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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光在眼前跳跃，照映着对面一言不发，啃着白面的实弥。他大概是饿狠了，比拳头还大的白面馒头不过几口就被啃了个精光，吃得急了噎得他翻白眼，叫我拍了两下背才缓过来。

“……谢谢。”他不自在地说着，梗着脖子接着吃下一个。

“慢点吃，急什么。”我踢了踢柴火，活动了下筋骨准备探探前面的路。

还在吃馒头的实弥见状，立马站起身，脸上的惊慌一览无遗。

说起来，他手边那几个馒头还是我从人类那儿买来的。我本想给钱叫他自个儿去买，他像是怕被丢下似的，捏着钱半晌不说话。我们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会，我怕这家伙下一秒就饿死在我面前，还是没忍住夺过钱替他去买了些吃食。

“我去解手，你也要去？”

他愣了一下，脸涨得通红，拼命摇了摇头。末了仍有些不安地站在那儿，看过来的眼神像极了山里那些被抛弃的动物幼崽。

突如其来的情感叫我有些莫名其妙。

“那就在这坐会，东西都在你那。”伞和钱都在他脚边，怎么说我也不会自己跑掉。

实弥抱着东西又坐下了。

这家伙从分别后就跟了我一路，我本以为他是找不着下山的路，有意无意带他到人类村庄去，他瞥了两眼也没过去。用着三脚猫的躲藏技术硬生生跟了我两天，身上是半点干粮也没带，在我到河边清洗伞面时才听见他倒下的声音。

老实说，我不明白他跟着我的意义在哪。

于他而言，撑死了我也只是个救济了他们，还懒得收钱的冤大头债主。想起山上那个土包，我想，大概还要再添上一个帮忙挖坟的好心人标签。

弯腰拾起断掉的藤蔓，这玩意要是再干点说不定能当绳子用。

干脆把那家伙捆起来扔村庄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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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实弥还坐在那，约莫是吃饱了开始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见我走近又强打起精神，递过来包着馒头的油纸，里头还热乎。

五个馒头还剩了俩，大概是留给我的。

我心知用不上，看了一眼又递回给他。他却相当固执，推拒两回也不肯收，“我已经吃过了。”

“那就留着明天吃。”我不容置疑地将东西塞回他手里，我可不想第二天再到人类集市上给他买东西，在撑着伞的情况叫一大堆人盯着看的感觉可不好受。要是伞被人群挤偏或是挤掉了，我怕是当场就能给他们表演一个原地**。

“为什么跟着我？”

没有迁就这家伙的意思，我拨弄了一下只剩火星的柴堆，在心中思考接下来该到哪儿去。走了这么多地方，总觉得每处的风景都大差不差，已经有些腻味。前几日的那一战让我找回些许生前的感觉，但我总觉得手里缺了点什么，就是那种……带点份量的，贴合我掌心的，该让我握着挥舞的玩意。

实弥抱着东西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了许多。

“先说好，这离下个村庄还有近几十里距离，你看看那里合适不合适，合适的话在那住上便是。”回忆起离开前瞧过的地图，我决心再去两处地方看看便与珠世汇合，到那时，总不好再带着这家伙。“不用担心，我会给你足够的钱，够生活几月了，余下的得靠你自己。”

他猛地抬头，眼底都是血丝，“……什么意思？”

“你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用燃尽的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画了个简易的地图，“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我早该走的。”

我承认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在迁怒他们给我惹了麻烦的意思，我也确实从心底觉得被这件事拖累了脚步。毕竟在计划的最终一环，是我得去瞧一眼已为人妇的小小姐，虽说跟随珠世离开前她膝下已有一子，但我总觉得有些放不下。

“所以为什么跟着……算了。”

看着那张与志津有些相似的脸，我顿时没了想问的心思，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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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弥跟我保持着三尺的距离。

我走在他前面，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也不是个健谈的人，于是我们一路无话。

“……”

我似乎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经历过母亲被鬼袭击，家人大概也都死于非命，在此等状况下，替他处理掉仇人和埋葬母亲的我似乎成为了唯一的支柱。而这位支柱却在给予了他安全感后，又告知他接下来的路需要他自己一个人去走。

再怎么说实弥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这样对他来说也太残忍了些。

人类又不是狗，我总不能把这家伙带到珠世那儿，然后像到集市上买玩具一样同她说：“看，我带回来个人，我们能养他吗？”

别说珠世，愈史郎怕是连门都不会让我进，我都能想象到他用扫帚柄戳着我脑袋的样子了。

说到底鬼养狗也很荒谬吧！我又不是人！

“唉唉唉的吵死人了！！”身后的实弥倏地停下脚步，“反正你也觉得我一个小孩不仅派不上用场、跟在你身后还烦人的很吧！？总在叹气是在思考怎么把我丢掉吗？”像是发泄似的，他红着眼眶一句接着一句的，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又被他打断，他越说越激动。

眼见着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他粗鲁地用衣袖抹了抹眼睛。

呜哇，竟然哭了。

“我会走的！不要你帮忙！”

喊完这句，他转头就要走。

走出去几步又像是意识到什么，回来把怀里那一大包东西狠狠塞到我怀里。

“那边有……”

“——呜啊！”有什么东西滑落的声音。

陷阱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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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了？”

“……”

幸好这家伙摔下去的时候护住了脑袋，又是脚着的地。我掀开他裤脚看了一眼，骨头倒是没断，只是普通的脱臼，皮肤有些擦伤，可能还有挫伤？我看不太出来，反正都是红肿和渗血。还好无聊时翻阅的那些玩意没忘，我在这附近找了些药草和树枝，给实弥简单包扎了一下。

“上来吧，带你去镇上找医师。”

在实弥拒绝之前，我直接上手捏了一把他的伤处，痛得他呲牙咧嘴的，差点跳起来咬我。顶着他“这家伙怎么回事”的眼神，我把包袱放实弥怀里后，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喂——！”这时的实弥又像野猪一样，焦躁地到处乱拱了。

他动作的幅度太大，我差点没抱住。

“也稍微体谅一下我吧……”我揪住他脚腕某处的麻筋，直到他因为酸麻停止挣扎，“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这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他脸上的情绪显而易见。

“是防止你逃跑的必要手段。”

成为鬼之后，我变得几乎没有视野盲区，即便是身后有人也能很快意识到。到了夜晚，视力的二次加强，就连隐藏在夜间的昆虫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这也是为什么我能看清实弥身后陷阱的原因。

因为惧怕阳光，我基本都在晚上赶路，偶尔也会在白天赶路，但在一次不小心被太阳灼伤后，我对它的恐惧几乎到了影响行动的程度。心脏会砰砰跳，声音大得会盖过周围所有的声音，手脚也僵硬得无法动弹。

实弥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问我原因，只在每次睡下时把后背留给我。

我觉得他大概知道了些什么，本想开口试探，在看到他睡觉时抱着东西不敢进入深度睡眠的模样，那些即将说出的话又被我尽数咽下。

愈史郎说得对。

我的确是个相当恶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