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有些惊恐。
他的朋友,徒手扳断了那位大人的手指,现在正拿在手里把玩。
而那位大人,居然就这么让他的朋友离去了,是因为打不过?还是什么原因?
在两人交谈期间,累彻底看清楚了,叶辞余用的,是一张泛黄的符纸,初次见面,她用的也是那玩意儿。
明明只是一张纸,却比日轮刀要锋利数百倍。累忍不住咽了口水,他到底结识了什么样的人?
再说,那位大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这不应该,他的体内有那位大人的细胞,只要靠近。
“放心,鬼舞辻无惨发现不了你。”叶辞余开口,其音清脆,无一丝戾气,仿佛刚才勇断无惨手指的人,并不是她。
“那位大人,是我的领袖。”累觉得,这句话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我知道。”叶辞余回答,“鬼舞辻无惨,屑中之屑,怕死鬼一个。嗯,死前好歹留了几分颜面。”
若不是要顺应剧情,她很想吧无惨请出来晒日光浴,再请他喝她精心调配的紫藤花茶。
她低下头,看着累,忍不住嘴角微微向上一弯。
“累,如果今晚做噩梦了,别怕。”
累恢复了看傻子的眼神:“鬼是不用睡眠的。”
“今天可不一定。”叶辞余回头看了眼他们一路走来的街道,有低头看向累手里拎着的各种包裹,“毕竟,累可是难得玩得那么尽兴。”
“再算上无惨那次,鬼屋也算是玩完了。”
累:道理我都懂,你能不要在提那位大人的名字了吗?我生理性恐惧啊。
“你。”他突然问话,累的头垂得低低的,看着自己脚底,“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你明明强到,连那位大人也不怕。”
“因为我喜欢累啊。”叶辞余没有犹豫,直接回答。
累惊愕地抬起头,看见叶辞余笑眯眯地俯下身,和他头碰头依偎了片刻:“我喜欢你这个孩子,正因为如此,我不愿意你冰冷地死去。”
“救赎什么的,不妨在活着的时候便开始。”
这个时候,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第二天,累懂了。
累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变成鬼之前的记忆,以及刚刚变鬼时,杀死父母的事情。
他突然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自己始终想要追求羁绊,而寻得的羁绊却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他试图把零碎的情感拼接起来,但失败永远抢在成功前降临。
从很久很久以前,从他对父亲下手的时候开始,他,亲手斩断了属于自己的羁绊。
对不起!
他很早就想说了。
非常对不起,父亲,母亲,全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杀人,不该吃人。
不该……
亲手杀害了他的父母。
“累亲情的羁绊,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了。”他听到有人说话,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响在了他的心底。
“幸好,还有东西,尚未完全被毁灭。”
曾经的叶辞余站在累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不如,我来做你的朋友吧?朋友,亦可以守护累。”
累睁开眼睛,看见客栈的窗帘全部被拉紧,叶辞余坐在书桌前,手中卖弄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我取出来了。”她对累说。
累睁大眼睛,泪水从眼眶里涌出,视线早已模糊不清。
“我把鬼舞辻无惨的细胞,取出来了。”叶辞余的符纸上火苗燃起,极大的高温将那细胞烧毁。
“早上好,累。”她对累说。
累坐在床上,发丝银白,眼睛是绿色。他很早很早就不是人类了,如今是一只形只影单的恶鬼。
“我一直在考虑。”叶辞余来回踱步,是不是歪着脑袋,打量着累,“我是该送你去死,还是让你活着。”
她坐在累身边,拉过被子给他披上:“但我还是觉得,这种事,得让你自己来决定。”
“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叶辞余说,“想死,只需要拉开窗帘,就四大皆空了。”
“但如果你还想活着,我陪你回蜘蛛山。”她向他伸出手,“想道歉,地狱里可以道,人世间,照样可以。”
地狱里,累会遇到他想遇到的一切。但是,没有叶辞余了。
叶辞余喜欢活着,喜欢晒太阳,喜欢悠哉悠哉地躺在木屋门口,泡一杯紫藤花茶。可她不喜欢死亡,她行走于阳间,让累舍不得把他扔下。
累已经斩断了与父母的羁绊,他不敢再次动手,把自己和叶辞竽的羁绊也斩断。
回到纳田蜘蛛山后,累得到了蜘蛛姐姐逃跑的消息。
“逃就逃吧。”累说,他没心情管了。
蜘蛛妈妈和蜘蛛哥哥大眼瞪小眼,心说叶辞余对累做了什么?
几日后,传来纳田蜘蛛山有鬼杀队入侵的消息。
叶辞余仰头看着月亮慢慢从云层里探出脑袋,不经意间垂下眸子。
她的手中凭空多出了数张符纸,她将符纸抛向高空,踩着黄符纸在空中行走。
今夜的蜘蛛山,将会迎来一次屠杀。
尽管累恢复了记忆,可这场屠杀仍旧不会改变。对累来说,那不是他曾经的同类,而是想要杀他的人。
他想要杀他,所以他也想杀他,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啊……叶辞余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累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人肉了,虽然她很开心,可,可这对战斗力可是莫大的损失。
她踩着符纸,在高空中一路走来。
她看见蜘蛛妈妈在操纵人偶,蜘蛛哥哥肆意地放着毒。
妈妈会安静地死去,而哥哥的结局就比较惨了。叶辞余叹息,随手放出几道符纸,割断丝线的同时,贴在了从树干上摔落的鬼杀队队员身上,开始治愈。
蜘蛛妈妈错愕地收回了手,而叶辞余收回符纸,落在了那群人中间。
握刀的炭治郎,以及小猪头,还有路柱村田,正惊愕地看着她。
“这三个人,不会死。”叶辞余对他们说。
伊之助和村田摸不着头脑地对视着,唯有炭治郎认出了眼前的女孩,他惊讶地指着她,脱口而出:“你是那个,掰断无惨手指头的……人?”
⑤
村田: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叶辞余点了点头,一副风轻云淡地模样:“对啊,我借他的细胞有用。”
炭治郎突然想起,在见到无惨之后,他遇到了珠世小姐。珠世小姐拜托他收集无惨手下的鲜血,但他觉得,若是能像先前那位姑娘一样,直接掰断手指头收起来,那才是干净利落。
嗯……这位姑娘。
“你在这里做什么?”炭治郎疑惑地问,同时拦住了急不可耐上前的伊之助,“别冲动,这个人,恐怕比这里的所有鬼都强。”
“我纠正。”叶辞余字正腔圆,“是比所有鬼加起来都强。”
“不闹了。”眼看三人差点儿就要瑟瑟发抖,叶辞余反手一人一个爆栗,“我们来做个交易。我,不参与你们的厮杀,甚至可以帮你们救人。作为交换。”
“我也要从你们手里救一个人。”
“谁?”炭治郎忍不住问。
叶辞余却没有直接回答,转而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俏皮道:“保密。”
炭治郎委屈,随后,叶辞余向着其中一个地方一指:“蜘蛛妈妈在那儿,去吧。”
炭治郎和伊之助诧异对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斟酌说了声:“我相信你。”身形一闪,影如箭般想叶辞余指的地方冲去。
叶辞余甩了甩手,往前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甩符纸。
这场大战,对炭治郎来说必不可少,但伤亡人数,她还是尽可能减少为上。
甩到仅剩十张后,叶辞余被迫收了手,轻点脚下符纸,反身朝累的位置走去。
到达现场后,叶辞余发现祢豆子虽然出了箱子,可并没有高高挂在天边。显然,累对这种羁绊已经不感兴趣。
此时此刻,双方的眼里满是杀意。无关羁绊,无关情感,他们只是单纯地想杀了对方而已。
叶辞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来探查行事。
结网,断头,一切如记忆中那般重演。直到累将自己的脑袋按回脖子上,叶辞余才摆正了身子,藏在树叶间严阵以待。
来了,义勇。
没有多余的废话,亦没有其他的动作,叶辞余在义勇施展水之呼吸后蹿出,手中符纸在空中嘶吼,黄纸面上印出一个“刚”字。
刚字符,开!
符纸对长刀,金铁之声炸响。累保持着两手向前的姿势,肩膀却被人按住。叶辞余面向累的方向,背手挡住了富冈义勇的攻击。
突然的敌手,饶是富冈义勇也忍不住面色大变,叶辞余趁势翻动手腕,将累一步往后推开,自己欺身到了富冈义勇近前,一张符纸向他面门贴去。
定字符!
那一刻,累似乎回到和与叶辞余初见的时刻,叶辞余当时的速度让人惊叹,但现在,她明显更快,更准。
富冈义勇僵尸脸上贴着僵尸符,动弹不得。
“炭治郎。”叶辞余走向他,缓缓开口,“我之前说想要的人,是累。”
炭治郎惊愕地抬起头,满脸的难以置信:“开什么玩笑?他是鬼,他是吃人的鬼啊!”
“小姐,您是人类,为何人类回去救一只鬼呢?”
叶辞余耸了耸肩,不打算正面回答他,反而转身回到了累身边,符纸拍出,定住了一个方才感到的蝴蝶忍。
二姐姐死得早,虫柱和水柱几乎是前脚后脚地赶到。
“我不会杀人。”她说,目光长时间停留在蝴蝶忍身上,“也希望忍姐姐不要对我动手。”
蝴蝶忍脸笑得快要僵掉,却见叶辞余好死不死,摆出一模一样的笑脸,和她对视了片刻。
“累。”叶辞余收回视线,向呆站在原地的那人道,“蜘蛛妈妈和蜘蛛哥哥都死了,我们该走了。”
她用了走,而非逃。
“走,去哪儿?”累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被刷新,他放弃思考为什么叶辞余那么厉害,只是顺着她的话问。
叶辞余捂脸,她怎么觉得这只累停止思考了呢?
“下山,去城市,然后过完一生。”她说。
“你作为鬼的义务,到此为止。剩下的,便是脱离原本的路径,由你自己安排了。”
累似懂非懂,另一边更加似懂非懂的炭治郎却率先开了口。
“小姐,你莫非是,已经发现了鬼变成人的方法?”他惊呼,随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向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叶辞余叹了口气,半蹲下身,于他四目相对:“珠世小姐,会如你所愿。”
炭治郎还想再问,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鬼、那位小姐,全都不见了。战斗的地方,只剩下两个被钉在地上的柱,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此后,炭治郎再也不曾与累相逢。累和叶辞竽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世界上,似乎从未有过一个叫做累的鬼怪。
但在教堂中的一位牧师,即使已经长大成人,却依然记得那一个明亮的早晨。
一位穿着和服的姑娘拉开窗帘,金色的阳光撒了累一身。
“早上好。”叶辞余转过头,笑着对累说。
“早上好,诸位。”牧师手握圣经,对进入教堂的人说。
天主仁慈,赐予每一个痛苦的生灵,重生救赎的道路。
“早上好。”叶辞余站在人群中,扬起脸冲着累微笑。圣水洒落,龛笼中的天使吹响号角,唱诗班在一片祥和中放声歌唱。
早上好,早上好,平生只待天光破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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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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