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鼻涕虫俱乐部圣诞舞会

chapter42

地牢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在幽蓝烛光里像缓慢爬行的蜘蛛,幽灵乐队正在由腐烂的南瓜堆砌的舞台上飘浮演奏,二十几个珍珠色幽灵正随着鲁特琴声滑过石板地在我们四周共舞。

西里斯的舞步被我的回答打乱一瞬,顺拐着左脚绊到自己的袍角,幽灵乐队的骷髅竖琴恰好突然拔高音调,巧妙地掩盖了他踉跄的脚步声,但依旧不妨碍他看起来像被游走球击中了后脑勺,整个人都晕晕乎乎。

我弯着嘴角偷笑一声,手心扣紧他的肩膀,提醒着他别轻易在舞池中走神。

"你..."少年勉强稳住身形,侧头对不小心穿过身旁幽灵半透明的裙摆抱歉。

然后扭回头阖了阖眼,忍住眼底的某股酸涩,喉咙发干,一副幼犬龇牙模样。“如果你要撒谎,至少该提前通知搭档....”

他微掀着上嘴皮,语调下坠地嘟囔着问。

“....她还和你说什么了?”

我伸出手把他西装上散落的南瓜籽扫落,那是狡狯的皮皮鬼戳破头顶南瓜灯笼的恶作剧。

“你自顾自偷偷跟着我来参加忌辰宴会也没和我提前打招呼啊。”

我拽住西里斯的手腕闪身挤进狭窄的廊柱后,躲避开头顶皮皮鬼更多的南瓜籽攻击,顺便绕过关于沃尔布加夫人信里更多的暗示部分。

空中尖笑着掷来的南瓜籽在石壁上炸出噼啪脆响,飞溅的橙色碎屑擦过西里斯绷紧的下颌,他的注意力明显被顽劣的皮皮鬼打断,烦躁地对它施了个咒语。

我静静看着他年龄渐长,愈发清晰的侧脸,想起与沃尔布加夫人信笺几乎同时抵达的,还有那封印着青铜蛇缠绕权杖的特拉弗斯家书,羊皮纸上父亲的字迹被我轻易用火咒化开,立刻融成灰烬。

那些关于"古老血脉的延续"、"纯血荣光的镌刻"的句子在耳畔嗡嗡作响。

可惜它困不住西里斯,也无法再困住我了。

他们无比期待着,我和西里斯的结合。

成为下一对外人眼里无比适配的卢修斯和纳西莎。

开什么玩笑。

-

眼前的少年却不懂,处理完皮皮鬼的纠缠,小声嘟囔着靠在廊柱旁,语气里还带着丝丝的不快,身影又朝我的方位贴近了一点。

“我就是想知道你又在背着我偷偷做些什么....”

他的视线在我脸上探究地停留了很久,接着掀起嘴皮哼了口气,把目光转到不远处的海莲娜身上。

幽灵乐队突然切换成快节奏的吉格舞曲,胖修士拉着满面春光的格雷女士冲进舞池。

我在舞池旋转中瞥见海莲娜,那位素来忧郁的拉文克劳幽灵正大笑着在舞池内容光焕发,用余光瞥见我对我招手。

我礼貌回礼轻轻点头,冠冕的失而复得消散了困扰她很久的愁绪,罕见的联合差点无头的尼克举办忌日宴会。

在场的幽灵们都雀跃地共舞着,冒着寒气。

据《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记载,忌辰宴会意味着庆祝自己的死亡,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接纳自己脱离肉身成为幽灵的永生。

西里斯的嘴唇微微下撇,低声喃喃道:“就像现在,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了幽灵朋友。”

我耸耸肩,同他一样靠着墙柱,轻描淡写地把冠冕的事情略过。

“格雷女士只是需要有人听她唠叨三百年陈年旧事。"

"比如?"西里斯的眉毛微挑,漂亮的眉眼看起来半信半疑。

还没等我瞎扯什么巴罗和海莲娜的八卦情史。

下一秒,少年干燥的嘴唇擦过我太阳穴,声音靠过来,凉凉的,听不出起伏。

我被他呼吸扫过的皮肤像被施了持续发热咒,然后,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如同火焰般在我脑海里炸开。

“比如?

你利用格雷女士的信任,私下串掇血人巴罗故意去吓彼得?”

我的动作顿住了,稍稍后退看着他,瞳孔在幽蓝烛火中收缩成针尖。

西里斯的手指突然掐进我腰间的薄纱,重新把我贴得更近了,他的热气靠在我的耳畔,垂眸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低语:“这个蠢幽灵,只要喝了亡灵火焰威士忌,就会变得疯疯癫癫,什么话都往外面说了。”

他踢开血人巴罗滚过来的空酒瓶,那幽灵正用锁链缠着格雷女士的投影发酒疯。

“只是我不懂..彼得做错了什么?”

我的瞳孔缩窄几瞬,但很快在他投下的身影中松开羽翼,只是手心微微收紧,指尖刻意擦过绷紧的掌心纹。

“你一直知道,知道我私下对彼得做的事情,但是你什么都没有说,西里斯。”

我的视线往下垂落,看着我们的相抵在一起的鞋尖。

我的龙皮靴尖正抵着他沾染地下水渍的帆布鞋头,这个角度像极了前世布莱克老宅的冬至舞会。当时他被迫穿着规矩的尖头皮鞋,在沃尔布加的威逼利诱下和我共舞,只是鞋头总是后退半步,不情不愿地躲避着跳完这场开场舞。

共舞旋转的瞬间,1974年格里莫广场的圣诞树在记忆里泛着水色。那时他醉醺醺地扯着我礼服肩带,滚烫威士忌混着诅咒溅在相片墙上。

"别看我...."

他和我共舞却低着头躲避同我对视,犹如玻璃碎片扎进我掌心时的刺痛,比在这地窖里穿越幽灵躯体更真实。

而此刻抵着我靴尖的帆布鞋突然向前蹭了半英寸,少年温热的呼吸打破这现实与记忆重叠的瞬间,西里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看着我。"

我缓缓地抬头,西里斯的表情在幽蓝光晕中,烛火的光晕爬上他标致的眉峰:"因为我在等你告诉我,斐”

幽灵舞会的冷空气氤氲着,少年鼻尖凝着冰晶,呼吸在冷空气里白雾缭绕。

“我在等你告诉我一切,你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针对一个人。”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语声低沉。“如果你们有什么误会,我会帮你的...”

我深呼吸,在幽光中直直地盯着他,谎话在舌尖打转三圈。

“没有误会,西里斯。”

我看着他微微蹙眉的样子,闷笑一声。

“我就是讨厌他像老鼠一样夹在我们中间,分走你的时间,很让人恼火。”真话裹着谎言的糖衣,月光从高窗倾泻而下。

我注视着他领口松开的银蛇纽扣——前世它嵌在布莱克老宅的诅咒挂毯上。

"他占用了你给巧克力蛙画胡子的时间。"

"还有上周三下午本该是我们一起练习变形术的时间。"

西里斯突然笑了,那种气音从鼻腔哼出的笑法。

"就为这个?"少年指尖勾住我袖口的纽扣,"你让幽灵追得彼得三天不敢去厕所?"

我挑眉,接受这所谓的指控。

“我也是个邪恶的特拉弗斯呢,布莱克先生。”

他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我,好似要看穿我的灵魂和谎言,看透跨越时间重影的血骨。

但是我知道他什么也看不到。

“你不是。”西里斯轻轻开口,手肘收松放开我,斟字酌句地回复。“就像我永远也不会是真正的布莱克。”

冰冷的地牢,舞池中的幽灵踏着古老的节拍,他瞳色变深,声线是一种叹息般的缱绻。

伸出手去拨弄我发间的山茱萸浆果,指尖无意地擦过我微凉的耳垂。

“彼得的事情我不会告诉詹姆和莱姆斯他们,但你知道彼得是我的朋友。”

“难道我不是?”我躲开他的触碰,发间的果实装饰落地见红。

西里斯靠过来的袖口间有股羊皮纸和橘子糖的味道,和布莱克老宅永远弥漫的龙血墨水截然不同。

你当然不是真正的布莱克。

我的眼睛被蒙上一层平静的灰雾,抬起眼睛冲他笑了笑。但依旧毫不退让地,语气上扬带着笑意地回怼。

在彼得这件事情上,既然撕开了就没有退让的余地。

少年却稍稍有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耳畔染上一缕绯红。

幽冷的地下,西里斯的动作好像因为寒冷而扭捏起来,他的嘴角小幅度扯了一下,缓慢地说。

“你,当然不一样。”

同样的话,在入学前的某个傍晚河畔他就同我说过。

可是西里斯。

心脏底部的暗涌波动,预演的对战无声地溶解,我温柔的看着眼前的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不是假面伪装,而是某种灵魂深处的轻叹。

““特拉弗斯,只会和真正的布莱克在一起”

这是既定的,我们无法摆脱的宿命。

-

少年怔忡的表情被空中皮皮鬼尖笑着炸开的烟雾吞没,像是被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打蒙了。

"你总是..."西里斯清亮的声音在某个词那里卡顿,然后扭过头,任由捣蛋的烟雾掩盖过他的脸色和轻声细语。

我眯着眼睛,看不见 读不懂他的表情。

四周的烟雾喧嚣而起,忌辰宴会就这样在皮皮鬼的插手中,一片混乱逃窜的结束。

在桃金娘哭天喊地的尖叫中,在离开地牢前,最后我才勉强听见西里斯的声音靠近耳垂,带着濡湿。

他说。

“不要和别人跳舞。”

鼻涕虫舞会,不要和别人跳舞。

-

他故意忽视他的朋友如何被我针对愚弄,此刻却一心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面。

而我当然对他的这种布莱克主义说好。

-

鼻涕虫俱乐部,圣诞舞会。

斯拉格霍恩教授海象般粗密的銀胡须沾着蜂蜜酒沫,正顶着浑圆的肚子和来往的学生觥筹交错。雷古勒斯和小巴蒂正在宴会的某个圆形大理石餐桌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盘中的甘草魔杖闲聊着,顺便无趣地看着洛哈特和教授臭味相投地靠在一起,让格杰恩拿着魔法相机留念。

这个拉文克劳的小鬼,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说服了邓布利多允许他创办校报,天天气宇轩昂地拉着格杰恩带着相机,捕捉着霍格沃茨的趣闻——当然头版头条很多时候必然是他那副油头粉面的自信大头照。

雷古勒斯第三次百无聊赖地调整袖扣时,再次瞥见天鹅绒内衬里夹着的照片边角。

那是威逼利诱从洛哈特那里拿回来的相片,某个聪明的拉文克劳(弗洛勒)倒是有着他们学院爱翻弄小聪明的作风,故意手指轻旋冰凉的金属变焦环,让成像只停留在斐一人身上——那张金发平静地垂在胸前的照片,给雷古勒斯的睫毛镀上了不属于斯莱特林的暖色。

那天晚上,他在斯莱特林的长沙发上静静地听着穆尔伯赛油腻的嗤笑。

在蛇形烛台后的阴影里,翡翠色炉火将羊皮纸上的字迹投在穆尔塞伯丑陋的侧脸。

"午夜废弃的女盥洗室...我们继续上次的决斗...你不会不敢来吧?"

那家伙用诡异的语调重复字条内容时,"麦克唐纳"的签名正动态的晕开墨渍。

雷古勒斯记得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他听到过这个名字。

赛尔温扭曲狰狞的嘴脸,恨不得把眼前的牡蛎丢到对面的格兰芬多身上。

听着身旁女孩语气尖酸地说着他们黑魔法防御课上的遭遇,雷古勒斯看着不远处的斐一脸摇头嫌弃今天菜品的模样,和旁边咬牙切齿“纯血败类”的声音矛盾地混在一起。

他无声地勾起嘴角。

挂钟敲响十一下时,他贴着地窖石壁的霉斑挪动,往记忆中穆尔伯赛提到的地点走去。

月光从排水口铁栅漏进来,在脚边碎成他的许多心事。

母亲的来信,学院的争斗,还有很多…关于她的事情。

他不应该找洛哈特要回那张照片,这本来不应该是他插手的事情。

拐角传来洛丽丝夫人的呼噜声,雷古勒斯巧妙地换了个方向,手摸向暗袋里的那张照片,指尖触到硬质相片边角——他为什么。

-

麦克唐纳的惊呼声在下一个拐角响起。

斐的声音从她后方传来时,雷古勒斯的手还在暗中紧紧拽着那张照片。

眼前的少女金发间缠着月光,袍角沾满着带着血腥味的水渍。

"之前洛哈特拍的照片."他抿紧的唇线突然松弛,"他让我还给你..."谎话在舌尖转了个弯,化作白雾悬在两人之间。

她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那样带着笑不见底直勾勾的眼睛。

雷古勒斯的喉结不自在地动了动,袖扣边缘的蛇鳞纹路硌着指腹。

他想问她很久了。

在人影交错的火车蒸汽里,在花园繁密的树桩阴翳下,在你记忆重叠的笑颜中。

你究竟在透过我看谁?

-

"你踩到我袍子了。"小巴蒂·克劳奇把南瓜汁杯塞进他手里,杯沿还粘着半片槲寄生叶子,"斯拉格霍恩教授在看这边,不去打个招呼?"

雷古勒斯没什么心情的别开脸。

“待会吧。”

雷古勒斯盯着舞池边缘的冰雕天鹅,余光却往天鹅附近的少女身上瞟,今天她穿了一件珍珠色抹胸礼服,三言两语就逗得斯拉格霍恩教授拍着她的肩膀哈哈大笑,她附和的微笑简直和旁边的天鹅没有什么两样,他神色游离地收回视线,敷衍地听着身旁的人继续侃大山。

"你现在就像个盯着金飞贼的追球手。"小巴蒂探究地半眯着眼睛,故作嫌弃地啧了一声,下巴朝舞池另一侧扬了扬,"听说她给卢平送了整整一盒白鲜香精。"

小巴蒂舔掉杯沿的糖霜,坏笑着露出虎牙。

"格兰芬多塔楼最近飘着怪味,该不会在熬什么违禁品吧?"

雷古勒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有所指。

“克劳奇,你的胡诌水平现在适合和洛哈特一起撰写校报”

小巴蒂无所谓他直勾勾的嘲讽,后仰靠上装饰着毒触手藤蔓的椅背。

"如果我开专栏,"他屈指弹飞沾到袖口的糖霜,"首期就曝光波特和布莱克在扫帚棚囤的二十个飞力烟火——"少年忽然前倾,覆盆子汁在杯中晃出危险弧度,"猜猜他们想炸了哪个学院的圣诞树——看起来他们有个大计划不是吗?"

"说真的,你没发觉特拉弗斯有点不一样了吗。"他话题忽而一转,歪头继续看向舞池的另一侧,斐正被斯拉格霍恩的笑话逗得掩唇,只是这笑不知是真还是假。

他狐狸一般狡猾的眼睛转回来,幽幽开口:“对了,那天晚上你去找穆尔伯赛了?你看见了什么?”

雷古勒斯避开对方挑衅的注视。

"我哪也没有去,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少年用餐巾慢条斯理擦拭杯沿,没有表情的回复。"脑子睡懵了的话,我建议让庞弗雷夫人用双氧水替你洗洗。"

小巴蒂挑眉也不恼,只是用叉子戳穿盘中剩下的树莓塔。“那个废物的事情我没什么兴趣...”鲜红汁液溅上雷古勒斯袖扣。“我只是好奇只不过短短一个假期,居然能让一个人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人啊。”

雷古勒斯蹙眉用手指抹去袖口上的汁液,偏头盯着小巴蒂似笑非笑的嘴角,很快明白从头至尾他都在指向一人。

“克劳奇,我对分院帽是否误判没有兴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在你没变成波特那种蠢货之前.....”他的声音从喉咙里低低哼笑一声,刻意拉长。“瞧,你哥的'未婚妻候选'在和某个穷酸格兰芬多在研究教授的障眼魔法。”

小巴蒂嗓音的嘲讽追着不远处某个身影。

雷古勒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斐的金发在魔法雪花下泛着珍珠光泽,和莱姆斯正指着天花板的冰晶吊灯说着什么,手指在空气中划出魔咒轨迹,好像是在研究着斯拉格霍恩教授施展了什么装饰魔法。

雷古勒斯注意到她耳垂上的蓝宝石耳坠——和母亲之前梳妆台的首饰盒里那对一模一样。

有时候他真讨厌小巴蒂聒噪又敏锐的观察力。他的手指紧紧按进手心。

"下注吗?"小巴蒂指尖敲击着水晶杯,朝着她的方向语调拖长。

"赌——特拉弗斯究竟是不是个斯莱特林。"

-

我踮脚去够冰晶吊灯最底端的棱面时,"第三次折射点在左上方两英寸。"莱姆斯的声音轻得像在哄护树罗锅睡觉,手指虚护在我头顶防止落冰。“斯拉格霍恩教授肯定用了三次折射咒叠加..折射咒的第三节点需要月长石粉....”

少年磨白的袖口沾着旧羊皮纸气息混着白鲜香精的味道,比斯拉格霍恩身上的香水雪茄好闻多了。

我轻轻点动棱面,故意让冰棱映出的光斑扫过他灰绿色的眼瞳:"如果用日光石代替..."

"折射率会失衡。"他眯着眼几乎是同时开口,我们相视一笑。

我收回伸出的手,对我们这种书呆子行为笑着皱眉。

“斯拉格霍恩教授看见我们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得意的不得了。”

"他对俱乐部的学生都这么说。"莱姆斯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笑影。“当然他最偏爱的是莉莉和你。”

我喝了一口掺酒的栗子汁,不置可否地挑眉。

莉莉的美貌和魔法天赋总是引人注目,而教授对于我的关注,很大程度则有拉拢特拉弗斯的部分。

视线隔着酒杯的玻璃折射到圆桌的另一端。

斯内普的头发难得泛着干爽气息,阴郁的少年垂敛眼色安静地呆在红发少女身旁,莉莉每发出笑声,他捏着衬衫的指节就放松半分。

我突然觉得口中的酒有了点苦杏味,他没有穿我给他准备的那套礼服。

是我多此一举了。

注意力被指尖覆盖的另一份温暖吸引,是莱姆斯的食指突然压上杯沿,温热的掌心覆住我握杯的手背。"斯拉格霍恩教授十分钟前看了这边三次。"

他俯身的角度恰好挡住斯内普的方向,轻声细语说着:“再喝下去,教授会发现你喝的不是栗子汁了。”

我无所谓地瘪瘪嘴。

“今晚他自己都喝得半醉,哪里有空研究低年级有没有人偷偷饮酒。”

莱姆斯的视线不移,温柔的瞳孔里流转着宴会的暖光。

我妥协地松手:“好了,别这么看我,我不喝了。”

那双灰绿色的眼睛这才满意地眯成弯月。

我扯了扯嘴角,左眉毛上扬三毫米。

总感觉,莱姆斯有一套独特的说服人的法子。

-

不远处,斯拉格霍恩教授还在一声声的追捧里泛着酒气开怀大笑。

我平静地观察着他的表现,脑子里和邓布利多的计划一步步在落实。

作为这位虚荣的老教授钟爱的学生,而如果我需要力量。

更多的,满到溢出来的力量。

我会怎么做?

我想起那双冰冷如同蛇皮的手,曾经触及我的脸颊夸耀我的雷厉风行,嘉奖般擦去我皮肤上的血迹。

那样的人,在霍格沃茨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

我会一步步,按我的方式推演出来。

-

槲寄生藤突然垂落的瞬间,打断了我计划的思绪。

莱姆斯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头顶垂落,正舒展开枝叶的槲寄生。那绿植勾着水晶吊灯泛着柔和的绿光,正散下金粉。

看来我们踩中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宴会小彩蛋。

"需要司仪指导吗?"

小巴蒂的童声伴随着皮鞋声靠近,比记忆里尖利得多。

转身,他的笑不怀好意的出现在眼前。

“特拉弗斯小姐,你这个时候站在这下面很危险哦。”

站在槲寄生的人们不能拒绝接吻,传统的英国圣诞习俗。

我看着他枯黄的发梢垂落在他狡黠的眉眼,表情黯下来,语气变淡几分。

“克劳奇,收起你的热心肠。”

一字一句,敲着节奏疏远地泻出。

眼前的男孩没有被我的态度吓退,反倒带着恶劣的笑拽住我的手腕往下拖。

槲寄生受到魔法感知的波动往下垂,浆果蹭散了我的发髻。

我看见他灰眼睛里滚着得逞的冷笑:"传统可不能..."

“....被拒绝“

他的嘴唇轻飘飘略过我的左脸,虎牙故意蹭过留下齿痕。

一个挑衅的,没有任何祝福意义的吻。

覆盆子汁的甜腻混着栗子酒的苦味,和记忆里伦塔大桥上那个吻一样令人作呕。

莱姆斯的瞳孔在槲寄生阴影下骤然扩张,灰绿色虹膜边缘浮起一圈惊颤的银光。

“克劳奇!”

莱姆斯震惊地几乎喊出来,身体阻挡在我们中间,头顶的槲寄生被骤然升温的气氛蜷缩回去。

小巴蒂松开手时故意踉跄半步,圆溜溜的灰眼睛睁得比稚鸟还无辜。他歪头舔掉嘴角的水色,虎牙在吊灯下闪过寒光,短暂变回无害的男孩模样。

“请别生气,这只是个习俗,对吧特拉弗斯小姐。”

但很快,就恢复本性。

眼前人的眼睛带着看好戏的讥笑,像一只露出尖嘴的狐狸。

“你....!”莱姆斯皱起眉,绷紧的下颌线抽动了一下。

我瞧着他幼稚的自以为挑衅的举止,眯了眯眼。

克劳奇还真是老样子,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让人崩溃抓狂。

“对啊只是个习俗,现在又不是中世纪了。”

我哼笑着他幼稚的挑衅举止,毫无波澜的歪了歪脑袋,拉回莱姆斯。

槲寄生藤蔓正恰如其分的延伸巧悬在我们头顶三英寸处,细碎的金粉随着藤条晃动簌簌飘落,洒进莱姆斯浅褐发里,少年的发旋立刻泛起格兰芬多旗帜的金红色泽。

我侧身吻向了莱姆斯的脸颊。

小巴蒂的表情僵在嘴角,莱姆斯举着的栗子酒杯"当啷"失去平衡溅出水渍。

还有某个角落里,椅子被拖移的刺耳声。

莱姆斯的耳尖瞬间红透,瞳孔在晃动的烛光里闪到模糊。

而对面的男孩看着这闹剧,却忽地笑出声。

他歪头打量我:"有意思——"

宴会悬空的彩烛映亮他瞳孔里转瞬即逝的阴鸷,与斯拉格霍恩醉醺醺的喝彩混成荒诞的和弦,蓦地把时间拉断,坍缩成一个黑点,落在我的掌心。

那是父亲在特拉弗斯的地窖被反咒吞噬灵肉的须臾间,我呆愣地困在被厉火焚烧过后的法阵里,手心死死地抓着那消散成尘土的家戒,眼泪顺着指缝流进掌心,被滋滋烧出一个空洞。

他一言不发地出现在我身后,风衣还沾染着血腥味的倦气。

相同的眉眼,说着一样讨人厌的话。

“特拉弗斯,你比我想象中有意思——”

-

晚宴的灯火在礼堂穹顶摇曳,莉莉的红发在冰晶吊灯下泛着美丽的铜色光泽,她正用魔杖帮斯内普处理脱线的袖口。

少年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低声说着谢谢,然后把洗得泛白的袖子藏到身后。

指尖的茧轻轻摩擦着手心,斯内普的视线从舞池另一边悄无声息地垂落下来。

最近,经常,他总是会不自主开始心烦,因为某些无聊的事情。

"在想什么呢?西弗?"莉莉晃悠着小腿,笑着用手在他面前摇了摇,红发笑颜在流转的光晕下格外美丽动人,附近的几个赫奇帕奇小声地讨论她的引人注目。

母亲特地为她这次宴会赶工了一条淡紫纱裙,而裙边那朵精致的百合绣花则来自她那别扭的姐姐佩妮。

斯内普的喉结急促滚动说着没什么,目光抬起来,却越过她肩头落在斐身上——那个金发少女正轻松化解一场矛盾,在和小巴蒂周旋着,裙摆扫过莱姆斯僵直的膝盖。

斯内普第三次把袖口的线头绕在食指上。

"摩金夫人改良了剪裁。"回忆里的斐把烫金礼盒塞进他怀里,雪松香混着新织物的气息扑面而来。斯内普至今记得自己躲避的眼色。他当时说了什么?大概是关于不需要的蠢话,可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分明比蜘蛛尾巷雨季的苔藓还要潮湿。

舞曲换了节奏,几个拉文克劳女生提着裙摆从他们面前跑过。莉莉把魔杖收进蓬松的裙褶里,用鞋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旧皮鞋:"西弗,要不要一起跳舞?"

斯内普闻到她袖口飘来的肥皂味。

蜘蛛尾巷总带着腐木气息,而伊万斯家的晾衣绳上永远晒着这种柠檬香。

这种味道总是让他安心。

斯内普喉咙发紧,指尖轻微颤了颤,对上那双灼人灿烂的绿焰。

那双翡翠一般的瞳孔,只是晃悠着纯粹的善意。

他总是不太拒绝她的很多要求,尽量把少见的温驯那面全然信任地交给她,可是这次。

"我...还得给教授的醒酒剂..加点月光石."

斯内普的嗓音比平日更嘶哑,手指揪皱了衬衫的边角,磕磕绊绊扯了个谎。

一方面他窘迫自己不体面的穿着,另一方面斐的话又轻敲在心底。

“穿上合适的西装邀请喜欢的女孩跳舞,才是绅士行为。”

这个自以为是的女孩,很多时候都让人恼火。

斯内普的目光抱歉地投向莉莉。

莉莉看起来倒是没有因为被拒绝而窘迫,她只是笑着点点头表示没关系,然后侧头观察着什么,最后视线停留在某个冰雕天鹅旁,突然笑出声:"那我找斐跳舞去啦!"

她跳起来转身时红发扫过少年绷紧的下颌,带起一阵柠檬香波的气息。

斯内普的黑瞳在莉莉离去的瞬间瞪大,他盯着活泼的红发少女提着裙摆小跑到舞池的另一端,用纤细白皙的手牵过另一个少女。

而为她们让道的男孩们,纷纷投以相同惊愕的神色。

不远处的斐正被莉莉拽进舞池,金发与红发在旋转中交织,很快成为格杰恩相机里头版的校讯照片,女孩们的笑脸被皮皮鬼的彩带淹没。

低垂的少年,长发下的嘴角无奈地上扬一寸。

被他拒绝的礼服此刻正在斯莱特林冰冷的地下衣柜里落灰,而斐别在礼盒上的山茱萸花,被夹在某个天才的魔药笔记里枯成了薄薄的标本。

就这样吧,他不讨厌。

-

为那位高位者俯首称臣时,我不止一次听被贝拉特里克斯嘲讽地提到凤凰社,提到被撕裂成烟尘的傲罗如何在湮灭前仍紧紧牵着手,丈夫如何挣扎着挡在妻子的尸首面前。

手臂上镌刻着的黑纹标志在发烫,渴求着力量的人们集聚在一起,嘲笑那些弱者无用的爱。

我时常在想。

数百年来,人类,是否把爱描写的太伟大了。

我面前的细软发丝在欢快的舞曲中撩过我的眉梢,在一片红丝绒后是少女明艳娇俏的酒窝,勾着我的腰肢旋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生命中最后窥见的色彩,是红色。

-

算了,在第三次被莉莉的细高跟踩到脚背后,我决定放弃无用的思考。

梅林啊,这女孩是个舞痴。

-

炉火在铜制壁炉里噼啪跃动,将少年们的影子烙在石墙上。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内,詹姆叼着从约翰逊长袍口袋摸来的甘草薯干,预言家日报在指尖沙沙作响,他悠闲地坐在柔软的猩红沙发上。

西里斯突然把脸埋进天鹅绒靠垫里,卷发随着摇头动作扫过詹姆的膝盖。

"梅林的臭袜子!我根本搞不懂女孩。"西里斯闷声说,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猫头鹰,"斐讨厌我举手投足像个布莱克——可转头又说特拉弗斯只看得上正牌布莱克。"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詹姆的视线黏在娱乐版丽塔·斯基特最新专栏上,鼓着腮帮含糊道:"说明两个都想要。特拉弗斯馋布莱克姓氏,斐馋你这个人。”

他舔掉指尖的椒盐,为报纸上"本栏目因投诉过多暂停更新"的字样皱眉,"凭啥啊...这记者明明挺带劲的......"

西里斯突然诈尸般弹坐起来,眼底阴云被炉火燎成碎亮的光圈,少年人嘴角止不住的雀跃,他扭头问詹姆。

“那下学期,我约斐去霍格莫德怎么样?”

詹姆翻了个白眼,但是也忍不住逗他挑挑眉。

“别问的好像我说不怎么样,你就不约了。”

詹姆用报纸卷敲他后脑勺,却在西里斯转身时默契地扬起手掌。

清脆的击掌声惊醒了打盹的胖夫人画像。

而当莱姆斯带着晚宴残留的栗子酒香推门进来时,耳尖泛着被熏染的淡红,只正巧听见西里斯勾着詹姆脖子追问:"你呢?你没打算?"

少年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块薯干,嘎吱作响的声音盖过心跳:"等再见到她的时候——直接说呗。"

莱姆斯袖口抖落的槲寄生碎屑飘过两人之间,没人注意到他忽然把发热的耳朵埋进围巾。

炉火噼里啪啦响着那些细腻柔软的情窦初开。

隔着塔楼的窗向外看,阴云氤氲在霍格沃茨上方,英国的雨季来了。

而紧随其后的,是我们的波特先生的,人生魁地奇首秀。

-

-

好久不见 新年快乐1w更新奉上

保持存稿更新中

(如果你愿意看一点点作者作话。麻烦 请不要安利我的作品,无安利则无壁垒…这篇文章我自己重新看也是有点狰狞了,所以稍微改了一部分)

(求放过)(?Д`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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