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巴蒂·克劳奇站在雨中，看着艾德娜·舍菲克变为乌鸦，消失在远处。
熟悉的不安涌上他的心头。倒不是那种令人心神不宁的焦躁，而更像是一种深藏于心的躁动，像深埋在皮肤下难以触及的刺痒，无法被任何聪明的计策或强势的手段所消减。
小巴蒂最擅长掌控他人——他理解他们的动机和弱点，也知道怎样让他们在压力下崩溃屈服。但艾德娜总是在他的掌控之外。她时时挑衅他、令他吃惊，却不知为何，每次都在紧要关头回到他身边。她这么谨慎，这么聪慧，可以选择任何人，却独独要选小巴蒂。大多数人会把这叫做信任，叫做忠诚，而小巴蒂认为这是权力。
就像今晚，艾德娜在阿尼玛格斯之前，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魔杖抛给了小巴蒂。魔杖选定巫师之后往往陪伴终身，其与巫师的亲密关系胜过朋友或者伴侣。就算是最精通无杖魔法的巫师也必须依赖自己的魔杖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实力，而失去魔杖无异于截肢，只能拄拐跛行。艾德娜把自己的魔杖交给小巴蒂，不就是给予了他权力吗？
他该如何运用这份权力？他有许多晦暗的、无序的想法。他想看艾德娜翱翔，又想把她攥在手里。他想保护她，又想伤害她。他想让她开心，又想让她恐惧，让她颤抖。他想当她的老师，带领她前行；又想被她引领，去任何她想让他去的地方。他想让她交出自己的所有，想要她完全臣服；又想要为她付出自己的全部，就算被利用也没有所谓。
这些想法深埋在小巴蒂心里，藏在他光鲜亮丽、礼貌体面的外表之下。就连他自己，也极少有胆量放它们出来。
但此刻，在白色的、延绵的雨幕当中，令小巴蒂不安的并非这些念头。
他感到焦躁，因为艾德娜总是自己决定离开，并且自信自己一定会回来。那种态度既让小巴蒂着迷，又让他恼火。
她一定会回来吗？
她给出过承诺，但承诺总是可以被打破的。人心是会变的，忠诚更是如此。小巴蒂见过太多次，事实上，背叛就像伦敦黄色的雾气一样，笼罩在所有人的周围。他已经习惯预判背叛、利用背叛，但想到有朝一日也许艾德娜也会背叛他……
小巴蒂不想考虑，也不想怀疑。这种不情愿比任何东西都让他感到不安。
他低头打量手中艾德娜的魔杖——浅褐色的樱桃木，杖芯是龙的神经。他轻轻挥动，用了个萤光闪烁。
力量通过魔杖，畅通无阻，杖尖迸发出白光。不如小巴蒂自己的魔杖明亮，光源却非常稳定。这根魔杖仿佛在说：我很乐意帮助你，但我不属于你。
小巴蒂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知道，自己必须要下定决心。他捏紧魔杖，慢慢把它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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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雨中飞得偏偏倒倒。雨点击打在你的羽毛上，大部分都顺着羽翼掠过，但少数浸入了羽毛空隙，带来沉重的寒意。你感到疲惫，却不知道这疲惫是来源于阿尼玛格斯，还是刚才的那个骇人的预言。你只是尽力拍打双翼，在混沌的雨水中寻找小巴蒂的位置。
天地间灰蒙蒙一片，如同风暴中的大海。在你快要晕头转向之际，你看见了一道白光。小巴蒂举着魔杖站在雨中，如同一座坚实的灯塔。
你朝他飞过去，几乎是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在水火不侵咒的保护下，他浑身上下依旧干燥而温暖。他拉开外袍把你裹进怀里，大步朝舍菲克庄园的二楼走去。
你像只刚出壳的雏鸟一样依偎在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声简直像鼓点一样，莫名令你分外安心。你几乎想要立刻睡过去，理智却告诉你阿尼玛格斯的仪式还没有完全结束——你还得变回人形。
没被任何人发现，小巴蒂顺利地回到了你的卧室。他在床尾半跪下来，把你放在柔软的被子上。“好了，变回来吧。”他说。
你窝在被子上，抖了抖潮湿的羽毛，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变？你的思想像破旧的门扉那样吱呀转动着，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天呐！
你努力从被子上站起来，慌乱地拍打翅膀。
“嘘……”小巴蒂用双手轻轻拢住你，嘴里发出安慰的气音。“别急，”他说，“我可以帮你。”
他有办法，他总是有办法。你这么想着，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四处乱飞的冲动。
“想象你本来的样子，艾德娜。”他低声说，“从最简单的开始——你没有喙。”
他的手指轻轻捏住你黑色的鸟喙，从尖端缓慢抚摸上来。
鸟类的喙极其敏感，可以探知温度、纹理、震动，甚至动作。你能清晰地感觉到小巴蒂指腹的温度，食指侧面的薄茧带来粗糙的触感。你有些抗拒地偏了偏头，躲避这种难以形容的，让你心跳加速的怪异感觉。
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你也没有翅膀。”他说。
他的手压在潮湿的羽毛上，缓慢向羽翼尾端移动。那些探知风向的羽毛在他的掌心轻轻弯曲，羽翅尾端修长的飞羽滑入他指间的缝隙，和他的手指亲密地贴合。
等等等等等等！！
你向后倾斜身体，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是的，抬手。
只是眨眼间你就变了回来，顺利得如同幻觉一般。你坐在床尾，抓着小巴蒂的右手，看半跪在木地板上的他抬头，露出一个计谋得逞微笑。
“欢迎回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你。
心脏在剧烈搏动，他掌心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你身上。
在这样一个惊险的夜晚，你飞入了一个恐怖的地方、目睹了一场残忍的谋杀，还差点变不回人形。你应该感到恐惧，感到悲伤，感到疲惫不堪。但神奇的是，在小巴蒂的注视下，这些感受都消失了。
你好像还飞在天空中，远在云层之上。所有的痛苦烦恼，都只是你黑色羽翼之下的微型城市和零星灯光。
放开那只乌鸦让我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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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气更两章朋友们，下周的任务完成了！我们下下周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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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群鸦尽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