是在看清灶门炭治郎的耳饰后增加的，而看见自己的刀子——也许是刀身上属于柱“恶鬼灭杀”的字样，以及斩杀其他鬼时，别的鬼传递给鬼舞辻无惨的情报，导致对方知道自己是谁——以此增加势必要杀掉自己的决心。
不过联想到原本就算自己和炭治郎都不在，灶门家也只剩下被变成鬼的灶门祢豆子一人的经历，富冈义勇并不觉得只要自己和炭治郎不在，就能救下这一家人的性命。
因此说到要杀掉对方的决心......以这一点来说，相信他们两方都是一样的。
他举起日轮刀，在一瞬间模拟出对方进攻的所有可能性，鬼舞辻无惨的速度快过他的眼睛，因此与其用眼睛判断攻击的到来，不如将所有可能的范围全部挡下。
水之呼吸——十一之型，凪。
也许是惊讶于他成功地接下了所有的攻击，鬼舞辻无惨改变了她的表情，富冈义勇知道接下来的攻击会变得更加猛烈，也许还会大于他的防守范围，将目标摆向因为闹出来的动静而渐渐醒来的小孩子们。
“妈妈？哥哥回来了吗？”灶门花子揉著眼睛坐起身来，早她一步醒来的灶门茂被眼前血腥的画面吓得连叫都叫不出声，灶门竹雄一把扑过去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但是颤抖著的身体却越发让女孩感到不安：“竹雄哥？怎么了？你让开点......”
鬼舞辻无惨抬起手臂，原本正常的手指顿时分裂成好几道鞭子似的武器，分别袭向富冈义勇和他背后的一家人。
富冈义勇没有犹豫，抬手砍断了袭向身后的攻击，鬼舞辻无惨心下一喜，针对剑士的攻击毫不犹豫地刺入对方柔软的腹部，还坏心眼地搅了搅。
富冈义勇口裡溢出鲜血，抬眼看向鬼舞辻无惨的脸上虽然佈满冷汗，却不是对方所想像的不甘或是痛苦，反而是充满胜利希望的眼神。
怎么回事？为什么......
鬼舞辻无惨没忍住倒退一步，从刚才开始便与往常不同，鬼杀队的人在见到过大的实力差以后，大多会害怕得失去战意，虽然有些人可能会感到愤恨不甘，却从来......从来没有人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还笑得出来。
更何况深山野岭的，对方怎么可能能像上次一样，源源不断地从不知名的地方捞出伙伴，一次次地使出奇招，将他斩于刀下？
富冈义勇吐出一口鲜血，勾起的嘴角让鬼舞辻无惨心底发憷，随著他倒退而抽出的鞭子让富冈义勇的身体晃了晃，破口也不断流出血液，富冈义勇却好像一点也不疼似的，将日轮刀握得更紧了。
“无论......要花上多久。”受伤让他不得不说几句话便稍微停一停，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富冈义勇倒转刀刃，顶著在场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将日轮刀抵上了自己的脖子：“我绝对会救下他们的。”
鬼舞辻无惨下意识地想阻止富冈义勇的动作，却因为对方超乎理解范围的行为让他慢了一拍，直到对方的身体倒下，鬼舞辻无惨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虽然明白，却已经无能为力了，就算是鬼王，面对已经死去的身体，除了愤怒以外他什么也不能做。
——
灶门炭治郎感觉到自己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虽然刚才的疼痛和一点氧气都吸不到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是同样的，他也失去了掌控自己身体的能力。
这就是死亡吗？
灶门炭治郎有些害怕，但是看著底下抱著自己身体流泪的灶门祢豆子，还有不远处颤抖著身体，却还是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弟弟妹妹面前的妈妈和竹雄，那一点对于死亡的害怕顿时转变成对亲人的担忧。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灶门炭治郎看向正持刀保护著他们的男人，隐约中好像见过类似的情形，明明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但是却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恍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经死过一次了，而在那一次死亡之前，自己就是被对方背上山，和对方一起吃了顿饭之后，祢豆子打开门，一个长得和正在攻击对方的女人很像的男人袭击了祢豆子......
灶门炭治郎的叙述能力不太好，脑袋却很快地理解攻击他们的男人和女人都是同一个人——同一隻鬼，而保护他们的是三郎爷爷说过的，专门击退鬼的猎鬼人。
为什么......自己会对这样荒谬的事情有印象，而即使有印象，为什么仍然无力改变这样的事情发生......
灶门炭治郎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在看见女人的手变成的鞭子攻向心爱的家人时，儘管清楚自己大概没有办法阻止，仍然忍不住伸手去挡：“不——！！”
灶门祢豆子紧张地尖叫了声，万幸攻击被挡了下来，但是灶门炭治郎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就看清一直守护在他们面前的剑士肚子被捅了个大洞的样子。
不......怎么会这样？刚才、刚才那么多的攻击对方都顺利地挡下了不是吗？为什么会......
止不住的心慌让灶门炭治郎甚至无法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思考在看清富冈义勇嘴角勾起的笑容，以及横著抵上自己脖子的日轮刀时彻底停摆，他蓦地想起上一次对方跪倒在在雪地中崩溃，呢喃著想死的画面。
他像隻被扼住颈项的鸟儿，自由和歌唱的能力都被剥夺，只能等待著最终那一刻的到来。
“——我绝对会救下他们的。”
灶门炭治郎已经泪流满面了，即使不甚明白，他仍然能感受出对方说的这句话背后的重量有多重，如何才能在这样的绝境中信誓旦旦地说出这句话，又该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达成这样的结果。
他伸手想阻止对方伤害自己，却发现一股阻力拦著自己朝对方靠近，随后是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裡的水流声，他恍惚了几秒，一道熟悉的声音呼唤著他。
——
“——炭治郎！”
他眨眨眼看过去，是山下时常关照他们家卖炭生意的邻居。
“啊、是的，请问您今天要买多少炭呢？”灶门炭治郎猛然想起自己今天是想在过年前多卖些炭，多买点好吃的东西回家的，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突然就发起了呆。
“你没事吧？如果遇到困难的话可以跟我们说，大家都会帮你的。”邻居皱起眉头，看起来不是要买炭，指了指他的脸，担心地看著他。
困难......？灶门炭治郎顺著对方的动作摸上自己的脸，愕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满脸都是泪。
意识到这一点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过也跟著漫了上来，他只能在邻居担忧的呼声中捂住脸，决定顺著心中那个不妙的预感，即使赚的钱还不够多，也要提早回家去。
快点，再快一点——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8章 死亡数 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