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室友,詹姆·波特和西里斯·布莱克,已经围绕着魁地奇这一话题展开了长达1小时的交流。
卢平自己不懂魁地奇,因为“某些原因”,他接触巫师生活的机会不多,除了家中无穷无尽的书与病发时的苦痛,这些热闹的、属于正常巫师孩子的生活,对他而言十分新鲜,却又遥远。
卢平并不觉得他们吵闹,却也不太想加入话题。
彼得·佩德鲁已经裹起被子呼呼大睡,秋日渐深,天气越来越冷,温暖的被窝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引力,只有精力足够旺盛的人才能抵挡。
“明年我一定会当上追球手,”詹姆大声宣告。
“酷。”西里斯懒洋洋拍了两下手。“那我估计在追球手和找球手之间选一个。要不是魁地奇这个理由,估计我家都不会让我出门。莱姆斯,你呢?”
话题忽然被抛向卢平。“你打魁地奇吗?”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话语堵在喉咙口,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不了,我不擅长这个。”
“真可惜。”
对面毫不在意,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关于扫帚型号的争论上。光轮1001和横扫5星......
刚才的简短交流在脑海中不停回响,卢平愣愣盯着床帷褶皱的光影。他很想加入室友们的聊天,但一种更深沉的不安拽住了他。
今天早上在校医院,西丽德·该隐赫斯特好像格外注意了他身上的伤口,而后刻意问起他进校医院的原因。
而自己的回答——“被猫狸子抓了几道”......不能再糟糕了。
万一,该隐赫斯特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卢平只能带着重重心事入睡。起初是混乱的奔跑和嚎叫,夹杂着月圆之夜的记忆,他梦见自己在一片幽暗的森林里四肢着地,发狂地追逐一只松鼠,松鼠灵活爬上树,从一根树杈飞到另一根树杈,他朝它愤怒地吼叫。
突然,身后传来捕猎者的吆喝和猎犬此起彼伏的呼应。仿佛响应着他们的呼号,大地开始震颤。
——它们要来杀自己。
恐惧裹挟了他,取代了所有愤怒,于是他调转方向,拼命逃向森林深处,离那些声音远一点,再远一点......
潘多拉·崔德维尔早早醒来,在清晨的静谧中,她揉了揉眼睛,放空思绪躺在柔软的枕头上,看着灰蓝色的天光如海水般涌起,一点点攀上窗台。
时间还很充足,可以重新阖上眼,回到梦境中。
但......
如有所感,直觉牵引着她伸手探入枕下。
指尖触碰到了意料之外的存在,某种冰凉的硬质物体。
她将它抽了出来。
一张长约四英寸的方形硬纸片,边缘镶嵌着细细的金边。一面是梦境般深邃的蓝,另一面,用魔法墨水画出层层叠叠的图案:
朦胧发亮的泉水边,模糊笔触绘就的长袍女巫衣角翩飞,掬起一捧水高高举向夜空,水珠从指缝间落下,闪烁着纯净的光芒。
池边的草地上伫立一棵繁茂的树木,枝桠间栖息着一只模糊的鸟。
而画面的背景,是无垠黑夜,以八颗最明亮的星辰为主体,牵动起无数细碎斑斓的星光,既落向水面,又绵延向画中宇宙的尽头。
[XVII 星星]
西丽德进入礼堂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她。
她感受到了他人的情绪。
礼堂是一片温暖的海洋,学生们兴致高昂地享用早餐,欢乐、困乏、烦躁、期待......无数未经修饰的情绪如水流般从每一个学生身上散发出来,汇入这片大海。
她能清晰感知到这片海洋的存在,但就像同时处于两种视角,既在俯瞰它,又置身其中。
构成它的情绪来自不同的人,却彼此交融,和谐共处。
潘多拉今天比她来得还要早,正小口品尝着最后半杯南瓜汁。和西丽德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焦距并未对准,似乎并未在“看”具体的事物。
“你也感觉到了,对吗?”她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片海,我经常让自己漂在上面,试试看,很舒服的。”
西丽德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不太确信:【你是说,其他人的情绪?你一直都能感觉到?】
潘多拉点头,如同祈祷般闭上眼,露出朦胧的微笑。“他们总会因为各种事情开心。”
得到了回答,西丽德若有所思,决定尝试一次。她放松心神,尝试让自己浸没在那片海中,让海浪推动自己的意识。
确实,一种舒缓的感觉蔓延开来,抚平思虑的周折,许多担忧就像蒙上了一层薄雾,变得不那么急切。但这种随波逐流的失控感,让她本能地产生警惕。
西丽德很快开始尝试脱离水流,但抹除思维中那种朦胧的感受非常不容易,就像游泳上岸后带着一身水汽,而且她发现,自己对雾气的觉察变得模糊,仿佛逐渐习惯了这种状态。
不太好。她有点想念刚才的清明感。
......毫无疑问,这片海洋具有巨大的潜力。还能用它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清晰的思绪突然闯入她的脑海。
“噢!多么完美的树枝,如此契合我的爪子......最古老的杉树,就该是禁林之王的宝座!我的行宫!“
...?
渡鸦阿尔伯特,正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他最爱的餐后运动——把培根撕成细条。
”我的仆从今天是怎么了?“
似乎察觉了西丽德的视线,比开学时又长大了一圈的黑毛大鸟歪着脑袋看她。
确认了自己能听见渡鸦说话的情况,西丽德忽然觉得,它的目光有些呆傻。
【我为什么是你的仆从?】
......
”哇——!!!“
渡鸦大叫起来,张开翅膀在餐桌上用力扑腾,西丽德挥了挥魔杖让它消声,顶着众人侧目,拎起它离开礼堂。
“...”
这只蠢鸟好像吓晕了。
【格拉普兰教授,您在吗?】
办公室门开了,吹来一阵秋日落叶林中才会有的气味,让西丽德感到亲切。
格拉普兰教授正在享用早餐,但不惊讶于见到她。
【她在礼堂吃东西的时候突然表现得很激动,现在晕过去了。】
【昨天还很正常。】
......
格拉普兰教授皱起眉,简单检查了渡鸦的情况,眉头又舒展开。”看起来它的身体很健康......‘快快复苏’。“用魔杖轻轻点了一下它的脑袋。
这只渡鸦瞬间睁开眼睛,挣扎两下就跳了起来,抖了抖羽毛,有些迷茫地转动脖颈四处张望。但看到西丽德的一瞬间,它像是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样,死死盯着她不放,而后逐渐想起了什么,瞪圆眼睛,脖颈上的羽毛一点点炸开。
”做梦...我做了一个噩梦,一定是梦!两脚兽怎么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渡鸦的奇怪举动,成功把格拉普兰教授的注意力引回西丽德身上,目光也带上了一丝审视。
怀疑是自己照料不周?
【教授,如果动物能听懂人类说话,它们会用人类的语言思考吗?】
西丽德刻意说得大声,让阿尔伯特听见。为了打消教授可能的怀疑,她继续道:【我觉得她可能听到我们说了一些...不够尊重她的话。】
——比如改名叫她”皇帝“。
这话气得阿尔伯特直扑腾,但它脚下一滑险些摔倒,随后突然安静下来,直勾勾瞪着她,呆若木鸡。
“怎么办......我想什么她都能知道,还有没有**了...”
它到底从哪学来这么多人类用词?
也许是出于稳妥,格拉普兰教授建议西丽德把渡鸦留下,由她做一个详细检查。饲养渡鸦的要点很多,下次她会写一份说明。
“骗子!骗子!放我出去!我才不要待在这里!”
...
拳头硬了。
身上发生的怪事太多,以至于西丽德不打算纠结这突然降临的读心能力。解决了阿尔伯特的事情,她一身轻松,直接前往温室上草药课。
前几节课栽种的白鲜正在茁壮成长,水分、温度和优质肥料为它构建出了完美生长环境,过两周就能收获。
接下来学习的是流液草,恰如其名,它的茎杆和叶片中富集着大量水分,具有“流动”的药理特性,可用于复方汤剂等变形魔药。
生长环境会对流液草的形态造成显著影响,譬如常见于海边滩涂的盐碱流液草和青藏高原流液原种,从形态到魔力特性均有显著差异。
课堂任务是给流液草移盆并修剪叶片。
【这种植物真是脆弱。】西丽德仔细剪去叶片枯干的部分,而后迅速把薄薄一层药膏抹在断面上,防止它继续失水。与此同时,潘多拉负责向土壤里洒稀释营养液,为流液草补充水分。
旁边,艾默斯·穆尔塞伯不慎弄断了他那棵流液草的根,那株植物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斯普劳特教授给斯莱特林扣了2分。和穆尔塞伯搭档的西弗勒斯·斯内普面色同样不好,但他始终保持沉默。
课程接近尾声时,斯普劳特教授用一种介绍宠物的自豪语气,提起了猎场附近荒地上的打人柳。看见学生的表情从即将下课的轻松走神转变为夹杂敬畏的震悚,认真接收了她的善意提醒,教授满意点头。
下课后,潘多拉凑到斯普劳特教授身边。西丽德注意到她的举动,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下来,侧耳听她们的交流。
虽然飘忽脱线的语气和平日里几乎毫无区别,但西丽德判断其态度究竟是“兴趣缺缺”还是“兴致勃勃”的准确率已高过70%。
“教授,我们怎样才能和植物说话?”
斯普劳特教授温和回答:““孩子,除非具有特殊的天赋,巫师不可能与一般的魔法植物说话。“
”植物无法像人类一样思考,但是它们有自己的习性。感受到它们需要什么,理解它们的习性和每一株的‘性格’,未尝不是一种‘对话’。”
......
总觉得很熟悉。自己好像问过格拉普兰教授差不多的问题,但为什么潘多拉也会问这个?
巧合吗...西丽德陷入沉思。
再次回想起这件事已经是两天后。
最近天气很不好,随时有下雨的征兆,而四个学院的魁地奇选拔将在这周陆续开始——也许天气也是魁地奇赛程的一部分。
在图书馆写作业时,潘多拉忽然提及,她这两天没有看见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
西丽德愣了一下,才回想起这是渡鸦的名字。
她后知后觉,那只渡鸦已经消失不见。
“我以为你让她送信去了...”
【没有。】
“那她可能飞走了...我还以为你会难过呢。”
就连潘多拉也露出无奈的表情,但又坦诚道:“可能是我理解错了...你好像不那么喜欢她。”
【是吗...?】
西丽德若有所思,关于那只渡鸦,用“喜欢”或“讨厌”来形容,似乎都不合适...
自己应该是把它照顾得妥当:充足的食物,干净的羽毛,足够的自由。
清洁和梳理羽毛只是几个咒语的工夫,她有时也会自己上手。
霍格沃茨连带禁林的广大区域足够她飞翔,而且,自己从未把它关在宿舍窗外,也从未对它生气——即使它对自己的角色明显缺乏认知。
也许阿尔伯特没有把自己当作宠物,它自由惯了,想来确实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西丽德也并未感到失落,她们互不相欠。
听了她的解释,潘多拉若有所思。
”难怪你还是叫她‘它’...“
她的关注点一如既往的古怪。
”但我觉得你们有点像...不对,这样说来...还是不一样吧!“
潘多拉恍然大悟,突然使劲盯着西丽德,仿佛想要从她脸上找出某种迹象。
她联想到了什么?
”牧羊犬?“
“原来如此...只要会牧羊就可以吗!”
【...狗不会自己买羊来放牧。首先它不会主动把自己累得半死,其次它没有钱。】
“所以你很奇怪呀。”潘多拉认真回答道。
...
【因为我不是狗,我是人类。】彻底无法理解,西丽德索性也开始已读乱回。
“人类...”潘多拉又开始神游天外,“那么我也可以是兔子,你既可以是狗,也可以是渡鸦。”
【......】是在说集体梦境?
西丽德依然感到困惑,但她有隐约的预感,潘多拉发现了十分重要的事物。
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潘多拉再次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我觉得你可以养一只猫。”
【...这样啊。那我圣诞节的时候去伦敦捡一只。】
“...”
这次,迟疑的人变成了潘多拉。
“...猫会害怕你?”
【......】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你好像不那么喜欢她。”
【是吗……?】
[不喜欢也不讨厌。比起主人更像保姆。]
【……做不做宠物对它来说没有区别。】
[那是因为她和宠物没有感情基础。]
“……难怪你还是叫她‘它’。”
“但我觉得你们有点像……不对,这样说来……还是不一样吧!”
潘多拉的内在,注视向了别处,她对那个“人”说。
[我不是她。反倒是那只牧羊犬更接近她本人。]
“牧羊犬?”
[那是凝结的记忆,用魔法替代漫长的时间,记忆也会化为形体。]
[记忆是梦的原料。]
“原来如此……只要会牧羊就可以吗!”
【……狗不会自己买羊来放牧。首先它不会主动把自己累得半死,其次它没有钱。】
“所以你很奇怪呀。”
【因为我不是狗,我是人类。】
[人类啊……]
“人类……那么我也可以是兔子,你既可以是狗,也可以是渡鸦……”
[也许养一只猫比较合适......]
“我觉得你可以养一只猫。”
【...这样啊。那我圣诞节的时候去伦敦捡一只。】
[...可惜,猫害怕我们。]
“...猫会害怕你?”
【......】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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