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失控的飞天扫帚 番外二别扭的斯莱特林（哈利视角）

德拉科本不打算去看那场魁地奇的。

重生以来，他渐渐发觉，任何喧闹的场合都不能让他枯萎的心有所感动，它们只能带给他无尽的苍凉。

此时此刻的热闹和欢笑，不能带给他半分喜悦，而是不断让他回想起霍格沃茨大战时的残酷和惨烈。

有时候，他会用凝结着死寂的眼睛，若有所失地打量着学校里某些笑得灿烂的学生。

餐桌上、长廊里、教室中。他们的笑容无处不在。

偶尔，他会迎面撞上某些人，他们的快乐堪称刺目。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德拉科·马尔福会被这些笑容所感染，也能获得一点鲜活的快乐吧？

不会的。

他只会想到他们表情愕然、双目无神地倒在废墟之中的场景。

他只会想到死亡是那样轻而易举的事情，会想到生命的脆弱和世事的无常。

他甚至会害怕草木凋零的意象——橡树叶的陨落，罂粟花的颓败，灌木丛的枯干。

他时常惧怕烬灭的残烛，高空的凄风，黑夜的幽暗。

他惧怕无辜者的笑容。

当他知道，某些人注定将走向死亡的结局，他很难再去用平常心去对待他们，也很难再想去接触他们了。他们此刻无知的笑容，显得那样触目惊心。

德拉科·马尔福对此无能为力。

他懦弱、他胆怯、他自私。

他自身难保，又谈何拯救他人？他不能为任何人负责，他怕自己救不了他们。

他更怕逝者凋落后，所带来的生者的伤害和痛楚，于是他选择不接近。

也许这样的话，等到最后，等那些人枯萎于世间的时候，他能保持着内心的冷静漠然，他能少一些煎熬折磨。

甚至于，对于某些人来讲，他就是“伤害”本身。

保持安全距离，可能才是对她最好的守护。德拉科疲惫地想。

可他还是来了，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在魁地奇球场的看台上。他已经知道这场球赛的结局如何——斯莱特林会输得一败涂地，有什么好看的？

没有任何“不起眼”的办法可以改变斯莱特林惨败于格兰芬多的命运。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眼不见为净，少闹心一点。

可他不得不去。这是向波特三人组证明“奇洛有问题”的绝佳机会。

自打在图书馆谈过“奇洛的异样”之后，赫敏的心里就被他播下了“怀疑奇洛”的种子；但这毕竟只是猜测，没有翔实的证据，她尚且对此事有些半信半疑。

德拉科还需要再添一把火，让她完全相信这件事。

赫敏·格兰杰向来难以被说服。可如果她被说服了，她就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孜孜不倦的人，她会用尽全力去说服波特和韦斯莱这两个冒失狂妄的家伙。

前世的她就是这样的，用她那些大部头的书籍和令人生畏的理想主义，一步步引领着走了狗屎运的波特化险为夷，走向正确的道路。

作为波特三人组中的大脑，她专擅思考，又是个绝佳的解谜高手。

至于波特和韦斯莱……他们总习惯性地忽视她的聪明，心安理得地受益于她的智慧。

想到这里，德拉科微微摇头，暗自惋惜于她个人才华的极度浪费。

她的光芒本应该被更多人看到的，可人们总觉得那些冒险的成就完全是波特的功劳。

常人会因此嫉妒愤懑，可她说自己不在乎。

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前世，他总对她感到疑惑。

绝无仅有的赫敏·格兰杰，比起光环，总是更在意朋友的安危——波特的安危。

一如前世，开赛大约五分钟，波特的扫帚就不听使唤了。

自打波特的扫帚出现第一丝不同寻常的抖动，德拉科就旁若无人地起身，悠闲踱步，悄悄离开了观众席，径直走到奇洛和斯内普教授所在的观众席后面去了。

在那里，他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观察着波特在天空中的情况，同时，静静地等待着那个娇小的围着格兰芬多围巾的女孩身影。

她会来的。

前世，他曾看到过她干了什么——跑到斯内普教授身后搞破坏——他离奇地没有向斯内普教授告状，反而觉得她很有胆量。

可不是谁都敢招惹斯莱特林蛇王的，不知道她算是无知还是无畏。

那时候，她搞完破坏，顺着那排座位鬼鬼祟祟地离开，就像一只偷了别人果子的花栗鼠。

他因此而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克拉布和高尔问他，是不是在笑天上抖来抖去的波特，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戴着金红色围巾的女孩的身影，懒洋洋地说，“是啊，不好笑吗？他甚至连飞天扫帚都待不稳。”

今生，只要波特身处险境，她就一定还会来的，德拉科笃定地想。

没过一会，赫敏果然大惊失色地冲过来了——这只想要发怒却连爪子都没长齐的格兰芬多小狮子——要不是他及时扶住她的胳膊，她差点一头栽进他怀里。

赫敏正处于极度震撼的境况之中。她着实被这残酷的现实击溃了三观——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本该爱护学生的教授会去攻击一个无辜的学生！

可这切切实实地发生了，有凭有据、无可辩驳。

“德拉科，我刚刚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奇洛和斯内普教授……口中都念念有词，紧紧盯着哈利……可是，我不知道是谁……我该去阻止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她棕色的眼睛里正盛满怒火，她的手哆嗦着，攥紧她的葡萄藤木魔杖，似乎随时准备对教授席施上一个不太精准的恶咒，或者干脆施上一片恶咒，来个无差别攻击。

她都快要哭出来了，德拉科想。显然，她这样混乱的状态，只能让情况变得更糟。

“赫敏·格兰杰，你的理智呢？冷静下来！”他双手放在赫敏肩膀上握紧她，把她固定在原地，以防她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

赫敏知道，自己的状态糟糕至极，她拿着魔杖的手都不稳了。

可他扶住了她，那双冷静又温柔的淡灰色眼睛里，似乎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让她逐渐从激烈的愤怒中走出来，捡拾起了理智。

附近人声鼎沸，德拉科却不敢太大声，怕被周围的人察觉他们所谈论的话题。于是，他尽量凑得离赫敏的脸近一点，近到可以看清楚她迷茫颤抖的浓密睫毛。

“听我说，恶咒，只要断绝视线接触就会停止。听我说，赫敏，回神！” 他眉毛微蹙，快速地对她说出了自己想好的计划，“我们要兵分两路。必须有一个人先去对付奇洛；如果对付奇洛没用，再去对付另外一边的斯内普教授。这是唯一能识别善恶的机会了，请你务必要相信我。”

那股淡淡的清爽气息贴近了赫敏，让她的头脑变得又迷惑又清醒。

赫敏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男孩握住她肩头的手，像是某种稳定剂，这让她意识到，面对这一切的不是她一个人。

有他在。他会帮助她。

他握住她的肩膀，他冷静至极。他把计划一字一句地、清晰地砸进她耳朵里。

他的方法有条不紊。她能够理解他话中的用意。

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他想要用一个简单的时间差找出始作俑者，这是一个直接又高效的办法——恰巧她也想要找出犯人——这需要他们的相互配合。

“你竟然还打算对付斯内普教授？”她惊讶于他话中的无差别指向，瞪大眼睛问他。

那可是没人敢招惹的蛇王，斯莱特林学院威仪深重的院长，全霍格沃茨学生最不想要得罪的存在。

一个斯莱特林是不会想要对付斯内普教授的，就像没有任何一个格兰芬多敢于同麦格教授叫板一样。

“你愿意对付斯内普教授吗？”她继续问，想要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必要的话，我会的。”他不带情绪地说，嘴角坚毅地抿起来。

这让赫敏心里感到稳当了一点。

他们必须要速战速决。赫敏不安地抬头，远远望了一眼空中的哈利。他似乎仅用一手抓着疯狂震动的扫帚，悬在空中，看起来已经十分危险。

此刻，观众席的学生们几乎全都站了起来，他们惊恐地注视着天空的动静。韦斯莱孪生兄弟飞了上去，想把哈利安全地拉到他们的一把扫帚上，然而不行——每当他们接近他时，飞天扫帚就噌地一下蹿得更高。

于是，两兄弟落下来一些，在哈利下边打着转，显然是想在他坠落时接住他。

必须立刻采取措施！赫敏迫切地想。

“我先来，我去对付奇洛！”她冲他耳边说。

没有任何犹豫，她当机立断，冲向奇洛身后的看台过道，假装要挤过去，实则狠狠踢到坐在前排的奇洛后背上，让他一头摔向了前排座位。

同时，一簇可疑的蓝色火焰悄无声息地从她魔杖中窜出来，沾染到了奇洛头巾的下摆。

十秒钟后，奇洛戴着那条着了火的头巾，飞也似的冲出了观众席，朝看台下落荒而逃。

看台另一侧，斯内普教授紧盯着哈利，口中还在念念有词。赫敏跑到德拉科身边，她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角，因为刚刚攻击了一位教授而感到紧张不安。

“怎么样？好了吗？”赫敏焦急地问那个神态自若的男孩，他正举起望远镜追寻天空中那道身影。

她没带望远镜。由于跑来得太着急，她的望远镜被丢在格兰芬多的观众席——丢给罗恩他们用了。而此刻，哈利的扫帚飞得离看台远了很多，用肉眼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形。

“已经爬回扫帚了。你要看看吗？”德拉科淡淡地问，脸上一派“果然如此”的模样。

“要！”她急切地说。

还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他撇撇嘴，准备把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摘下来递给她看，谁知她着急得很，“呲溜”一下，钻到他胳膊中间，就着他举起的胳膊看起了望远镜。

“谢谢！”她急躁地说，全然不顾替她举着望远镜、几乎环绕着她的德拉科是怎样的心情。

那是一种新奇的感受。赫敏·格兰杰竟然钻到他怀里，看他的望远镜！德拉科惊讶莫名地想。

这在前世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事。

然而，然而……今生的她，似乎总是在用实际行动来挑战他的想象力。

她一次比一次胆大妄为，又总是天真任性。

她对他毫无戒心，就那样把长满浓密棕发的小脑袋挡在他面前，那头发热烘烘的，几根发丝在向他示威，把他的脸颊搔得有些痒。

她还……她还理所当然地让他替她举着望远镜！

梅林在上，他可是马尔福家的小少爷，谁敢劳动他尊贵的手？

她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还有上次，在四楼禁区走廊，她随随便便就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了！

她就没考虑过，自己这样做究竟合不合常理吗？

显然，赫敏没有意识到身后男孩心中经历的震荡。她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自己的朋友哈利身上。当她从望远镜里确认，哈利已经稳稳当当地骑在他的飞天扫帚上时，她忧心忡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笑容。

这下，她总算放下心来。

紧接着，是一股油然而生的愤怒之情。

德拉科是对的——斯内普教授是帮助哈利的人，而非施恶咒的人。

真正的恶人是结结巴巴、一副老实样的奇洛！他不配被人称为教授！赫敏一边不拘小节地扶着德拉科的手，试图随哈利移动的方位调整望远镜的角度，一边愤愤不平地想。

她依然非常担心哈利，继续紧盯着望远镜里那个小小的身影，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

至于身后那个男孩的沉默和僵硬，则被她完完全全地忽视了。

忽然，人们看到格兰芬多年轻的找球手飞快地向地面俯冲，然后捂着嘴巴，好像要呕吐似的。

一个金色的东西从哈利嘴巴落进手里。他抓住了金色飞贼。

“太好了！”赫敏眼泪汪汪地说。

她一回头，高高兴兴、结结实实地抱住了身后保持缄默的男孩。

德拉科的瞳孔微微放大，里面涌动着意想不到的情绪。

在一片或近或远的欢呼声中，她正在用力地拥抱他。

似乎把她那股鲜活恣睢的味道沾染在他僵直冰冷的躯壳上了。

她……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不知所措……她似乎很喜欢亲近他……一点都不讨厌他……也不怕他那张冷冰冰的脸。

她怎么会主动拥抱他？怎么能？他的五脏六腑似乎扭成了一团，又似乎在疯狂呐喊。

猛然间，他停滞已久的心似乎因为什么而开始跳动了。

是非常轻浅的一下跳动。

或许不是跳动，而是一只绝音鸟路过了他的心，落了一片纤细的羽毛在他心上。

轻浅的羽毛，轻到宛如幻觉。

“谢谢你，德拉科！我们赢了！”她很快就松开了他，欢欣雀跃地对他笑。

他默然不语，灰茫茫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

他能对她说些什么？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他冰封的心本不该跳动的。

此刻却有一点失控。

赫敏对他僵硬的脸色感到奇怪。哈利脱离了危险，拿到了金色飞贼，为什么他不笑呢？

她环顾四周，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离斯莱特林的观众席很近。她金红色的围巾，在一片银绿色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大概非常失望吧，因为斯莱特林输了，她惴惴不安地想。

“啊，对不起！我先回去了！”赫敏说。

趁他那双冷冰冰的唇还没说出什么挤兑人的话，她扫了一眼他生疏疑惑的灰色眼睛，赶忙落荒而逃。

于是她没有看到他忽然软下来的眼神，也没有看到他眼里忽然闪出的一点光。

“真是……恭喜了。”德拉科对那道越来越远的活泼的身影轻声说，内心五味杂陈。

别想了。她已经走了。

想想别的吧，德拉科凝视着那团明媚的棕褐色头发，对自己说。

想想波特安然无恙的事，想想斯内普教授的冤屈被暂时洗刷掉的事，想想斯莱特林输掉魁地奇比赛的事。

斯莱特林的学院杯，今年危矣……

走狗屎运的波特！吞进嘴里，算哪门子的抓住金色飞贼？他不服气地想。

德拉科一直很钟爱魁地奇。他爱那种自由自在翱翔天际的感觉。

曾经，为了完成黑魔王的那个令人窒息的任务，他放弃了好几场魁地奇比赛。他一直对此充满遗憾。那时候，个人的渺小爱好，面对生死存亡，根本不值一提。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来都羡慕波特的万事顺遂。

能够代表学院去打魁地球，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德拉科忍不住想。

他怎么会忍不住想这个？

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再心动。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冷漠地对待所有事情了。

然而——

那双淡漠的灰色眼睛重新看向沸腾的人群，德拉科忽然发现，那些欢呼之声不再仅仅让他感受到“孤独”这一种情绪。

不知何故，他久已沉寂的内心，在这球场一侧重新活泛起来。

他的心脏好像突然苏醒了。

它微微的颤抖着，有些隐隐发痒，难道是因为，某片看不见的羽毛曾对它沾惹拨动？

某一瞬间，他忽然有了一丝愿望，想要代表斯莱特林，重新与波特光明正大地比一场。

假使他赢了，会有人为他而欢呼、雀跃、高兴吗？

就像赫敏为今天获胜的哈利高兴那样？他板着脸，却忍不住想。

魁地奇赛结束后，波特三人组终于确定，他们由于自己的偏见，完全怀疑错了人。

“谁会怀疑结结巴巴的奇洛教授呢？他看起来那么和善，对学生们也没什么架子。”波特对他说。

空荡荡的看台上，波特和韦斯莱正特地跑来找杵在观众席附近的德拉科道歉。

“这不能怪我们，谁叫斯内普教授总是像一只巨型的大蝙蝠到处乱飞，用刻薄的话语对所有非斯莱特林的学生无差别攻击呢？”韦斯莱颇有些无礼地说。

“如果你们做魔药的时候，能多用用脑子而不是嘴，说不定斯内普教授就没有理由对你们恶语相向了。”德拉科总算不再愣怔，也不再东想西想，而是面对这两个跑来“挑衅”他的男孩，开始反唇相讥。

韦斯莱气结，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算了，赢都赢了，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憋了半天，韦斯莱没头没脑地说。

扎心啊。韦斯莱真会扎心。德拉科冷冰冰地看了他们一眼，高傲地走开了。

这红头发小屁孩！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他只长了张嘴。

翻了个白眼，德拉科心绪不佳地往城堡赶去。他十分确定，自己对韦斯莱这孩子仍旧没什么好感。

番外二 别扭的斯莱特林（哈利视角）

哈利一直欠德拉科一块巧克力蛙。

第一次见德拉科时，他用海格打赌说，不要用表面去判断一个人。

自己是怎么做的呢？因为斯内普教授的毒舌刻薄，就把所有的坏事都往他身上撇。哈利羞愧极了。

而实际上，据赫敏所说，当奇洛教授在念恶咒针对他时，也许正是斯内普教授的保护咒让他幸免于难，没从那把横冲直撞的飞天扫帚上掉下来。

幸亏了德拉科的提醒，他们才没冤枉好人。

说起德拉科，虽然这个家伙经常是一副趾高气昂、神秘冷漠的样子；但关键时刻，他总是会对他们伸出援手。

他还总是羞于承认自己做过好事，老让他们保密。真搞不懂。

斯莱特林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别扭。

斯内普教授可能就是长大后的德拉科吧。想到这里，哈利不禁一个寒战。

天啊，希望德拉科不要变成那副油腻腻的不爱洗头的样子。

不过，即使下次魔药课，斯内普教授依然对他冷嘲热讽，他也不会因此而太过生气了。

倒不是说，他对斯内普教授有多少认同感，他还是看不惯斯内普教授那副明目张胆偏心斯莱特林学生的样子。

而是因为，这个偏心眼的教授，他曾试图救他，不是吗？

这个刻薄的教授，他还是有一点善良在身上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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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失控的飞天扫帚 番外二（哈利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