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899.5.2.：霍格沃茨

乔伊醒了。

她所在之地是一片静谧，伴随着远远传来的几声鸟鸣，还有微弱却清脆的风铃声。

乔伊睁开眼睛，在初升的太阳充满暖意的照耀下盯着天蓝色的帷幔好一会儿，她才皱起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乔伊的动作突然僵住了，她眨眨眼，凝视着自己的手。她的手的状态很奇怪，那是一双白嫩纤细的手，没有一点儿皱纹，还涂了绯红色的指甲油。

这不是属于一位老人的手。

乔伊早不是一个年轻人了，虽然她还充满活力，但她在别人眼中只是个古怪的老太太。她已经得到了名誉和地位，画像被放在巧克力蛙卡片上，她作为魔法史学家而知名。她一个人住在麻瓜伦敦，养了十三只猫和两只猫头鹰，她讨厌客人，只是独自流连在故纸堆中。乔伊上了年纪，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也体会了人世的变迁。她也亲自参加过两次巫师战争，没有死在1944年的奥地利，反而在1998年，倒在了她的母校霍格沃茨。

——她想起来了，自己应该在霍格沃茨才对。

而且，她应该是死了才对……

乔伊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被索命咒击中，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的灵魂是怎么从身体剥离的。

那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乔伊爬起来去看看周围环境，忽然哗啦一声响，她的脚边突然传来一阵噪音，乔伊连忙要把腿缩起来，却听见喵呜一声，她的脚指头被猛地咬了一口。

“啊！”乔伊一下子跳了起来，刚才咬了她的那东西似乎被吓到了，紧跟着窜到乔伊腿上，给了她一拳。

乔伊终于看清了周围，也看清了那个小东西——一只有白爪子的黑猫，正盘踞在她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煤球（Coalball）？”

乔伊彻底懵了。

这里是她的房间，这也确实是她的猫。但这间房间是她在差不多一百年前住的地方，蓝色墙纸，青色的窗帘，漂亮的木质桌椅和柜子，桃花心木的四柱床和蓝色帷幔，墙上挂着铜制的浮雕盾，上面是一只鹰，以及蓝色的一条丝带，上面写着“拉文克劳”。

而那只猫……

她的第一只猫煤球早在1912年就死了。

但是即便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乔伊还是能一眼认出煤球。被她叫了名字，煤球喵了一声，紧接着跳下床，墙边放着的猫碗已经空了，煤球一下下摇着猫碗，让它摩擦地板发出难听的声音，盯着乔伊示意她添上猫粮。

——这绝对是煤球。

乔伊只剩下了震惊，她小心翼翼地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乔伊慢慢下了床，赤着脚站在青色地毯上，她穿着早就过时的长睡袍，床头柜上放着一根魔杖……那是她的第一根魔杖，月桂木、凤凰羽毛、十三英寸，很久以前就断在了欧洲大陆。

她拿起魔杖，感受着魔力的流通……然后她默念：“镜子飞来。”

手持梳妆镜从桌子上飞了过来，她拿住镜子，看到了里面的那张脸。

——那是她自己。

但是，那是将近百年前的她自己了。年轻而充满朝气的一张脸，一头黑发没有丝毫变白的迹象，蓝眼睛没有浑浊不清，没有眼袋，没有皱纹。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

乔伊挥了挥魔杖，时间浮现在空中。

1899年5月2日，早上8点。

乔伊坐倒在床上——她回到了九十九年前。1899年，这是乔安娜·布莱奇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个学期，七年级的乔伊作为女学生会主席毕业，这时的她还不知道世界将迎来一百多年的巨变期，也不知道战争有多近。

如果这不是所谓的死后世界……那么，乔伊只能把它当做一个未知的魔法，一个梅林的玩笑。

两个小时之后，十八岁的布莱奇女士走出宿舍，她穿着那套久违的霍格沃茨校服，小心翼翼地确定了没有人在休息室，这才迈出拉文克劳塔楼。

霍格沃茨……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一百年来霍格沃茨还是老样子，想来从建校之初至今，除了一些必要的新东西，这里也没什么好改动的。乔伊记得自己不到一年之前还在霍格沃茨的草地上参加过阿不思的葬礼，他就死在自己的学校里了……几个月之后这里又发生了大战，乔伊也死在站争中。

“早上好，布莱奇小姐。”乔伊正想着，那个记忆里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了——他应该是一个老头，须发皆白，胡子上系着个蝴蝶结——但是她还能认出这个男孩，红头发、蓝眼睛，穿着校服，年轻得陌生。

乔伊还记得他躺在棺材里的样子。

“……早上好，阿不思。”乔伊连忙回过神，顿了顿说，“有什么事吗？”

阿不思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疑惑的神色，他眨了眨眼睛，“呃——没事，我是说……”他看看手里的那一摞羊皮纸，“女学生会的资料，我是来提醒你，别忘了把那些送给教授……”

“噢，我会记得……”乔伊想起自己的宿舍里好像确实有那么一摞羊皮纸。

很快她反应过来阿不思的疑惑是因为什么了。此时此刻，虽然他们两个已经在学生会共事了很长时间，但是还没有成为朋友，也没有熟到能互相称呼教名。他们成为朋友……回忆起来，至少也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那就好……嗯，乔安娜。”似乎是因为被叫了教名，阿不思也犹豫着叫了乔伊的教名。

“‘乔伊’就行。”乔伊顿了顿，“……我现在回去拿资料，如果你有时间，我可以和你一块儿去。”

——主要是因为乔伊不记得把文件应该交给哪个教授、在哪个办公室了。

阿不思点了点头。说实在的，他也的确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在他的记忆中，布莱奇小姐对所有人都很疏远，也没有什么朋友，他一开始不知道校长为什么要让她当级长，但是后来他知道了，布莱奇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对所有人都公平公正。他和布莱奇成为点头之交有七年了，到现在也只说过课业、学校安排和学生会的事。

他猜测，与其和其他人聊天，布莱奇宁愿对着她的猫自言自语……他好像真的有看到过她那样做。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一会儿，乔伊就回来了，拿着她负责的那一部分资料。

“久等了。”她说，“走吧。”

他们于是沉默无言地下楼，乔伊一言不发，阿不思悄悄打量着她——为什么她突然叫了他的教名？他们没有那么熟悉。但是，阿不思心想，或许对于这种一直没有朋友的人来说，他已经是最熟悉的一个人了？

等他回去一定要和埃菲亚斯说说这件奇事。

“那个……”乔伊突然开口，“N.E.W.T.考试，怎么样？”

阿不思不知道为什么她又问起这个。他愣了一下，说，“啊，我自己觉得考得还不错……只不过成绩单要再过一个月才能到呢。”

乔伊“噢”了一声，点点头，又沉默了。

——她内心庆幸不用刚刚回来就要考试，很多学校知识早就被她抛在脑后，幸好这个时候的她已经考完了。

到了办公室门口，阿不思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人说了“请进”，他便推开门，“迪佩特教授。”他问候道。

“啊，阿不思，还有乔伊——你们把资料带来了，太好了。”迪佩特笑盈盈地说，“放在桌子上就好。”

原来是迪佩特，乔伊心想。她隐约之间有点印象，这时候迪佩特老东西已经两百多岁了，他可不怎么讨人喜欢，不知道几年后他是怎么当上校长的。乔伊在他退休之后很是幸灾乐祸了一阵子，后来接替的校长就是阿不思了。

对于乔伊的沉默，迪佩特和阿不思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一向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乔伊厌恶社交，也不喜欢主动和人说话。她只是默默把文件交了上去，然后和阿不思一起离开。

他们走下楼梯时，阿不思想要打破沉默了。

“布莱奇小姐……呃，乔伊。”念出这个名字对于阿不思来说还是有点怪异，他心想，既然交换了教名，那也应该说一点更自然、更友爱的话题了。“说起来，毕业典礼之后的活动，你要参加吗？”

乔伊有几秒钟的安静不语——她在仔细回忆毕业典礼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记忆里那天似乎格外平淡。“……什么活动？”她只好问。

“抱歉，我以为你知道。”阿不思有点尴尬地说，“他们说要在典礼之后一起去霍格莫德村喝酒。”

“……噢。”乔伊的记忆里没有喝酒这件事，那么她应该是没有参加，“我不去。”

“你的工作要做很多准备吧。”阿不思微笑着说，“莫兰先生说，你连毕业旅行都不会参加。”

这个乔伊倒是还记得。毕业的拉文克劳们想要结伴出游，乔伊用工作的理由推辞了。她不想参加那种活动。

她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她毕业之前已经在《魔法史研究》、《魔法史评论》和《英国魔法史》发表了几篇文章，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轻视魔法史，但乔伊知道它的价值。她申请了魔法部档案管理处的文献研究员的工作，庆幸于自己从今以后不用和人类接触，那几年虽然没有发表文章，但可以接触到的文献众多，在她离开魔法部之后，大量论文都离不开那时的积淀。

但乔伊没有在魔法部待上一辈子。她在档案管理处的平静生活被魔法界的动乱打破了。在魔法部工作就等于受制于人，她看到了魔法部的软弱和肮脏。乔伊一怒之下辞职了，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为魔法部工作过。

一提到魔法部的工作，乔伊就觉得讨厌。

“我要放弃那份工作了。”乔伊说，“我在忙着……找一个新的。”

阿不思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虽然惊奇，但他还是不觉得排斥。他的笑容中，礼貌之余又多出几分真情实感的友好来。

“那么，我祝你好运。”

乔伊社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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