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日式传统的木制房屋与西欧大气华丽的巴洛克式建筑共立,主干道由平整的方砖铺成,载满人的电车从上面匀速驶过,偶尔还有自行车按着铃在人群中灵活穿梭。
穿着西装的绅士与和服的文青在咖啡馆里文雅的交谈着,身着女仆装的少女|优雅的递上小巧的蛋糕与鲜奶油咖啡。
正是放学时分,二尺袖配袴,头上系着蝴蝶结和水手服配小皮鞋的女学生们挽着手嬉笑着走进剧院。
商业街更是挤满了种类繁多的铺子,别出心裁的招牌,处处插着色彩鲜艳,句子奇怪或夸张的广告旗。
路旁洋装店锡金色边框的透亮落地窗上走入一个穿着灰色短衫配黑色袴,瞪着眼嘴微张的小孩。
「艹,把嘴闭上,刘姥姥进大观园吗!」
原本兴致盎然想看清里面展示的衣服,但你痴呆的表情更抢眼,此刻你终于在时代交汇的错乱感中抽身恢复理智。
来这个世界的两年间你接触过最现代的东西就是电灯与医院的输液器,其他简直是古代生活。
厨房是用柴火的,家里有条件的才能去私塾,女孩十五六就开始谈婚论嫁……
随车队进入荏原郡外围,你隔着黑铁栏门窥见庄园里面丘比特射箭的喷泉开始,你就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都忘记怎么和高雄泽告别的。
“我还是来自一百年后的人吗?”重获脚踏实地感的你忍不住喃喃自嘲。
冷静下来后再次看向玻璃,不过这次是仔细打量你自己,很快你就发现问题,背后来往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对比下你穿的过于朴素。
虽然你觉得这样的款式方便穿搭,耐脏的颜色也很适合训练,或是长途远涉。
现在看来拿着大面额纸币买车票,孤身一人穿着简陋的孩子对于售票员来说也许不是可信度高的对象,身为政府工作人员他可能会有其他合理的怀疑。
从背包里拿出蓝白市松花纹的羽织穿上,顺着高熊泽给你画的地图向火车站走去,虽然纸上只有一根弯折的线条,但每个转角都写有标志性建筑,很好理解。
“你好,我要一张现在最快去京桥区的票。” 你踮脚稳稳的站着,看眼价目表才心痛递出一张纸币,这才理解桑岛先生为什么给的是一捆。
感觉声音有些稚嫩的售票员抬头看向窗口外,随口问年龄,得到15的答复后细看两眼,虽然脸还有些幼态,不过肩膀已经高过柜台,就没说什么开始找零。
手中的车票不是最终目的地,疑似公费私用的行为让你有些心虚,不过还是决定先探访藤田道场,委实是后面的训练不见得比之前轻松,简直看不到下一次机会回去。
上车比较晚的你只能在离车头近的车厢,开窗透气被烟雾呛过后你就老实放弃将头伸出窗外的行为。
第一次坐蒸汽火车的新奇让你这段行程并不无聊,它相较高速路上的汽车都要慢的速度让你能好好欣赏途中不同的自然景致。
只是跨区的短途隔天早晨刚过你就到站,还好这时的阳光已不似夏日的毒辣,你吃着干粮继续赶路。
待会不想特意出门的你,刚回到对于你来说算出生点的地方就先去墓地,动手清理掉缠绕在墓碑上的藤叶和附近的杂草,你才颇为感慨的离开这个当初被绑走的地方。
轻车熟路的在道场内绕至训练场,大开的门扉让你很快看到熟悉的人,他们在你正纠结时就已经向你走来。
过了晚饭藤田实在看不下去,把难得考虑不周,还在关心询问的儿子强行带走,你才能早早回房休息。
眼前熟悉的布置,是他们为仓促离开的你保留的房间,明明问过很多问题,唯独没问你为什么是女孩,也难怪当初特意给你比较远的房间。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真心想回到这里,至少要和他们正式道别。
了却搁置的遗憾一身轻松再次上路,有些许疑问的是当你打败所有师兄后,以为藤田先生至少会有笑容,明明苍牙师兄都有夸奖你,只他反而沉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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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山因盛产蜜桃而得名,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色,只是随处可见的高山而已。
或许仅凭桃树多这一点不足以得到各路开发商的青睐,附近区镇的快速发展并未延伸到桃山。
山麓附近只零星坐落着几间没有院墙的木制房屋,再远处才是连绵起伏的各类屋顶,隐约可见其中繁华。
现下已不是适宜上山的时节,山周林径已了无人烟,晌午热烈的阳光穿过层叠的树冠撒入林间也没能完全驱散幽冷。
一只乌鸦立在斜靠着包袱的狭长木盒顶端,时不时歪过头看看小径岔口倚着树坐在地上的女孩。
她深埋着头,侧边垂下的长发遮住面容,久久未动的她宛如立在路边的小地藏,身上落了好些枯叶。
直到她摊开的手掌突然多出从天而降的小摊白色黏稠液体,她猛然抬头和旁边的乌鸦对视,几秒后快速抬手在树干上来回蹭,最后在地上抹一把才长叹着磨蹭起身。
“你要怎么选?”
等候多时的乌鸦这才出声。
“上山。”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前鸣柱的鎹鸦多多良,现在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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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走到这里,说明你是一个好孩子,可是要加入鬼杀队的觉悟远不止如此就行,这是一条随时可能会失去性命的道路。
一路过来你也算仓促见过世间百态,现在回头你还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
如果你坚持,在一天内自行来到我的住处就算合格,我会将你收入门下。』
当你看完这张纸条上的内容,着实陷于莫大的纠结中。过去扎实的训练排期让你没空想这些,但现在却有人提醒你可以选择。
说实话权衡再三,天平也始终倾斜于离开的一边,你始终没忘记自己的终极目标是回到故乡。
没有已知角色的地方,世界不是停滞或者空白,人们也在努力的生活着,这让你总是忘记这里是一部作品。
正是没有主角的地方,世界也在正常运转的认知,让你即使知道历史的进展与你教科书上学到的不太一样,也想攒钱回去亲眼看看故乡。
可每当决意要走时,脑海中总会闪过夏目家人断后的身影,不死川阿姨消散的画面,炼狱先生收刀的背影,一年辛苦的点滴,最后定格在瑠火夫人的微笑。
「真是的……」
「对杏寿郎就是要保护弱者,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却只是照顾好自己」
……
「对了,那就先干两三年,就当是为他们报仇,也是为了报答炼狱先生和桑岛阁下。」
要在一天内独自找到大山某处桑岛阁下的住处,体力和耐力,在山野过夜都不是问题,有点难的是在时限内找到目的地。
林中微斜的光束提示你已过正午,目送多多良飞走后你也抓紧时间上山,越过山腰你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再往上多是杂草丛生和缠绕堆积的藤蔓,时不时还有盘曲凸起的树根。
登山还要观察寻找住所的痕迹,速度自然慢不少,等你气喘吁吁的登上山顶,橘红的太阳已经快要隐于西边的山峰。
等不及歇息你先挑选高大的树尝试着爬上去,直到在粗壮的树枝坐下你才松一口气。
秋末黄昏的来得早,这个时间大部分人可能才刚准备晚饭。
当晚霞消退后天空只余下灰蓝色,你正准备下去捡些枯枝生火,视野右侧山腰附近乳白色的炊烟笔直窜起又渐渐弥散,与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
三两下借力下树,你朝着右前方快速下山,刚到一处地势平缓的区域就出现明显几条较窄的小路。
你放缓脚步,调整呼吸,没走几分钟昏暗的树林就出现隐约的光亮。
多多良汇报完你已经在附近后,桑岛慈悟郎抽出正在燃烧的木柴插入旁边的草木灰堆里,只留几块炽红的碳煨着锅里的杂烩汤。
随后杵着拐杖将房间其他角落的蜡烛也都点燃,看到整个屋子明亮许多才转身来到门口等待。
「有自己的坚持,观察和思考能力不弱,体力还行,呼吸平缓绵长,脚步虽不轻但胜在稳。」
「是个基础不错的好苗子。」
结合你的进展过程和现在听到的动静,桑岛慈悟郎做出判断,饶有兴致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阴影中走出的人影左手持刀于身前,右手搭在刀柄上,走至光晕边缘停顿一两秒便挥舞右手,快步靠近明亮的屋子。
篱栅门下的老人和你差不多高,前颅的头发高高翘起后仰,横贯左腮的伤疤配上严厉的眼神,妥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香气,饥肠辘辘的的你完全没被他的瞪视唬住,率先开口:“桑岛阁下,初次见面,我是夏目希。”
“我是桑岛慈悟郎,从现在起就是你的培育师。”
他郑重回应,鼻下白而密的八字胡随着大大的微笑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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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愿意加入鬼杀队吗?”
“我……”藤田三郎压下心中的悲恨,狠狠地闭上眼睛说出最后的决定,“抱歉,我不能。”
“没事的。我能理解,这个你拿好,可以驱鬼用。”
他怕吗?他当然怕,可他一想到只找到父兄的残肢断臂入殓,胸中滔天怒火灼烧他的心,他主动申请加入那个组织,少年给了他几天时间准备。
当他母亲帮着收拾完行装,温柔的问话却让他如坠冰窖,她喊的是父亲的名字,又仿佛意识到喊错人慌忙改口说出兄长的名字。
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他才看出来,母亲已经精神失常,他不忍,亦不能让她生活在随时可能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恐惧中。
他带着母亲离开,在新的地方扎根,新生命的加入,长久的陪伴,当他母亲不再喊错他名字的时候,亦将他拉出煎熬的苦海。
他不后悔当初的选择,这么多年平淡的生活足够充实,他已许久不曾回忆那时的事,只是在那个捡到的孩子身上看到些许熟悉的瞬间,记忆如潮水涌来,让人避之不及。
藤田三郎看着手上平扁的浅紫平纹丝绸布袋出神,上面有一圈圈朱紫色的紫藤花纹,收口处的抽绳已经有些毛躁。
他记忆中,那位给香囊的少年面容已模糊不清,只离开的背影,黑底白字占据整个背部的滅字犹在眼前。
刚好能装下刀的木盒行李,突飞猛进的剑技,特殊的呼吸,想必不久后,夏目也会穿上那样的队服吧。
不是说想好好攒钱然后去大城市生活吗?不是说不爱出门,喜欢“宅”吗?现在却选择这样的路,原来那些都是用来掩盖痛苦的啊。
明明还那么小,这两年来她到底忍受着怎样的悲伤,又是怎样的信念让善良的她勇敢加入那个阴影中拯救他人的组织。
屋外传来苍牙提醒的声音,藤田三郎才匆忙将东西锁进木盒,放入衣柜。
藤田三郎沉默的听着儿子对那孩子絮叨的叮咛,直到分别时他绷着的神情微舒,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累了,就回来这里做教练吧。”
「无论怎样,活下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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