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马尔福扮演着一位略显疏离但相当贴心合格的丈夫,他会主动陪伴着白素贞下棋、看戏,即使他对围棋一窍不通,棋谱的内容更让他头疼,他也愿意强迫自己看下去,这几天,他偶尔会去蹲守老道人,但对方看到他之后则是翻了个白眼,并未搭理。好在他不是蠢货,感受到自己并不受待见之后,就不再去自寻麻烦。
第四日的午后,卢修斯并未外出,他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魔杖,这里的能量规则像一团乱麻,他引以为傲的魔法如同陷入泥潭,调动魔力都十分的困难。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和细弱的哀求,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有些不耐的啧了一声。
过了会儿,他听到白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穿过前院,似乎引着什么人正往偏厅去。
卢修斯下意识地起身,走到书房门口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白澈正领着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女孩走进来,那女孩衣衫褴褛,肮脏不堪,双眼哭得红肿,正地拽着白澈的衣角,不住地祈求抽泣着。
“求求白娘娘…救救我娘亲…她病得好重…”
白澈脸上带着几分怜悯与无奈,低声哄道。
“莫哭莫哭,娘娘心善,既来了,总会帮你想想法子…”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什么时候把脏东西带进来了?”
卢修斯·马尔福缓步从书房走出,居高临下地瞧着那吓得浑身一抖的小女孩,灰蓝色的眼瞳带着轻蔑,扫过女孩破旧的衣衫和沾满泥土的草鞋,如同正在瞧着一件碍眼的垃圾。
“滚出去。”他的中文仍旧带着古怪的口音,但字字清晰。“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小女孩被他吓得噤了声,眼泪却流得更凶,只敢死死抓着白澈的衣摆。
“姑爷…”
白澈脸色一僵,似乎想说什么,但在卢修斯冰冷的目光逼视下,终究没有继续开口,只是将女孩稍稍护在了身后。
卢修斯见状,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他向前一步,以一种高傲恶毒的姿态说道。
“看来需要说得更明白些?要得到别人的帮助就得自己付出代价,你——有什么?”
白澈陡然攥紧了拳头,如果对面那个人不是白素贞的丈夫可能会挨上一拳,而卢修斯无视了白澈难看的脸色,仍在输出,不愧是斯莱特林的种子选手、纯血家族的代表人。
“这府邸的主人,是我。我不喜欢有脏东西出现在这里,更不喜欢无用的噪音打扰清净,并且,你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价值。”
他刻意加重了“主人”和“价值”两个词,那套衡量他人价值的标准,在此刻显得相当的刻薄。
小女孩被他话语中的恶意彻底击垮,哭嚎一声径直瘫坐在地上,白澈俯下身安慰着她。
然而,卢修斯并未看到,在连接前院与偏厅的门廊下,一抹素白的身影悄然静立。
白素贞不知已站在那里多久。
她原本是听闻动静,想来查看是何人哭泣,却恰好将卢修斯那番刻薄的言语尽数听入耳中。
她脸上的温婉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看着卢修斯那高傲冷漠的背影,看着他对弱小者毫不留情的践踏,恍惚间,仿佛透过千年时光,看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身影——那个清瘦文弱却又悬壶济世的少年郎,那个悲天悯人的医者。
她的唇瓣微微颤动,近乎无声地低语,苦痛表露无遗。
“千年光阴…许仙与他,竟是半分都不像…”
为何会如此?既是转世,总归…还有一丝相似的罢,魂魄深处的那点仁慈,难道能被时光磨灭得丝毫不剩?
一股强烈的不安袭来,她悄然退后几步藏于廊柱背后,迅速掐诀,指尖流转起淡金色的微光,试图施展推演之术,窥探卢修斯·马尔福前世的真相。
然而,下一刻,她绝美的脸上浮现出震惊。
她的法术,那足以推演凡人前世今生的法力,在触及卢修斯身上时,竟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并非受到抵抗或干扰,而是彻彻底底的…空无。
仿佛他这个人,他的魂魄,根本不存在于这片天地的因果轮回之中!
算不到。
根本算不到。
没有前世,没有来生,甚至在此世的命轨也模糊不清,被一种截然不同,混乱而强大的力量所笼罩。
这——怎么可能?
白素贞怔在原地,眼中金光渐散,只剩下深深的困惑与凝重。
她第一次,对自己那金钗为媒,天定良缘的信念,产生了一丝动摇。
而前院中,卢修斯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只觉得清净了不少,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打算回书房继续研究他那不听话的魔杖。
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一直藏在袖中尚未赠出的兰花玉簪,无意中轻轻划过了他的手腕,有些细微的刺痛。
但他并未在意——那股因欺凌他人而产生的细微掌控感短暂的驱散了他身处囚笼的烦躁,他正准备抬步返回书房,精准地捕捉到了廊下阴影中的白素贞。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惯有的温婉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眼里此刻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更加透彻的失望与痛心。
卢修斯罕见的心虚了起来,但长期沉浸于虚伪社交场的大脑立刻做出了反应,他迅速挂上一丝假笑,甚至刻意让语气放缓,带上一点或许能称之为解释的意味,尽管骨子里的傲慢并未减少分毫。
“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小乞丐,”他挑眉,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且理所应当的小事。“吵得令人心烦。”
他预期中,她或许会微微蹙眉,然后用那种温柔带着些许不赞同的语气规劝他“何必与孩童计较”。
他便可以顺势下台,或许再故作大度地让白澈拿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打发掉那小女孩。
然而,白素贞没有——
她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步伐很轻,她无视了卢修斯的话,甚至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走向那个吓得几乎缩成一团的小女孩。
她在女孩面前蹲下身,素白的衣裙坠地,与女孩的褴褛形成了刺眼的对比,旋即她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拂去女孩脸上的泪痕,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莫怕,你娘亲怎么了?”
小女孩像是终于找到了救星,泣不成声地断断续续诉说。
“娘亲…咳血…躺了好几天…起不来…没钱看大夫…”
白素贞静静听着,末了,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倒出几块碎银,又取出一枚丹药。
“这些银子拿去请大夫抓药,”她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这丹药化水与你娘亲饮下,可暂缓病痛。”
女孩接过碎银与丹药后磕头不断,白澈连忙扶起,匆匆带了出去。
整个过程,卢修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但是唇角那点虚伪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感到一种被彻底无视的羞辱,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她竟然为了一个卑贱的麻瓜,选择漠视了他的存在和决定?
直到小女孩和白澈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白素贞才缓缓站起身,并看向卢修斯。
目光相接的瞬间,卢修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回到了那条船上她轻声细语询问确定与否的时候。
“夫君。”
她开口了。
“在此处,你确实是白府的主人。”
“然而,主人二字,非是让你凌弱欺贫的权柄,今日你眼中不值一文的孩童性命,来日或许便是你绝境中唯一一线生机所系,天地有其法则,因果循环,从不虚设。”
听完这句话,卢修斯便感觉自己无法再压抑怒火,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敢——她竟敢用这种近乎教训的口吻对他说话?仿佛他是个需要被教导善恶的愚钝孩童?!因果循环?真是及其可笑的说辞!
“你是在教训我?”
他的尾音上扬,怒火让他的腔调变得尖锐起来。
“为了一个肮脏的与我毫不相干的小东西?白素贞,别忘了,是你用那见鬼的金钗和我不知道是谁的前世把我绑在这里的!我不是你期待的那个人!噢——叫什么来着?许仙?!”
他几乎是吼出了那个名字,那个在睡梦中被她缱绻呼唤的名字,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憋屈和那股莫名躁动却无处宣泄的情绪全都倾泻出来。
“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慈悲!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才是真理!马尔福家族能屹立百年,靠的从来不是对麻瓜泥巴种和穷鬼的施舍!”
白素贞静静地听着,面对他的暴怒,她脸上甚至没有出现一丝波澜,只是在他吼出许仙这个名字时,极快速的偏移了一下视线。
等他话音落下,空气中只剩下他因愤怒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才缓缓开口,带有几分笃定。
“所以,你不是他。”
“什么?”卢修斯一怔,女人的声音很轻,却又重达千斤狠狠的压在他的胸口。
“你并非我心之所念魂之所系之人。”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视他那颗恶毒肮脏的灵魂,“而这段姻缘,于你而言,不过是一场被迫卷入的骗局。”
卢修斯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发现自己在那双清澈眼瞳的注视下,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张了张嘴,竟一时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词汇。
白素贞看着他,眼底最后一丝微光似乎也消失了,她极轻地摇了摇头。
“如今看来,是素贞……执妄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留下卢修斯独自一人站在变得空旷的庭院里。
他赢了这场口舌之争吗?似乎是的,他撕破了那层温情的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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