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属鸦科。群鸦尽至，必有血光之灾。

*《乌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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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八月，你几乎每天都阅读《预言家日报》，尤其关注大标题下那一栏窄窄的天气预报。这个专栏只播报晴雨、雾天和未来的风速，并且向巫师建议第二天出行是使用扫帚还是飞路网。依照专栏，你等来了不少雨水，却连闪电的影子都没见到。

小巴蒂·克劳奇每到阴天就会赶到舍菲克庄园同你一起等待，次数之多，以至于你的母亲都敏感地发现了规律，并且对小巴蒂和天气间的关联产生了误解。

“克劳奇家的马车，”米娅坐直身体，透过客厅宽敞的玻璃窗朝外张望，“霍奇，霍奇！今天下午我们不去花园喝茶了。巴蒂一到，今天一准儿下雨。”

家养小精灵答应了一声，“啪”得从客厅消失，幻影显形到正门口去给客人开门。

“或许应该让他多到干旱的地方去，你说是不是，小甜饼？”米娅转头逗你，“他拜访得这么频繁，都快把花园中央的洼地淹成湖泊了。”

你庆幸母亲没有联想到更多的东西，含糊地冲她笑了笑。

小巴蒂像小时候那样，又成了你家的常客。他在你父母跟前，风度翩翩、谈吐有度，短短几次到访就让原本对他颇有微辞的乔治变了态度。倒是你的母亲并不像父亲那样好哄，尽管她一直都热情招待小巴蒂，但你仍旧感觉她有所保留。

但米娅不说，你也乐意装作不知道，只因为你还没有做好处理家庭和男友间关系的准备。你盘子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在处理完之前，最好不要增添新的负担。

阴云逐渐聚集，晚饭之后，远处隐约传来了雷声。你拉着小巴蒂往二楼的卧室里走，背后传来米娅不厌其烦的叮嘱：“卧室门必须打开一米宽，小甜饼。”

“知道啦，妈妈。”尽管听了像是有上百遍，你还是有点脸红。“有必要每次都说吗，我又不健忘。”你不满地小声嘀咕。

跟在你身后的青年在这方面反而十分体谅米娅：“她是说给我听的。”

这下衬托得你更加幼稚不懂事了。难道小巴蒂就真的比你更成熟吗，他最会装模作样！你在心里狠狠吐槽，但最终还是决定转移话题：“我发现报纸最近的风向变了，之前还强调依法审判和对傲罗加强监管的重要性，现在却突然开始夸起法律执行司的效率来了——一周内成功逮捕两名有食死徒嫌疑的黑巫师？”

小巴蒂点头，毫不意外：“就像我说的，我们提供给施曼德的那些东西至多给我父亲添点儿麻烦。只要伏地魔还屹立不倒，我父亲的地位就无法被撼动。罪犯和追捕者像是连体婴一样相互依赖，多有趣。”

“好吧，”你叹了口气，推开卧室门，在靠阳台的椅子上坐下，“至少德美亚·亚克斯利不会再来烦我们。”

小巴蒂坐在你对面，语气遗憾：“恐怕这点也不能保证。科尔班·亚克斯利经过布莱克家族介绍，加入了食死徒，所以现在就连雷格也得给他的妹妹一点面子。”

你惊讶地抬眉：“什么？”在轻微的厌烦情绪里，你还感到了一丝内疚：“亚克斯利加入食死徒……不会是我造成的吧？”

“怎么会，就凭科尔班的猪脑子，想在魔法部晋升绝无可能。他迟早会加入食死徒……你最多加快了这个进程。毕竟现在人人都知道，追随黑魔王是通向权力的捷径。”

“走得越快，摔得越狠。”你的语气冷下来。

小巴蒂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一笑。

“我看就连雷格也没有心甘情愿地追随伏地魔。”你忍不住补充道。

“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起那个奇怪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梦境：“因为伏地魔离间了他和西里斯的感情。”

小巴蒂笑起来，显然对你的理论不以为然。“让我礼貌地表达不赞同，”他满含求生欲地为自己的观点加上前缀，“但你未免有些多愁善感。在我看来，西里斯·布莱克离家出走，雷格应该高兴得不得了——不仅铲除了家里碍眼的格兰芬多，还一跃成为家族继承人。一般人遇上这样的好事，半夜做梦都会笑醒。”

小巴蒂这样一位善于把握他人动机的社交大师，竟会做出和你全然不同的判断。难道你的想法真的错了？他和雷古勒斯交情深厚，按理说判断也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你正这么琢磨，天地间骤然一响。滚滚乌云堆积到了极限，孕育出巨大的能量。在第一滴雨水落下之前，你看见天上甩出一条雪白的长鞭。

终于来了。

你动作迅速地拿出藏在床底的木匣，掏出魔杖，照着在心中演练多次的计划那样，悄悄走下楼。你和小巴蒂穿过空无一人的厨房，从后门安静地进入花园。

雨点密集地落下来，打在树叶和房檐上，不同音调的声响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声音构成的薄雾。小巴蒂用了防雨咒，而你为了不干扰阿尼玛格斯的仪式，什么也没用。

走到花园中心，你的头发和衣服就已经湿了一大半，像莲叶一样贴在皮肤上。你从木匣中拿出变得血红的药剂，一口饮下，抬起魔杖又轻又快地念出阿尼玛格斯的咒语。

你过度紧张，完全没有尝出魔药的味道，咒语一念完就把魔杖抛给了小巴蒂，然后站在原地提心吊胆地等待。

听说会很痛。听说有可能会失败。你也许会再也变不回人形，或者终身维持半人半兽的形态。

各种念头像一列呼啸的火车一样碾过你的大脑：你会长出很多毛发吗？会变大还是变小？你站的地方够空旷吗？是不是应该朝池塘那里靠一点……有人变成过鱼吗？你不会变成鱼吧？？

你侧头看向小巴蒂，想叮嘱他：假如看见你长出鱼尾，就立即把你扔进池塘里去。

头一偏过去，还没有开口，你就突然看见了风。

无形无色的风，穿过雨幕，倾斜的雨滴指示出它的方向。它时而是整体，时而在树干和建筑的碰撞中变为零碎的支流。有的在空中卷成漩涡，有的掠过地面，朝上缓慢升起。作为人类，你对此一直迟钝且盲目，但作为阿尼玛格斯，这无形的世界却可以任由你探索。

你知道你会成为什么。

你朝前奔跑，展开双臂。你能感觉到身体在缩小，骨骼收缩折叠，肌肉和血管重组。在逐渐增长的疼痛中，皮肤、衣服和首饰融合在一起，覆盖了你的全身。有什么黑色的、轻薄的东西层层叠叠地舒展开来，在复杂的风向中轻而易举地托起了你。

翅膀。

心跳从没有如此剧烈过，疼痛也是。但在飞翔面前，这一切都无足轻重。你变小了，你的视线却广阔地延伸出去。心中的冲动指引你向前，一条黑色的、无光的通道在空中缓慢打开。

没有迟疑，你拍打双翼，速度极快地钻进去。有一会儿你什么也看不见，只凭着冥冥中的指引寻找方向。然后突然，有什么巨大的、令你毛骨悚然的东西出现在前方。你来不及看，也来不及调整方向，只能一股脑儿地撞上去。

视线一白，像是闪电划过，之后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再没有雨，再没有雷，晴朗的天空中挂着一枚银色的圆月。

你晕头转向地停在树枝上，还不太熟练地用爪子稳定身体。你一边拍打翅膀，抖掉水珠，一边四处张望。

下方是一片规模中等的墓园，大大小小的墓碑和雕塑树立其中。远一些是白色的教堂，整齐排列的住宅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现在是万圣节，你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墓园里零星装点着南瓜灯，小孩笑闹着要糖的声音顺着风远远传来。你站在围绕墓园的其中一棵树上，听见了一声轻柔的呼唤。

你侧头，突然发现在阴影中，在四周的树枝和墓园的围栏上，停满了乌鸦。这是个庞大的乌鸦家族，互相帮助，彼此照料，它们栖息的区域里没有任何响动能逃过它们的眼睛。

现在你也是其中的一员了。

在这样一个本该聚在一起沉睡的夜晚，所有乌鸦都醒着。它们沉默地站在高处，偶尔梳梳羽毛，像是早有预料地在等待着什么。

在等待什么呢？

墓园西边的那只乌鸦拍了拍翅膀。

于是一传二、二传三，消息像波浪一样立刻蔓延过整个族群。在无数双漆黑鸟瞳的悄然注视下，一个男人从墓园边缘走过。

他像个瘦高的影子，从头到脚都罩在黑袍当中，不紧不慢地顺着街道朝前走。他步伐笃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莫名地让你感到羽毛倒竖。有什么相当阴沉、相当邪恶的东西跟随着他，并随着他的走动弥散开来。

东边的乌鸦飞了起来，于是一只接着一只，在夜色下发出羽翅拍打的细碎声响。

你张开翅膀，紧跟着鸦群，掠过半空中苍白冰冷的月盘。

Crow. Family Corvidae. Collective noun. A murder.

《Neverwhere》

所有的存稿到这里就用完啦！之后我会尽量维持每周两更，但很忙的时候（比如最近QAQ）可能也没办法保证两更。大家可以攒着看，不需要每天都来查看更新。这篇文估计会在一百多章左右完结，外加两三篇番外。

还想谢谢大家的支持、灌溉和评论！每条评论我都看了，虽然没有每一条都回复。这些评论都很精彩！并且大家随便评点什么我都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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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群鸦尽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