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软榻的边缘，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指腹擦过她破裂的唇角，动作相当温柔，好似情人之间的爱抚。

“疼吗？”

回应他的是死寂，她的目光穿透那片虚假的星空，不作答。

他俯身，靠近她耳边。

“白素贞，我爱你。从在杭州，你撑着伞向我走来时，我就想要你。这份心思，从未变过。”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 他嗤笑一声，“但那又怎样？马尔福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而我，想要你。”

“所以，我标记你，”他滚烫的唇再次烙上她的脖颈，在旧痕上覆盖新的印记。他攥住她无力挣脱的手，指腹反复摩挲那枚取不下的戒指，"我锁住你，用尽光明与阴暗的所有手段将你囚在身边。这就是我的爱，夫人。"

他撕开所有伪装，露出被毒液包裹的真心。

“这就是我，一个自私、傲慢、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混蛋，但这个混蛋，他妈的心里全是你，只有你。”

她对他的告白全然没有反应，只是在听闻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睫极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他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破绽，像是赢得了某种胜利，得意洋洋的站起身。

“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想办法逃离。但我告诉你，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回来。地狱也好，天堂也罢，你都得在我身边。”

他走到门边，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在星光的映照下，亮得骇人。

“记住你的誓言，夫人。上穷碧落下黄泉…”

“你永远别想离开我。你的因果，早已和我紧紧缠绕，至死方休。”

当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她强行撑起虚软的身体，卷着毯子遮住满身屈辱，她不能倒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

“澈儿…”

嘶哑的呼唤溢出喉咙，她踉跄着扑到昏迷的少年身旁。

卢修斯盛怒之下丢出的咒语——那道绿光——那是索命咒！

白澈的气息已微弱如游丝，周身灵光涣散，隐约显出原形——那只土黄色的小犬蜷缩在地，毛色黯淡。

“澈儿！”她尝试运转灵力，可丹田空空如也，经脉滞涩。

她咬紧下唇，不顾自身的狼狈与疼痛，将他小心翼翼的揽入怀中，运用本源之力进行探查，那恶毒的诅咒不断蚕食着他的命脉，幸而他修为不低，妖丹并未被侵蚀，她源源不断的抽出自身本源之力替他祛除诅咒，每一丝，都是在抽离她的根基。

“娘…娘…”白澈喃喃呼唤，脑袋无意识的蹭了蹭她的掌心。

得到本源之力滋养的他缓慢睁眼，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一片素白的衣料，以及衣料上沾染的刺目血迹与污浊。随即，他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看清了揽着他的人——那张绝美的脸上残留着泪痕，唇角破裂红肿，毯子遮掩不住的肌肤上遍布青紫掐痕。

她本该是云巅出尘的仙子。

可如今…

那个孽障，他用最肮脏的手段，用**和暴力，硬生生将她从云端拽落，拖入了这凡尘泥淖。

“他…他怎么敢！”

白澈呕出大口鲜血，沁透脖领，他气急，滔天的愤怒淹没了他。

一滴滚烫的泪，从她眼中滑落，滴在男孩儿的脸颊上，她轻抚他的眉眼，安抚着他。

她轻声道，声音哽咽。“没事的…澈儿，乖。”

白澈在她怀中微弱地喘息着，土黄色的小狗本体虚影在他身周若隐若现，耳朵无力地耷拉着，他努力的强撑着想要坐起身，但那是从神魂上传来的无力感，他最终只是动了动指尖。

他们相依为伴如此千年，看尽人间朝代更迭，世事沉浮，不仅是那一纸契约，他也绝非仅是一个忠仆，而是她至亲的亲人。

他用尽力气蹭了蹭她的手臂，像幼时撒娇那般。

"我...没事。"

稍作停顿后，他咬紧牙关。

"我们...要回家。"

她心头骤紧，怀中躯体突然滚烫如火。

"不可！"

话音未落，他体内千年妖丹已发出碎玉之声。蓬勃的妖力让他瞬间焕发生机，少年起身轻点她眉心，浩瀚灵力如江河倒灌，不仅补全她亏损的本源，更设下禁制将她力量暂时封印。

"能陪娘娘千年，是澈儿最大的福分。"他面色红润得不自然，身后虚影泛起血色光芒。

"不——！"她惊恐地抓住他衣袖，却动弹不得。

这是最惨烈的搏命之术——燃魂碎丹，以永恒寂灭换取刹那通天。

"妖丹为引，神魂为路。"

庄严的誓词中，金色火焰自虚影燃起，包裹着他消散的形貌。

"开——！"

璀璨光柱冲天而起，悍然撕裂层层魔法屏障！扭曲的空间展开一条裂缝，那方灵气四溢。

"澈儿停手！"她徒劳的哭喊，眼睁睁看着他在金焰中逐步消融。

最后时刻，他凝出小犬原形回头，蹒跚着朝她奔来，努力绕着她转了个圈，尾巴轻轻摇晃。

呜咽随风消散。

"娘娘…回家...要欢喜..."

金焰暴涨又熄。

温暖的土黄色身影化作点点光芒，在她指间缓缓升腾，终至彻底消散。

“白娘娘，白娘娘，我可不可以跟着你啊？”

那少年初化人形，抱着她的腿，撒着娇。他头上毛茸茸的犬耳微微抖动，身后一条土黄色的尾巴摇得飞快。

她低头，看着这刚刚经历化形雷劫、衣衫尚且凌乱却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年，无奈一笑，指尖轻轻拂去他发间沾染的草屑，终是心软。

“罢了，你既执意追随，便留下吧。” 她声音温和，“我为你取名澈，望你心性澄澈，永守本心。”

少年眼里满是光芒，他欢喜得差点又要变回原形打滚，好不容易才稳住人形，紧紧抓住她的衣袖。

“嗯！我发誓会永远跟着娘娘，守护娘娘，这就是我的本心！”

此后，她去往何方，他都在身边，无论如何，无怨无悔。

回忆终止，她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怀中空余清风。

上个千年，他从未离开。

直至此刻，他仍是践行了自己的誓言。

一阵清风袭来，她的身体被托起，送入缝隙之中。

那缕清风是白澈最后神识所化，裂缝在她身后闭合，那禁制也悄然散去。

是青城后山。

她蹒跚几步，跪坐在地。

那方站了个青灰色的身影，刚继位青城山山长不久的道士——道风，他仍是头戴莲花冠，衣诀翻飞，眉头微蹙，紧紧盯着那空间裂缝消失的方向，显然是被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空间撕裂惊动而来。

视线转向跪坐在地的女人时，道风楞了一下。

“我草…这怎么个事儿…？”

他看到了什么？那条白蛇…此刻竟是这般模样。素白衣衫褴褛不堪，沾染着早已干涸发暗的血迹与尘土，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大片青紫交错的掐痕与暧昧红痕触目惊心。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如纸的脸颊边，唇角破裂红肿，最刺目的是那双眼睛——曾经顾盼生辉，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

他知道她去了西方，当时批审的条子还是经他的手，但不过短短数月光景。

道风快步上前，在她身前几步处停下，解下青灰色的道袍遮盖在她身上。

“你…招惹了什么玩意儿？”

那件青灰道袍落在肩上时，将白素贞从那种灵魂出窍般的麻木中稍稍拉回了一丝。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空洞的望着白澈最后消散的那片虚空，仿佛还能看见那土黄色的小犬摇着尾巴，化作点点光尘。

道风见她这般情状，眉头蹙得更紧。他不再多问，俯身想去扶她，手掌刚要触碰到她的手臂，她却是一颤，向后一躲。

那不是抗拒，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恐惧和厌恶。

道风的手僵在半空，随即他收回手，退后半步，给了她些许空间，声音放缓了些。

“先随我去上清宫，动静太大，那边有老东西在看了。”

白素贞似乎听进去了他的话。她尝试着用手撑地，想要站起，然而双腿虚软得不听使唤，刚一用力，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整个人向前栽去。

道风眼疾手快，这次不再触碰她，而是袖袍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让她勉强站稳。

“得罪了哈，白娘娘。”

他低声道，随即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一道符箓，清光一闪，两人的身影便自青城后山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