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眼镜，一身霍格沃茨校服的女鬼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地上脸红得像熟透了番茄般的男巫，她白透的手指碰不到实体，一戳，整个手都诡异地消失进了他的皮肤里。

“他脸是不是太烫了？” 女鬼幽怨地咕哝。

目前唯一个清醒的人——赫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手像是真被烫到一样，颤抖了一下。

她幻想过很多次自己初吻会是什么样，最理想的计划是和心仪的人交往后，和他交换一个情不自禁的吻，或许在黑湖前的草坪上，阳光正好，两人一起在树荫下看书，或者是做完天文课作业，正一起看星空……

唯独不是和一个讨厌的人，在充满死亡威胁的客轮的盥洗室门口。

但就算这样，马尔福也不必直挺挺地晕过去吧？

她和马尔福的……嘴唇接触了短短几秒（这真的能算是吻？），他就两眼一闭，径直向后栽去，赫敏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拉他，用力之大，将他衣领扯了一片下来，却是徒劳，反倒害她失去平衡和他一起摔到地上。

赫敏愣坐在冰凉的瓷砖上，脑子里飞速闪过很多，他缺氧了，他被撞晕了，又或者他麻瓜种过敏？有这种过敏源吗？而她……有必要唤醒他吗？

“你不救他吗？他看上去要死了。” 似乎洞察了她的心声，鬼魂厚厚的眼镜框怼到她的面前。

被她带着无声谴责的目光看得脸热，内心叹息，赫敏终于把目光移到马尔福身上，一看吓了她一跳，他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得异常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刚才瞥见的脸红难道是她的臆想？

她紧张地俯过去。

衬衫衣领连着前襟被她撕破的地方，露出一截质地上好的雪白，就像她在博物馆展厅里看过的东方釉质花瓶，但悚然的是，瓶上竟有一条可怖的裂纹。

乌青的痕迹，横穿他的颈项。

有愈合迹象的新伤，冷汗，毫无血色的面孔，以及……冰冷的手。都指向一个地方，和沙龙厅里死的两个巫师一模一样，他也被用什么割开了喉咙，以至出现失血过多的症状。

什么时候发生的？

如果他也是受害者之一，为什么没有像另外两人那样死去？

赫敏的手指僵在他的身侧。

安静了好一会的女鬼抽动鼻子，突然呜咽低泣起来，银白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他死了是不是？呜呜呜呜呜，可怜的桃金娘，哭哭啼啼的桃金娘，没人喜欢的桃金娘，呜呜呜呜，长得那么好看的人，他第一次走进来，我就一见钟情了……可怜的桃金娘，还没有看到他对我笑，他怎么能死了，呜呜呜，不过，我也死了……他的灵魂会愿意留下来陪我吗？肯定不会吧，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你……”

赫敏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好不让脸皱成一团，浪费了十几秒，全部是这个名叫桃金娘的鬼魂在自怨自艾。

但也多亏桃金娘的胡言乱语，她才没有陷入又一次目睹死亡（疑似）的恐怖既视感中无法自拔。

她吸了一口气，伸手确认马尔福真的在呼吸，还是活人，赫敏举起魔杖：“Enervate！（快快复苏）”

“嗬……咳咳咳……”

马尔福如同溺水被救起来的人，一边干咳一边强力呼吸了好几下。汗湿的金发凌乱地贴在他的额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挣扎了好一会才聚焦到她身上。

脆弱的，雾蒙蒙的灰色勾得人心软。

“你没事吧？” 赫敏嗓子有些干。

雾气倏地散去，马尔福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周遭，再对上她的眼睛时，赫敏认识的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男巫回来了，他恶声恶气地说：“收起你该死的同情心。”

脆弱个大蟑螂……赫敏翻了一个白眼，拍拍裙子站起来。

马尔福绷着脸，也姿势怪异地站起身来。

“嗨，你叫什么名字？“ 桃金娘没觉出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沉默兀自羞答答地瞄着马尔福，这个“你”指谁显而易见。

“你又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马尔福反问。

马尔福一说话，她就没法不去注意他喉间迸起的血管，脖颈上的伤口太狰狞，好像每泵血液的涌动都能随时撕裂它似的。

“你看什么？”马尔福敏感地转头，顺着她视线才看到了自己大开口的衬衫，他猛地抓住两边衣领，目光变得像毒蛇般阴冷。

赫敏不由得绷紧了背，早知道先给他施一个修复咒了，麻烦。

“你干的？”马尔福最后说。

啊？

难不成会是旁边这位鬼魂小姐吗？赫敏没想他会轻轻放下。

“我不是故——“

“是她撕开的，还色眯眯摸了你好久。你好，我是桃金——”

“胡说，谁色眯眯的！不，我根本没摸他！”

“你打断我说话！呜呜呜呜！”最里面的隔间木门啪地一声打开，“果然没人想听丑八怪桃金娘说话！”桃金娘又哭又叫地穿了进去，门砰地一声又摔上了。

“Oh，dear，”赫敏追了上去，“桃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断你说话的，你要是愿意说，就说？”

里面回应她的是愤怒的马桶抽水声。

马尔福慢吞吞踱过来，衬衫已经修复好了，崭新得一丝褶皱都没有，这会正一脸的幸灾乐祸瞧她。

赫敏瞪了他一眼，用气声说：“想想办法。” 她上次试图道歉，拉文德差点和她打起来。当然，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谁叫拉文德理论不过就生气。

“你把人弄哭的，我能有什么办法？”马尔福挑眉。

“你……”赫敏咽回嘴边的‘你可以出卖色相去哄人’，决定和他讲道理，“她也穿着霍格沃茨的校服，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吗？”

马尔福伪装出来的轻松消失了一瞬。

赫敏知道这时候提起他脖子上的伤不太合适，如果不是必须去了解真相，她无意刺激他。

“我在《帷幔后的另一个世界》读到过，人死后灵魂自然去彼岸，只有极少数有很深执念的会留在人间做鬼魂。就算桃金娘的执念和这艘船上怪异的死亡无关，她若是一直在这里徘徊，说不定她知道一些什么。”

马尔福浅金色几乎和皮肤融为一体的眉毛微蹙，最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伸手敲了敲木门说：“你叫桃金娘，是吗？”

马桶里水咕噜咕噜的声音停住，“哦，我是桃金娘，你是？”

桃金娘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赫敏嘴角抽了抽。

“德拉科·马尔福，” 马尔福昂起一点下巴，好像练过一百遍怎么用这种傲慢而华丽的腔调介绍自己。

哗一声，水溅起来，木门上探出一个透明的脑袋，桃金娘眼镜后的圆眼睛眨啊眨，“你好，德拉科，” 她慢慢升回了半空中，把手背在身后像是在思考，“我好像听过这个姓氏。”

“当然，马尔福家族——”

“桃金娘，我，我们就是想问，你在船上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赫敏忍不住打断马尔福的吹嘘（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有人被谋杀了，就在楼下的大沙龙厅，发生过两次……也许有更多。”

“有人被谋杀了！”桃金娘尖声重复她的话。

“呃，是，你看到过什么吗？”

桃金娘没有回答她，又开始在空中飘来飘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赫敏扭头看向马尔福，对他做口型说：’你问问她。‘

然而没等马尔福拒绝她，桃金娘又幽怨地飘回他们面前说：“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我也死了，你没发现吗？”

“所以……嗯，我们也想问问你是怎么死的？”

赫敏问对了问题，就像钥匙寻到了正确的锁孔，桃金娘脸上的忧郁瞬间被一种近乎梦幻的神情慢慢取代，“……他们都看不起我，但是只有我收到了邀请，奥利弗·洪贝说我做梦，不可能有人会邀请我这样的人去晚宴……”

桃金娘的故事正在他们身上重演。

五十年前，作为一名拉文克劳优秀学生，桃金娘收到了一封来自箱庭委员会邀请函，高高兴兴赴宴的她，在十二点钟声响起时，也被迫直面了恐怖的谋杀，金发女人的诅咒。

但真正让她丧命的事情却并非赫敏所想。

“他们很快都不见了，我一个人到了这里，就想着在这个隔间等救援来了再出去。过了很久，我听到有人走进来，是一个男孩，在念着什么，我想叫他出去，这里是女盥洗室。一出去，对面镜子里的我就突然消失了，就好像我已经死了一样，然后一道绿光就击中了我。”

“是杀戮咒……” 赫敏沉吟。

“当然是。” 桃金娘露出一个怪笑。

—

一间间船室，配电室，掌舵室……她和马尔福几乎走遍了这艘巨型的客轮能走的路，也没有找到其他小巫师或者哪怕一个水手。更令她惊心的是，这艘船实际不过少数地方算得上完好，底层的船舱和许多名贵的木制装潢都年久失修，**得像刚被打捞起的沉船。

赫敏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他们不快点逃出去，就会成为被放逐到海上的囚徒，只能和这艘船一起永无止境的漂泊，直至死亡。

暴雨又打湿了她的卷发，赫敏随意地把湿发挽到耳朵后面，已经没有心思用魔咒再把它们烘干。

马尔福把油灯放到无线电室的桌上发出轻砰一声。

他的身后跟着一串五个从沙龙厅绑过来的小巫师。回无线电室的路上，正好看到他们在尝试破门，就顺便带过来了。

“你就让我们外面站着？”抱怨的高个女巫是拉缇沙，也是五人之中唯一一个拉文克劳。另外的两男两女都是赫奇帕奇的巫师，但只有贾斯汀和她同一年级。

“你可以用这个变一把伞。”赫敏递给她一只摆在桌上的笔。

拉缇沙翻了一个白眼，悻悻然接过笔。

赫敏在袍子上擦了一下手，取出用缩小咒塞在小包里的报纸。在得知他们都只收到了一封邀请信时，她意识到这份标着她生日的报纸是特殊的……或许这就是她使用过时间转换器的痕迹，一个来自未来自己的线索。

她恢复了报纸的大小，将其摊平在桌面上。

六双眼睛全都看了过来。

“1993年9月19日？这是未来的报纸！”贾斯汀注意到了不对劲的日期。

马尔福不满地啧了一声，挤开凑到他面前的贾斯汀，开始迅速翻看报纸。

赫敏收到之后研究过不止一遍，但除了一些错页，就没再找到什么异常，也许现在看才能得出有用的线索吧。

当日的头版是魔法部部长福吉在阿兹卡班守卫摄魂怪暴乱之后公开发言，紧接着是好几页魁地奇联盟赛赛季的内容。

“不，这不是9月份的报纸。”只有一个脑袋伸在中间的赫奇帕奇女巫玛克辛肯定地说，“瓦梅尔·摩根替格里斯成为哈比队的追球手是6月的事情，再说新赛季8月就开始了，她初赛都打过了，怎么可能9月才出替任报道？”

“哼，是不错，我去看了他们比赛，” 马尔福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蝙蝠队找球手手指就算伸长十寸，也不可能比她们得分更快抓住飞贼。”

玛克辛叹气：“欸，我真想去看那场比赛，但我爸妈总不肯开通飞路网，坐车去又太远了。”

“麻gu——嘶，我是说，你可以麻烦朋友，用朋友家的，”马尔福张嘴要评麻瓜，赫敏的手就自觉掐住了他的手臂，要是让他在这里嘴贱，这么近的距离，五打一，他不要命了吗？

玛克辛仍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咳咳，” 赫敏打岔，“往后翻。”

马尔福偏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然而他们从头到尾将一沓报纸翻了三四次，仍一无所获。

“你说这是和邀请函一起寄给你的？” 贾斯汀问。

“嗯，” 赫敏说，“就在昨天的早上，我记得很清楚，邀请函是从报纸里掉出来的。”

实在是很普通一份报纸，除了日期不对……等等，日期，她的生日……也就是和她有关的数字？

赫敏突然想起自己经常和妈妈玩的一种解谜游戏。将想和对方说的话加密成书中对应单词的位置数字。妈妈今年提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中的祝福语，正是以这种形式写的，可惜她还没有来得及看完那本书……

“马尔福，快，翻报纸的第九面，报道正文的第一行，第九单词是？”

马尔福没有对她命令的语气做出什么应激反应，几人七手八脚地扒着报纸快速往回翻。

“MAPS（地图），”马尔福大声念道。

“地图，这有什么用？”

“可能是怎么逃出这里的地图？”

终于看到一丝希望，赫敏激动得想拥抱所有人，但显然这个狭小的空间和大家不解的目光都不允许。

“没错没错，不是报纸，这是一张地图，” 赫敏压下雀跃得要高高扬起的嘴角，如果是她留下的地图，那只有一种情况，“Finite Incantatem（咒立停）！”

报纸应声浮上空中，扭转，变形，最后复原成一张记事本上撕下来的横线纸，上面赫然是一张粗略的船布局图。

我用脚画的船布局图，凑合看看（L的图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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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桃金娘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