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悬念,第三轮投票时,绮多获得了最多的票数,基本已经尘埃落定了。
大厅下方的人小声交流着,气氛却很热烈,之前还水火不容的几派人现在开始走到了一起,有的人指指戴纳,有的人点点点木川,空气都开始重新流动,变成不再压抑闷热。
至于旁听席上的人,他一边苦恼地瞄着第一排的十二地支,一边小声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该如何处理,那人用手掩着嘴唇,压低声音回答了他。
“有结论了。”统计票数的人说罢,见桌上没有铃,便用拳头轻轻捶了捶桌面,惊动了戴纳和他身后旁听席上正给他出谋划策的人,两个凑在一起的人这才分开,朝对方望去。
木川唯站在第一排的位置等着看结果,现在没什么人还坐在座位上,大部分人都忙着凑在一起聊天,要么就是拿手机拍照打电话通知结果,场面闹哄哄的。
快要盖棺定论了,木川眼尖地瞥到帕里斯通居然又在微笑,他站在统计员边上开口:“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公平公正的选举,并不存在某个关系网左右了投票的结果,也并没有谁通过某种方式悄悄潜入大家的思想对他们加以改造,使其偏向自己——”
这人真的好烦!再让他说下去就要开始第四轮了!有完没完!
木川唯拨开人群挤过去,直直走向帕里斯通,那男人原本还在滔滔不绝地卖弄口舌,等他留意到木川的身影时,顿时停住话茬,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等着她的反应,似乎是想看热闹。
木川面带微笑,径直走到帕里斯通身侧,用胳膊肘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像老朋友打招呼一样:“好兄弟,今天多亏了你。”
毫不夸张地说,帕里斯通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间,仿佛有人用刀顶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肩膀一动不动像石块。
众人发出惊讶的呼声,在采集讯息的记录员感叹了一声,不少人好奇地询问他们的关系。只见木川挂着灿烂的笑容,语气也软绵绵的,好像她和自己揽着的这个男人非常亲近:“要不是帕里斯通引出戴纳先生的话题,我也没办法借着机会把他一网打尽,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么说来,帕里斯通和我同样是绮多小姐的支持者呢。”
这使大伙更加骚动,整个场面就跟记者会一样,面前的猎人们是疯狂追问的媒体,递来的问题是飞箭般的话筒,木川保持冷静,面对一堆近乎刁难的提问,她游刃有余地全都带过去了,以「如果这是大家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的态度来回应,也堪称经典。
“帕里斯通不仅崇拜绮多小姐,他还是金先生的粉丝,很神奇吧?”木川唯笑眯眯地告诉其他人。
帕里斯通先生!帕里斯通先生!有着狂热政治热情的猎人们在叫喊,不少人都在反复地喊着“多说一点吧帕里斯通先生”。
这时,木川感觉胳膊下面的男人终于动了一下,她的肩膀上忽然被覆盖了什么重物,她之前努力踮着脚够到这个人的身高,但他却骤然改变主意,居然伸手搭在她肩上,也摆了个勾肩搭背的姿势——木川唯霎那间有点恶心,她的右手迅速趁着姿势变化抽回来垂在身侧。
帕里斯通的笑容简直快爆表了,他的嘴角翘得好高,虚浮到了一种让人怀疑人生的程度:“就是木川小姐说的这样,我们做竞选的准备工作时,我时常想到她,我记得探洞活动的时候她也做了不少工作,我希望以后还能再一次合作。”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这话说的,跟说话一样。
但凡说得沾点边,也不至于一点都不沾边。
抛开内容来说,让人十分赞同。
……木川脑子里浮现了无数废话文学。
她脸上的笑容没变,压低声音,用寒冰般恐怖的口吻以微弱的音量说:“闭嘴吧,你烦不烦。”
帕里斯通也笑得很标准,他侧头瞥了她一眼,然后也压低嗓音,用和表情完全不一致的语气警告她:“安静。”
相看两生厌,说得正是某些方面微妙相似的这两人。
在背后把他俩的话听了全部的绮多睁着半月眼,她一看就知道木川此时正在忍受巨大的反胃,于是绮多立刻站到木川旁边,边说着客套话,边顺手将帕里斯通搭着木川的胳膊扯下来。
仿佛重新复活,一旦远离和帕里斯通的肢体接触,木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她松了口气,重新露出完美微笑:“所以说——”
帕里斯通抢先一步:“关于之前提到的问题,大家要求得到明确答复,而我非常确定,一旦弄清楚了,境况就不会变得更糟,毕竟任何事情在绮多小姐眼里都很简单,不是吗?简而言之,如果戴纳先生行事理智些,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所有本该要发生的都会被打破……”
木川唯宣布,帕里斯通将是她在优路比安大陆最烦的人。
她微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偷偷深呼吸,然后重新堆起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打断对方的话:“绮多小姐成功当上会长,大家给我们三个人拍张纪念照吧。”
于是,一张有史以来最虚伪的照片诞生了!
——站在中间的木川用右手揽着帕里斯通的手臂,左手揽着绮多的手臂,她和帕里斯通都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仔细看的话,她的笑肌都有些抽搐,而绮多干脆用反光眼镜挡住了自己的面部细节。
等到人潮告一段落,绮多的会长身份也板上钉钉,没有任何变故,会厅内的猎人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熟人和内部工作人员。
木川已经是看淡生死的默然脸,她和绮多说了几句祝贺的话,还请绮多加入大家的群聊,当场扫码加上好友。
帕里斯通跟落败后脸色惨白的以赛交谈了一会,得知木川曾经毫不留情地揍了对方一拳,他才明白这人今天没发挥好的原因是因为害怕木川——实在太没用了。
木川唯结束社交辞令,从台上往下走,看见她的几个朋友正站在六七排的位置,他们围成一圈好像在聊天,比斯姬和金、凯特、乔也在。等她走近,大家纷纷扭头看她,眼神中满是微妙的看热闹心态,或者说,还夹杂着少许的同情。
金搓了搓她的脑袋,嘲笑道:“被帕里斯通那家伙缠上了吧。”
木川维持着魂魄外飘的死鱼眼造型:“快别提了……我有点…反胃……”
说着,她就抱紧自己的胳膊,试图掸掉皮肤上的鸡皮疙瘩,浑身都写满了抗拒和恶寒。金只顾着笑,他乐得要命,幸灾乐祸地表示以后靠她来拖住烦人精帕里斯通,他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对此,木川表示:“放心吧,我已经强行让他承认是你的粉丝了,之后他肯定会拿出来做文章的。”
金:“……”
木川挨个和认识的朋友打招呼,还顺便和里奥聊了一会,跟乔击掌,又被比斯姬拽去跟其他人合影,俨然变成了出名的网络红人。
一众人在旁边的饭店解决了午餐,整张桌子坐满人,木川忙得团团转,最后想到大小姐会在下午到这里,她得去接人,连忙率先告辞——露比的生日是25号,木川花了一周的时间亲手制作礼物,找了比斯姬帮忙,还专门跑去念能力相关的店铺附加特殊功能。
等大小姐威风凛凛地从船上下来,她第一句话就是:“那个混蛋画家呢!我已经找到比她更厉害的后援团了!”
这人还在研究后援团的事情呢!
木川无奈地转移话题,告诉她自己准备好了生日礼物,露比兴奋地尖叫一声,马上闭上眼睛等木川拿出礼物。
“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不过我觉得挺好玩的。”木川打开包装盒,抓住露比的手,把她的掌心摊开。
金发大小姐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到礼物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盯着手指:她左手的食指上,被套了一枚银白色的手工戒指。
戴在食指的戒指代表友情、独立和自由。
木川教她怎么用:“你看,最前面有一颗绿色的猫眼石对吧?只要用你的念激活,应该是用缠,你试试?”
露比下意识用念气包裹戒指表面,绿色的漂亮宝石瞬间变得荧光闪闪,接着一根丝丝缕缕的虚幻红线漂浮出来,线的端点连接着木川的方向。
“这样你就能知道我在哪里了,无论在世界的什么位置,都能找到我。”木川告诉她,“这是用我之前的生命卡改良的版本,怎么样?”
大小姐沉默的时间太长,就在木川坐立难安之际,对方嘟哝了一句“这也太完美了”接着,她眼泪汪汪地向木川说了句“谢谢”。
送礼物的人高兴,收礼物的人也高兴。
露比兴高采烈地跟木川搂搂抱抱去逛街,先是到处买特产,狭窄的通道上摆设了许多小贩摊位,街道里面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玩捞金鱼游戏的,卖棉花糖的,卖提包的,变戏法的,卖药品的,各式各样的摊点都呈现在耀眼的灯光下,吸引了不少人,卖盆栽花卉的店铺也有好几家,各式各样的花盆在电灯泡下闪闪发光。
电影院张贴公告:「最新大学生群体拍摄纪实电影,获得第31届“电影节”金瓶子奖——关于无限层级的恐怖故事」
附近的旅馆一字排开,檐灯伸了出来,在名称上冠以“本店待客热诚”这样的标语,入口的玻璃拉门上用油漆写着“一晚三百戒尼,双人间一人一百四十戒尼”之类的文字。
剧场、咖啡馆、大街、郊外,老年夫妇、中年夫妇、青年夫妇、情侣、家庭、还有节日庆典的游车,众人一边欢呼,一边前进。路边有卖十戒尼一份的炸虾和乌冬面之类的小摊,一些人就坐在狭窄的长条凳上喝着酒。
不久后,天空出现了火烧云。几只快艇静静地返回了港内,火红的夕阳变成了飘忽不定的缭绕云丝,海鸥正在成群结队地展翅翱翔。
杰等人找到逛了一天的木川和露比时,她俩正在海边消食。大小姐坐在白色的沙滩上,木川拿着一只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铲子,在挖沙丘。
不远处还有今天来参加竞选的猎人,他们也打算在临行前把整座城市再好好逛一逛。海风吹着夕阳余晖洒满的沙滩,游客们零零散散地在海边漫步,有些人像木川她们一样坐着吹风,也有些人脱了鞋在浅海处踩浪。
不断闪烁着明亮灰蓝色彩的海浪,像冰山一样迎面扑来,在略显凌乱的浪头飞沫上方,云层翻卷炫目。
杰一边喊着木川的名字一边朝这边跑来,紧跟他身后的便是奇犽,然后是濑诺、亚路嘉,再后面一点则是雷欧力、酷拉皮卡,这群人闹哄哄地挤到她们面前,濑诺首先就和大小姐你一句我一句地怼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是关系好还是不好……”雷欧力吐槽道。
木川堆了一个沙雕,被奇犽一脚踹飞,她震惊得铲子都掉了,然后咬牙切齿地扯着他的衣领“快点赔我一个一模一样的!”如此作出威胁。
酷拉皮卡忙着劝架,他拉着木川的胳膊,结果这个肢体接触把奇犽酸成了柠檬,木川被夹在两人中间一个头两个大。大伙全在看热闹,压根没有要来救她的意思,他们脸上写满了「多来点我们还想看」的起哄八卦微笑。
大小姐解决完画家的挑衅,扭头看见这一幕,顿时怒气冲冲地创过去,差点把木川本人创到沙子里去。
杰咧着嘴角把木川扶起来,递给她厚厚一叠明信片:“你看!这是什么?!”
绿发少年很少用这种卖关子的语气,他笑得很神秘,仿佛是圣诞老人,故意要让木川猜袜子里的礼物是什么——木川接过明信片,不明所以道:“谁的?”
“给你的!”杰自豪地说。
雷欧力接上:“之前你在帆布包里放的那几张信纸,全都被河水泡湿,上面的字都糊了,勉强还能看出来字形。因为我们不认识那种文字,所以重新模仿抄写花了一段时间。”
杰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那个……总之擅自作主帮你寄出去了,用了酷拉皮卡的贪婪岛物品「寄给死者的明信片」,他还剩好几百张,我和雷欧力把你写的信抄上去了,前天刚写完。”
那是——她在之前两个世界写给千穗的信。
木川翻开厚厚的明信片,她原先写的内容又臭又长,因此被誊抄在小小的明信片上肯定花了很长时间。而如今出现在回复明信片上的字迹正是千穗的字迹,信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小唯,
展信佳。
我收到了你给我的信!我猜那是你的朋友们帮你写的,因为字迹不太一样,我有没有猜对呢?
你已经在到处旅游了,真的好厉害!大正的邮局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已经有很多新东西出现了?我也很好奇剧院的歌剧和酒吧,那个时代的乌冬面不好吃吗?还有茶馆,那是三业地啦,肯定不会允许未成年的小孩子进去哈哈哈哈!
说到怪谈,你小时候就对鬼神一类的超自然现象特别感兴趣,记不记得你缠着我,让我晚上给你念故事书?能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情,小唯果然很幸运呀,能和这么多鬼怪一起交朋友。
长得像狐狸的人是什么样的?我只能在脑海里使劲使劲想象!
你的失眠现在有好一点吗?不要总是熬夜呀,而且你才十八岁,最好不要喝太多的酒哦,那样会伤害健康的。
唯真的是个好孩子,你会帮送报纸的孩子推车,因为你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并不是“一时兴起”,你总是坚持自己的信念,打不倒也压不垮,这就是你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我最爱你斗争的样子,只要看见你的眼睛,就感觉你是那种女孩——不管手里拿着什么,都像拿着一件武器。
关于未来的计划,你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真的好厉害!说多少遍都不够,唯好厉害!你有生活的权利,有喜欢别人的权利,你的眼睛超级超级好看!
大海是不是波光粼粼一望无际?唯变成了更勇敢的人真是太好了,你开始觉得很多事情有趣了,那是因为你逐渐开始热爱世界和生活。活了一千年的大象真酷,毛茸茸的小动物还会说人话,海贼同盟听起来就很帅气!
虽然我们没能一起坐船出海,可是你已经替我到了这么多地方,还记得你小时候整天玩的那个轮船模型吗?那时你整天玩它,晚上都不肯上床睡觉。我向你解释轮船时刻表,你还自己做了一个,又拿来闹钟,让船按点出发。我拿来一张地图,告诉你那些细线就是连接各个海港的线路,你一连玩了好几个星期,我非常喜欢回忆这些事。
小岛会飞起来,小唯也可以飞起来!
现在就是第一万年!
对了,我见到了你朋友的父母哦,像是那个叫酷拉皮卡孩子的父母,还有那个海贼厨师,是叫山治吗?见到了那孩子的妈妈,包括你认识的其它勇敢孩子们的逝去亲人。我们——就是你说的,我们这些“天国的人”,我们总是谈到你们,谈论我们多么爱你们。
我也见到了你的亲生母亲,她是个很漂亮的人,她叫理花,留着长长的黑色头发,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我们都认为你有一天会长大成为眼界开阔的人,比我们都勇敢坚强,还是一个帮助其他孩子前进的人,你会找到感兴趣的东西,你会到处旅行,你会认识很多比我们世界里的那些大人物还要重要得多的朋友。
我知道你能办到,因为你独自一人去过大正和大海,解开了好多好多案件,找回了过去的朋友,你很勇敢,还制服了好多好多坏人,所以你能做到任何事情。
十八岁生日快乐!
很爱很爱很爱你!
很多很多的亲亲!
(妈妈 亲笔)
明信片的最后粘贴着一张照片,上面是棕发和黑发的两位女性,是木川的两个妈妈。
看完所有的明信片,木川唯的脑袋好像呆住了,她想讲话,可是出不了声,她差点被沙子绊倒,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她就跌跌绊绊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过了半天她说,我好高兴。
很多人都来摸摸她的脑袋,黑发少女脸上不是含泪欲哭的表情,而是已经在流泪的脸庞。一个泪眼汪汪、破涕为笑的女孩面容,清楚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她有些害臊,脸有些红,说了一句,想吃烤肉。大家哈哈大笑,都说晚上去吃夜宵。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
如果让木川唯给自己写书
那么她大概会在尾页标注这么一句话——
“我的青春一望无际都是自由的风暴。”
The end.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