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色愈深了,密布乌云压抑得格外闷热。
“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作为家中的长辈,风槿声音中有些严肃,“霍格沃茨学校是9月6号开学,明天我们吃完早饭,一起到对角巷去购买学习用品。”
风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同情看向汤姆,他又要一大早起床,“明天我睡到大天亮,你们吃饭时不用喊我,我自己醒了再吃。”
汤姆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他有点期待接下来她还能保持好笑容。
“不,风暝。”风槿将桌上的淡黄色信件拿过来递给风暝,对上她茫然的目光,“是我们,也包括你,风暝。”
风槿直接道明,“今天我去拜访过邓布利多教授了,拜托他家的猫头鹰向学校送了回信。信上说你的病已经大好了,除了魁地奇课不便上课,其他的课程不会影响身体的恢复。”
真正的生气,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压天。
信封无声停悬在空中,收信人不愿取走。
汤姆保持着沉默,之前的恶趣感觉一瞬消失,他偶尔复杂看向风暝那边,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风暝紧紧抿着嘴听着,她扭头看向桌上的丹红桂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开口,“我不去,我的病没好。”
风槿早先已经把过风暝的脉象,只要她每天和汤姆见过面就行了,“生病不是你停留家里的理由。”
“我不想出门,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我怕死。”
这一句胆小懦弱的话,却没人笑话她。
风槿摇头,她已经收到了华州传来的信件,“死亡和新生,如同每日的饮食茶饭,都是人生所要经历的。况且,你现在在英国伦敦,不是在华州,类似金陵大屠杀的事,不会发生在这里,也不会发生在霍格沃茨学校,至少是最近的几年。”
“我……”
风槿也不急,她知道,总要给风暝一些思考的时间。
“我一个人到那边,人生地不熟!我不想住几个人一起的寝室,没有自己的**空间。我也吃不惯小精灵做的食物,我会营养不良的,身体会变差,又会生病。”
“我讨厌吃药!”
风槿没有笑话这些夸张自大的言辞,它们就像一张薄纸,轻轻一戳,破洞后面是风暝无尽的恐惧。
她神色愈发温和,语气仍旧严厉,“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成立于千年前,诺托斯家族偶尔会有家族成员去那里上学或者游学三年,学校的创始人之一萨拉查·斯莱特林与我们的一位家族成员交好。所以,诺托斯家族在城堡里有一座住宅,二层楼高。血液指引方向,你的魔力会帮助你找到的。”
“至于饮食,风暝,你知道的,这根本不是问题。英国的食物虽然难吃,但没到难以下腹的恶劣。你可以在大礼堂的长桌上少吃点,或者你在那处小庭院自己动手做饭。”
风槿顿了顿,意味深长说了一句,“我想,霍格沃茨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也会乐意帮助你的。”
什么理由都想透了,她无路可逃。
风暝仍旧没有转过头来,她头偏斜得幅度更大了,这是她的无声抵抗。
又过了一小会,她才小声说着,“我想待在你身边,祖母,直到”死亡带走你离开这个世界。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都知道,我理解你,风暝。”风槿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坚决拒绝说道,“亲人也不会一直陪伴我们的,人生这条路,你要能够独自走下去,你还会遇见同行的同伴,他们之中会是你的朋友、知己、爱人、伴侣、还有敌人。”
逼到绝境穷巷,风暝有些激动,“我才14,还没有满17岁……”你是我祖母,你肩上还承担着教导我、照顾我的责任。
风暝只说了一半,她无法自私地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不能道德绑架的,不能的。
视线逐渐向上看去,眼泪能倒回去的,她才没哭。
先前汤姆还在想风暝会哭,会泄露出她的真实面目,他却没想到她这时候已经有了哭腔。
风槿沉默了许久,她长长的深叹隐藏了汤姆无声的叹息。
话,永远是说给别人听的。
语言,只是一种艺术。
她垂眸无奈摇摇头,声音里透露出些不容拒绝,“风暝,你转头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它会告诉你答案的。”
风槿知道,风暝不信语言的华丽,却坚信目之所见。
独特的黑眸,这也是风暝的母亲留给她的一件礼物。
风暝没动,谁也不忍心打破这片寂静,无声的拉锯在撕扯着他们。
不知过了许久,风暝一声一声的抽噎哭声小声回荡在客厅里,情绪终究还是从眼泪宣泄出来了。
不知想着什么,汤姆的目光一直放空看着腿上搁置的大红色小盒子。
余光中,一滴又一滴的泪珠砸在风暝手背上,沙发被晕染一弯深褐亚麻的悲伤。
风槿知道自己这么做,对风暝不公平,没有征询她的意见,擅自作了她的主,亲手推她出去,独自面对未来。
可是,自己太了解风暝了。
让风暝独自守着她沉眠,期待着苏醒的几天团聚,失望着濒临的死亡沉眠,这么做,未免太自私了。
风暝是独立的个体,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庸。
风暝,首先是风暝,其次才是自己的孙女。
而她自己,首先是风槿,其次才是风暝的祖母。
风暝的眼眸变黑了一瞬,快速离开了风槿目光里,她什么都懂了,却又像是孩童般的懵懂,她不懂,又好似有点明白,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它的存在。
风暝问,“什么是爱?”这是她在风槿眼中看到的最浓烈的情感。
爱是什么?
汤姆迷惑抬头,他跟随风暝的目光,看过风槿温柔的眼睛,最终停留在桂花上。
那是风暝昨日爬树摘的树冠花朵,他奇怪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多摘些,客厅、卧室都能摆放上。
她那张易容长有雀斑的朴素脸颊上也掩饰不了欢喜,当时风暝笑着回答,3这个数字就代表很多了,摘的已经够了。再说,比起它在屋内开放几日后迅速枯萎,她更喜欢绿叶环抱的桂花。
不同的季节,风暝总是欢喜不同的花,她很博爱,又谁也不爱,他一向没评断错的。
她又问他怎么什么花都不喜欢?自然美丽的事物难道不吸引人吗?
不喜欢就不要招惹,自然中,美丽往往是最危险的。
他心里想着,嘴上却回道,我若是喜欢这花,一整棵树就只能是我的。花为我开,他也只会有它一棵树,这样,才算对等。
一阵风起,星星点点的橘红碎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还有她的掌心里,那双一触相望的明亮眼眸,充满了生命力。
不属于他的生命力。
风暝笑着说,万物有灵,刚才都不吹风的。快看,它在说,不喜欢你呀。
真的很讨厌。
什么事情都能说到‘万物有灵’这上面,他又不喜欢桂花,桂花喜不喜欢他,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汤姆游离的思绪突然被风槿的声音拉回来。
她说,“‘爱’这个话题,经久不衰徘徊在人们之中,无从定义。我爱你的,风暝,这是时间都不能泯灭的情感。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首先,你和我必须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
你不仅是我的孙女,更是风暝……我不得不放手,因为我爱你的,风暝。就像你幼时蹒跚学步最后的放手,在我生命的尽头,尽我所能,给你生存的土壤,立世的本领。”
“至于他,我不知道。”
风槿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但到了停留这个世界的时间终点,她心中有个很强烈的想法,“我要去的,风暝,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明白的,它一向很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看遍了这个世界,我的心填满了许多,放开了很久,但我还是想见见他,还要告诉他一句话。”
风槿已经36岁了,无论是她的魂魄还是身体,都返回到了她最初来到这个的年龄。
祖母待在这个世界快120岁了。
风暝想了许久,她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风槿头上常年固发的木制发簪。
山茶花的雕刻,原来是白山茶。
白色的山茶花,原来如此。
有点不合时宜,风槿心里忽然回荡着这么一句话,也许是风槿曾告诉她的,也许是她在书籍中勾画默读过的,往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留存在记忆里。
那句话好像是这样说的,‘一个人的一生,是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去’。
这一刻风槿多年的春风沐雨终究影响了她,风暝沉默点点头,接受了这个事实,带着低哑的哭腔,“好。我去上学。祝你平安。”
风暝缓慢闭眼,她没有抗拒,视线里的忽明忽灭最终归于寂静的黑暗。
痛哭后接连晕倒,汤姆第一时间接住了风暝软倒的身躯,这是第二次了。
他向右看去,风槿温柔点点头,两道明显的泪痕长挂在她年轻的脸庞上,湿润的眼睛中没有风暝突然昏倒的惊讶,仿佛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是风槿做的。
汤姆拿过一个亚麻抱枕,放在昏睡的风暝头下,让她躺在沙发上能够舒服些。
ps:
1、风暝的控制欲也不弱于汤姆,但她会自我说服,有点内耗。得益于过去记忆的逐渐恢复,她根本没计划自己会去上学,但这是她在乎的祖母要求,她知道这是为她好,可是她自己的主观意愿是不乐意的,她只想陪着祖母,这是她一生中很少能清晰地全面地感知的亲情。
2、没恢复记忆的汤姆还不是很厌恶哭声(这段描写在原著《死亡圣器》第17章 巴希达的秘密————‘他不喜欢这哭声,他从来无法忍受孤儿院那帮小孩子的哭哭啼啼’,然后他就对着哈利阿瓦达索命,自个碎裂了。)但风暝受制于幼年的隐忍,她哭得是没有声音的那种,太隐忍,情感太丰富了。
3、文笔确实不行,作过渡的景物描写好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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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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