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半张脸都被埋在宽大的围巾中、只能露出一对眼睛,鼻尖是乔治身上仍有温度的气味。
不是“韦斯莱的”,只是乔治的。
“都结束了吗?”他问。
“嗯,结束了。”尤利点了下头,看乔治仍专注地搓着她的双手,忍不住问:
“你不问我做了什么?”
乔治弯弯眼睛。
“反正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我早就决定尊重你的时机论了。”
尤利再次下意识想捏手指,好在她这次控制住了。
“......那我们现在回去吧。哈利还好吗?他知道了吗?”
乔治微微摇头。
“老实说,不大好。所以我想现在我们还不能回去——我还想带你看个地方。”
尤利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
一个念头隐约浮现,她双唇微张,惊异地问:“.....你们的笑话商店已经找好店面了吗?”
乔治挑起眉毛,又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扬起一个巨大的笑容。
“梅林,我不该那么说的,什么都瞒不过你——那本来是个惊喜的。”
他们转过身并肩朝回去的路走着,谁也没提起他们仍嵌在一起的手。
走了大约一百米,乔治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开口。
“你休息的几天,陋居收到了很多信件和礼物,几个学院的都有。”
“是吗?有谁呢?”
“有阿博特、塞西尔、内丽·瓦伦、列蒂西雅·霍尔,还有......”
乔治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他飞快地瞟了尤利一眼,在她眯眼前迅速补充了最后一个人名。
“还有詹姆斯。”
“詹姆斯?”
一开始,尤利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她才恍然大悟。
“噢!你是说贾斯帕——你怎么还叫他詹姆斯?再怎么说去年我们也一起喝了黄油啤酒。”
她笑着摇头:“我听说他最近在筹划创办校刊,上上个月他还邀请我加入呢......他说什么了?还是校刊的事吗?”
“......不是,他只是问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以及他能不能去陋居看望。
当然不。
尤利点点头,他们继续往前走。
“你有替我给他们都回信了吗?”
“嗯,我说你很好,只是服用了稍大剂量的生死水需要深度休息几天。”
顺便一提,至于为什么他在给贾斯帕的回信落款中反复描了几次“乔治·韦斯莱”——那只是一种无意识行为,他可没有在强调什么,谢谢。
“啊,谢谢了。”
鉴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乔治没有应声,而是找准时机拉着她拐弯儿了。
他们接下来一路没有再聊魔法部的事情,这种话题此刻再提起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不过尤利倒是和乔治分享了她刚刚在壁纸上看到的那句“命运点拨”。
“梅林,那实在是有够神奇的!但是我更惊讶的是——你竟然也有动摇的时刻吗?在这种领域,我总认为你永远笃定。”乔治说。
尤利却轻轻摇头,抿了抿嘴。
“......我是懦弱的人,乔治,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在未来那么被动。比起‘信念’,我更相信事在人为,而当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越来越少,妥协就不可避免。 ”
再次回想起那句话的内容,尤利又立刻补充道:
“不过有时候妥协并不正确......或许这次我更应该遵循命运的安排。”她说着,扬起一个不算坚定的笑容。
乔治却出乎意料的严肃起来。
“懦弱?尤利,你是我见识到的最勇敢的人——否则我们就不会此刻站在这里了,还有谁会像你一样做这些事情呢?在这个年纪?”
苍白的皮肤让刚蒙上的粉雾无处遁形,她看起来简直有些不好意思了。
“梅林,这种直白的格兰芬多式夸奖还真是......”
“我是认真的,尤利。”
乔治压低眉毛,睁大的双眼让他海水般的瞳孔显得更加剔透,如同暖阳下的冰川。
“告诉我:一个心怀恐惧却决定赴死的人难道就比一个从容赴死的人差吗?难道他会更不值得歌颂吗?一个从未得到过爱的人小心翼翼地给出一分爱、而一个在爱里长大的人眼也不眨地给出十分爱,难道他们之间的情感浓度就要相差十倍吗?会不会那甚至是相反的?要是只有心像石头似的才叫勇敢、要是不是爱不是满分就是零分......”
到这一刻,乔治放缓了语速,他的声音很轻。
“那岂不是,太苛刻、太傲慢了吗?”
不知何时,尤利完全停滞在了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此刻他并不是乔治·韦斯莱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她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心如同初生的雏鸟,轻颤、震动、在温暖的胸膛里发抖,又想发出第一声啼叫。
“......这简直不像是我所了解的你。”
尤利微微低下了头,又抬起目光。事实上那种目光并不暧昧,真要说的话,那其实蕴含着一种真挚。
“那么,也告诉我吧,乔治:我要怎样才能了解你更多?”过了一会儿,她说。
“这很简单,小姐——”
乔治忽然用一种很大方的姿态微笑起来(如果忽视他攥成麻花似的手的话)。
“我们只需要像这样保持......交往。你知道,当你靠近我,我总是什么都瞒不了你,而在极具针对性的自我剖白上,就算你说我是大嘴巴我也不会恼怒。”
他的姿态无疑可以使得他们接下的谈话稍加轻快了,倒不是说他们刚刚聊的内容有多么沉重,只是尤利认为让自己的心脏稍平稳一阵子也没什么坏处,它最近实在是饱经风霜。
于是他们再次前进,这段狭窄的路如此曲折,只是没有人在意。
“关于你说的那一段,它们是怎么从你的头脑中冒出来的?”
只容得下一个人经过的巷子让他们不得不一前一后的走,尤利将双手背在身后轻声询问。
“嗯......我只是想起了丘奇子爵,奥黛丽小姐,朗曼先生和梭洛。”乔治慢慢回答,“他们带给我的影响其实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扪心自问,若是英勇闭眼、只感受死亡的那一秒似乎对我还更好接受一些,而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年,不知道结果也看不到希望......尽管一直恐惧着,但那之中所蕴含的勇气却是不可估量的。”
“一点不错。他们也确实影响我很多,起码他们打碎了我自认为可以真正置身事外的幻想。你知道吗,曾经我想着如果那个人真的回来而魔法界无力抗衡彻底沦陷,我就回伦敦开一家香水工坊.......”
......
他们一路聊了很多,聊曾经的迷茫与过去的狭隘;聊那些细微的、不说出口就稍纵即逝的微妙体会;聊童年的辛苦与幸福;聊友谊是如何带给他们一种不可替代的支持......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忘记时间的极佳方式,因为当那栋瘦高的、有点歪歪扭扭的塔楼式建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回事,还是弗雷德勾着李·乔丹的肩膀冲他们招手两人才反应过来是到地方了。
李·乔丹冲尤利友好地点了点头,接着走上前打量乔治:“恭喜,你现在终于看起来像一个彻底的衣冠禽兽了。”
乔治心情很好地摸着下巴:“嫉妒就直说。”
“终于醒了尤利,你把我们吓坏了。”弗雷德先扭脸对乔治做了个呕吐的表情,然后转过身一边说一边领着尤利进去参观。
“现在陈设还没装好,不过上一家给我们留了几个沙发,你可以休息一会儿。”
“谢谢,弗雷德,我还不是很累,你们重新设计了外观吗?看起来很酷。”
“是的,之前的天花板太低了,我们想做个高顶的楼阁,有一些小把戏非得在空中展示不可。”
在一楼双胞胎留出了很大一块地方作为橱窗,乔治与弗雷德一左一右为尤利介绍着他们对此处的精心安排。
“我们准备在橱窗最下面放一排戴着假发的侏儒蒲,让他们一起高唱广告歌。”
“虽然我们还没编好歌词,但是麻瓜广告给了我们很多灵感。”
“没错。中间我们要放一个巨大的肥舌太妃糖模型,大概两米长,它可以突然吐出舌头吓顾客一跳,很刺激吧?”
“想想就让人兴奋!至于中间的空隙,我们打算放一堆互相打斗的愚人魔杖,什么型号都有,还能偶尔呲出烟花之类的。”
“——也能呲出屁。”
这话一出,尤利表情微妙地看着两人,又不忍打击。
乔治笑得一脸爽朗:“别担心,用来展示的愚人魔杖放屁只有声音没有气味的。”
尤利点点头,默默踏着楼梯继续欣赏了。
不,也没好多少。
“楼上这些嵌在墙壁里的展柜我们定了十二个,按照类型区分位置。从橱窗到这里全部是主打的恶作剧产品和魔法宠物;中间是女士专区;上面是护具区。护具零售不多,我们是想主要靠大量订货,摆在那儿的部分只做展示。”
“不错的想法。”尤利朝他们竖起拇指,对这部分表示了充分认可。
“但是这里......”乔治在他们快走到中间时停了下来,“我们打算留一个展柜用来放魔药。”
“没错儿。”弗雷德倚在栏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不再开口。
乔治看向尤利,眼神中是隐晦的期待。
“如果你愿意的话,尤利,这里可以卖你的魔药,那些利润都是你的。”
尤利盯着那块不小的地方看了半天,她知道那一定是乔治主动向弗雷德提出来的。
别好上楼时垂下来的发丝,尽管此刻她古灵阁账户里的金加隆已经多到可以撑着船在里面遨游,她还是微微笑了,领下他们的心意。
“谢谢,先生们,但我坚持这里会有两成的利润属于你们。”
于是他们都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当从另一头盘旋着的楼梯下来时,尤利以为他们今天就要先回去了,毕竟此刻已经临近饭点。
乔治和弗雷德忽然贴在一起说了些什么,他们又转过头:
“我们刚想起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很快。尤利、李,不如你们也跟我们一起过去?等办完我们一起回陋居吃饭。”
尤利没什么异议,李·乔丹更不用提。
他们四人一路说说笑笑地走着,然而前进的方向越来越熟悉,一种预感逐渐笼罩了她的心。
十五分钟后,当他们终于在“索恩小姐的魔药坊”前站定时,尤利也终于彻底陷入了沉默与沉思。
久等了大家
终于放假了这几天努力多更几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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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对角巷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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