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温,”一头金色大波浪长发的高挑女孩以上位者的姿态看着伊洛温,指尖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你在学校里,也不常来看我。”艾琳·弗利比她高一年级,去年和沙菲克家的二儿子订婚了,她并不是经常来找伊洛温,在意识到妹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任她差遣之后,她自然也不愿意放下面子搭理这个妹妹。而这一次,艾琳少见的来图书馆还书,她把那本《纯血高阶礼仪与艺术》塞回书架之后,就看见了角落里看书的伊洛温。
伊洛温缓慢地抬起头,合上手中的《傲慢与偏见》,拍拍长袍站了起来,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姐姐。
“抱歉,艾琳,我希望你有话直说。”她一字一句地说,她希望姐姐不是来找麻烦的,她的麻烦够多了。
艾琳在伊洛温与父母的糟糕关系中,看上去似乎只是个冷漠的旁观者,但实则并不是。她和父母一样讨厌自己的妹妹,因为她不像别人一样,夸赞她,顺从她,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觉得妹妹这个存在很多余。而伊洛温从小就学会了沉默,在无尽的恶意中竖起一道坚硬的心墙。她必须学会坚强,学会忍耐。
却怎么也学不会勇敢,反抗对她来说,只能存在于心底。
“噢……让我看看,这是哪个肮脏的麻瓜写的书?”艾琳眯起眼睛,从伊洛温腿上抽出那本麻瓜小说,拉长了音说,“爱情小说?所以,你的笨脑袋每天幻想着被哪个王子领走,而不是如何辅佐我和父母振兴家族?你已经是拉文克劳,在我们的社交活动上你也……”
“也许吧,”伊洛温撇撇嘴,从艾琳手里夺过那本书,她早已不会因为亲人的话语而气恼,或者她认为不会,“但我不像你,我不认为谁更高贵,但我分得清那些人值得尊重那些人不值得,但这一切取决于那个人的言行举止,而非出身和头衔。”
艾琳冷漠地看着她,慢慢地说,“你的想法很危险啊,这不是一个纯血应该想的,但你或许是一个纯血叛徒也说不定?”虽然艾琳猜对了,但她也不是真的这么想,她不认为伊洛温有当“纯血叛徒”的勇气,后者尽管嘴里说出来的话并不好听,但她看上去还是,太懦弱、太无力反抗了。
“行了吧,”伊洛温抱着书本,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因为刚刚坐在地上看书而凌乱的长袍,“我走了。”她径直走出图书馆的大门,没有留给姐姐一个眼神,艾琳也不想再纠缠,跟在她身后,往另一个方向走远。她们的校园生活一直是这样子,两不相干,偶尔的口角也激不起什么水花,兴许是双方都觉得对方无聊透顶。
伊洛温·弗利皱着眉头,她脑海里开始思索一件事,那和艾琳无关——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昨晚做梦了。
她很少做梦,觉总是睡得很熟很熟,偶尔做梦的时候,也是荒诞不经的朦胧画面,一觉醒来无法留下任何印象。可昨晚不同,她依稀记得,是在一个漆黑的岩洞里,湖面闪着绿光,一个黑头发的年轻男人——她看不清面孔的年轻男人,坠入湖底。
似乎还遗漏了些什么,一些重要的东西。她还在梦境里的时候,那些场景是很清晰的。有对话,有更多的画面,她隐隐约约记得,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也不一定是身影,只是普通的影子也说不定。但一觉醒来,她几乎记不清梦里的任何场景,除了那个岩洞、那面湖、还有那个黑头发的年轻男人。直觉告诉她,这个梦,那些遗漏的东西,和并未遗漏的东西,都至关重要……
伊洛温拍了拍脑袋,警告自己,“别想了,如果我有预言能力,占卜课还能得P吗?一个梦而已。”可那个男人好像很熟悉,这个念头又窜入脑海。
正无力的思索着,她又迎面撞上一个人——
雷古勒斯皱眉,想扶住伊洛温的胳膊,但她侧身一闪,自己稳住了脚步。
“抱歉,”她正了正领带,故作平静地朝他点点头,继续朝前走去,但几乎和小跑一样快了。
“等一下,”雷古勒斯喊了一声,他的手伸出,想抓住伊洛温,但最终只是悬在半空中,他收回了手,面色如常,“我刚才看到你姐姐了。”
伊洛温停了下来,她攥着小说的书角,“是吗。”雷古勒斯认识艾琳,这很正常,那家伙巴不得所有纯血(当然不包括所谓的纯血叛徒)都认识她,而艾琳也确实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在名利场如鱼得水,可惜弗利这个姓氏尽管收录在神圣二十八家族的名单里,但历史实在是不悠久,在纯血家族中也没有地位,因此看不起艾琳的人也很多,毕竟纯血主义者也要看真才实学的,而不是一张好嘴。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雷古勒斯向来孤高冷淡的面孔上泛起些许潮红,原因当然不是什么青春期的情愫,仅仅是,他觉得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自己叫住伊洛温的目的是什么——简直就像一周前在三把扫帚时那样愚蠢可笑。
最终,他淡定地吐出几个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吃完晚餐之后,一起去黑湖边散步如何?”
伊洛温毫不诧异地点头答应,他邀请她这种事,在平安夜之后常常发生,而她也不反感。雷古勒斯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没由来的咯噔一下,好像,这个身影,在哪里见过,在他本人身上之外的地方见过?是西里斯吗?肯定不是,西里斯比他高,肩膀也更宽,气质更是截然不同。似乎是在某个,更加虚无抽象的地方。难以描述,伊洛温放弃了思索,她告诉自己必须要去写作业了,下午还有课要应付呢。
晚餐时,礼堂照例熙熙攘攘,伊洛温不喜欢的吵闹的环境。不过,如果某个地方的有趣程度可以抵消吵闹的因素,她是可以很高兴地接受的,比如伦敦的大街小巷,还有麻瓜的集市。她记得商场还会放流行音乐,吵闹的音乐(比如摇滚),她不是特别喜欢,但也不抵触,但音乐和商场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可就不好听了,但那里对她而言至少很有趣。而礼堂就不一样了,她更多的时候都是摆脱莉丝帮忙带饭,不过每周都有那么两三次是晚餐前紧挨着上课的,这天就是如此,她不情不愿地挪进礼堂,在长桌找了一个相对不拥挤的地方坐下。
莉丝在一旁抱怨,她在麻瓜化妆品店买的口红在运送往霍格沃茨的途中不幸“遇难”的倒霉事。
“全部!好几支!”她比了个夸张的手势,“坏掉了!我想用魔法修好,但是,亲爱的,你知道的,口红这种精致的东西,不可能再恢复原样了。我可是攒了几个月的钱才买了它们!所以我最近在霍格莫德的消费才这么节俭。”
“你可以周末带到霍格莫德,让德维斯-班斯店的店主修一修,”伊洛温耐心地安慰她,“既然贵,质量总不可能这么差劲,总能修好的。”
“是个主意,”莉丝撇了撇嘴,“可惜店主是个男的,男人是不会觉得我用魔法修过的口红有什么问题的。”伊洛温笑了起来,莉丝说得是大实话。
小巫师们陆陆续续离开礼堂时,伊洛温皱眉混在人流里,她到门厅之后悄悄退到边缘,“莉丝,你先回去吧,雷古勒斯约我在黑湖走走。”于是莉丝跟在人流后面,先回休息室。
“晚上好。”是雷古勒斯·布莱克,他一个人。
伊洛温把手插进口袋里,“晚上好,走吧,外面很凉快。”尽管现在还只是初春,但那么多人挤在一起的礼堂怎么都不会凉快的。
外面人不多,只有两个赫奇帕奇面对面趴在地上,中间有一张纸,不知道在干什么。伊洛温和雷古勒斯沿着黑湖散步,清凉的晚风很潮湿,携带着些许来自黑湖的淡淡腥味拂过脸颊,暗沉沉的天空下,树枝在风中的沙沙声也显得格外静谧,伊洛温在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刻就是傍晚,安静,私密,凉爽,适合思考。雷古勒斯挨着她走在边上,她裸露在长袖之外的手腕隐约地感受到对方袍子擦过皮肤带来的磨砺感。
雷古勒斯应该是想起了她姐姐,“我在各种舞会上不怎么见过你。”
“而是经常见到我姐姐,对吧?”伊洛温笑了笑,“我不喜欢出风头,也不喜欢出席那么多,公共场合。”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把自己对那些名利场的厌恶掩盖起来。
雷古勒斯稍微偏转了一下话题,“那你也肯定没见过黑暗公爵大人了。”他的语气有点遗憾的味道,伊洛温偏头看了看他。
“在报纸上见过吧,”那个所谓黑暗公爵的花言巧语,没少上过头条,伊洛温对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位纯血主义者,似乎想发动战争。”
“不是战争,”雷古勒斯严肃地样子让伊洛温有点想笑,但她没表现出来,“是革命。”
“看样子,革命是在所难免了?他赢得了大多数纯血家族的支持,”这句话的措辞对伊洛温又是一个考验,她吐出“革命”两个字的时候有些艰难,也很快把“赢得你们的支持”改掉了,“但魔法部很不当回事啊,可能是他们蠢。”
“不一定是蠢,”雷古勒斯对魔法部估计也没什么好感,他有点不屑,“或许是,懦弱。”
“不过,”他又看了她一眼,停顿了一下,“既然你知道战争在所难免,就应该想好未来站在哪一边。”
“嗯?”伊洛温有点惊讶地扭过头,是自己刚刚没有掩饰到位吗?
雷古勒斯摸了摸鼻子,他发觉自己的话有些突兀,“呃,抱歉…?你不用回答。”他说不清为什么问出那个问题。
伊洛温又笑了起来,看来是她多想了,“用不着抱歉。”
“选一边站……”她接着说,咬了一下嘴唇,看上去莫名苦恼,“你会怎么选呢?啊,这个问题真傻。”
“你们能猜到我会选哪边的,所有人都能猜到。”雷古勒斯淡淡地说,他无论如何都会选择代表纯血主义的那一边,对家族有好处的那一边,或者说,他认为有好处。
但黑暗公爵的目的真的只是振兴纯血吗?他是个疯子,一个还未露出马脚的杀人魔。不过伊洛温没有说出来,她不认为自己苍白的话语能改变雷古勒斯的看法,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念,只要不伤害其他人,那就无需改变,毕竟对错建议在个人的价值观上,无法被客观定义。雷古勒斯尽管秉持纯血主义,但他从未霸凌或侮辱过霍格沃茨混血和麻瓜出身的巫师。他是聪明人,一但意识到问题,他会想明白的,伊洛温对自己说,可到时候,真的还来得及吗?而他会找到那个证明问题的契机吗?
她勾了勾嘴角,无奈地苦笑一下,该怎么回答才能不口是心非。
“你会选择西里斯的那条路,是吗?”雷古勒斯依然倔强的询问道,他也有点不好的预感。
“雷古勒斯,”她停下脚步,倚在山毛榉树的树干上朝他笑了笑,冷风把头发吹得凌乱,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我会选择我认为正确的路,但我现在恐怕还做不出明确选择。”
“你没有进斯莱特林,”他脱口而出,但赶快改口道,“我知道这说明不了什么。”
“好吧,我是个拉文克劳,这确实说明不了什么。我对于我家里人的厌恶和西里斯不一样,我的父母、姐姐,并不把我当人。我厌恶的根源是他们,而不是纯血主义本身。只是一个观念单单摆放在那里,谁也分不清对错,脑海里的东西不付诸实践的情况,哪里能做出正确和错误的判断呢?
“而我持有不认为血统能评判一个人是否高贵的观点,也不能代表我要去和认为纯血更高贵的这群人作对,我没有这么高尚和无私,我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保护自己的情况下不给别人造成影响。所以,中立,这是我目前的答案。我与你,雷古勒斯,持有不同的关于血统的观点,但我不一定会和你成为敌人,也不一定会成为战友。可能两者都是,也可能都不是,毕竟……”
“不。”雷古勒斯打断了她,他的头发也有点乱了,但他没有伸手去整理。
“如果你看到了一些,类似于你不喜欢的东西,”他含混不清地说,“你会加入他们,加入邓布利多。”
伊洛温瞪着他,觉得很奇怪,“不喜欢的东西,比如?”
“有人被害,有人遭遇不幸,等等,”雷古勒斯抓了抓头发,补充道,“因为我们。”
“你认为这些是正确的?'革命道路上不得不做的牺牲'?”伊洛温嘲讽道,她的眉毛又皱起来了。
“所以你承认了,我说的那些。”雷古勒斯固执地说。
“好吧,我确实觉得这在所难免,但显然不能太过。”他摊了摊手。
“我相信你并不乐意杀戮,即使是麻瓜。”伊洛温侧头盯着他。
“是的,”雷古勒斯点点头,“一味杀戮只会引起恐慌,我们的初衷不是这个,而你……?”说的好像他一个OWL都还没考的小孩子已经加入纯血大军了一样,伊洛温又开始想笑了,她压下嘴角的弧度。
“我会选择我认为正确的路,”她想了想,重复道,“看到,知道了一些什么,肯定会是判断的因素的一部分。”
“我该说你是大爱还是小爱呢?”雷古勒斯不禁苦笑起来,“或许是前者?”
伊洛温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她现在又不觉得好笑了,纯血家族少年老成的家伙。
“太晚了,”许久,她低声说,捋了捋又被吹乱的头发,“该走了吧。”
“我送你回塔楼。”雷古勒斯试探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女孩没有躲开,也没用反对他的提议。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城堡里。
“别忘了,你还没给我看你的猫。”雷古勒斯突然说,声音出奇温和,话题总算不那么严肃了。伊洛温回头看了他一眼,城堡里真安静,她突然这样想,随后淡淡笑着,“你还记得呢,明天吧。”
走到拉文克劳塔楼门口也不是特别远,城堡里依旧异常寂静,门环的声音很空洞:“当你无比重要的两个人成为对立面时,你会如何抉择?”
“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被情感因素左右。”伊洛温清晰地回答道,门环总喜欢问这种,令她感到惊奇的应景问题,因此也习以为常了。
“嗯,不错的选择……”青铜门缓缓打开。
“晚安,”雷古勒斯盯着她的眼睛说,扬起一个不经修饰的微笑,“别忘了猫。”
“当然,晚安。”轻松的感觉又钻回了心口,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紧张,一边跨进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她一边想起了某本书里的一段话,用法语轻声呢喃道:
“人生空虚
有点爱
有点仇
还有互道早安
人生苦短
有点希望
有些梦想
还有互道晚安”
虽然存稿很少,但还是放出来一章吧。
伊洛温的预言梦是很重要的一个剧情……但做梦不会很频繁,近期也不会再,重要地提醒了……
最后一句话来自《尼罗河上的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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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未来与现在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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