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是在翻看一本麻瓜的大学政治经济学教材时听到外面的动静的。他起初并没有太在意,这间低价出租的地下室满是灰尘和霉菌,晚上传来老鼠的声音也并不让人意外。他不是没动过用魔法修饰它们的心思,但一想到可能会有人察觉这里躲着一个巫师,他也就平静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然而,那声音越来越明显。雷古勒斯合上书,袖子里滑出魔杖,在门上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时从椅子上起身转头,精准地对上那人举起的杖尖。
屋里的电灯闪烁两下熄灭,一片黑暗里只有外面街道的光透过小天窗照进来。两根相对的魔杖宛如两道相向的黑洞洞的枪口。雷古勒斯冷冰冰地注视着来者,直到对方手臂上一滴血落到地上。
“旧伤口?”他语调平静,“这可不会让我同情你。”
“新的。”小巴蒂回答道,“我不要你的同情。”
两人放下了魔杖;雷古勒斯仍然坐回他的椅子。小巴蒂在屋中看了一圈,除了墙角的柜子和铁架床外连一个凳子都没发现。本来有一个旧沙发椅摆在潮湿的墙边,却在他目光扫到的时候被雷古勒斯用魔杖一指,坐垫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排尖刀。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要在这里待很久吧?”
“待多久都没有座位,我不欢迎你。”雷古勒斯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对方靠在墙边,雷古勒斯猜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自以为比别人高明的笑,厌烦地决定不提起他刻意让他跟上自己的前提,“格里莫广场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从没见过每隔几天就有在11和13之间徘徊的麻瓜的情况。他们说你死了,不过我去看了你们家的挂毯,那个写逝世日期的魔法是后来有人加上去的……你堂姐们真是蠢货,无所谓,可能也是不关心你吧。”他轻蔑地说,但下一刻语气变得热切,“告诉我她在哪,你知道,你现在是凤凰社的,是不是?”
雷古勒斯挑起眉毛,不置可否。他转身收拾起桌上那堆书本,都是从伦敦麻瓜的二手书摊上收来的百科书籍,上面写满了前些任主人的各种笔迹;他翻开一本,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连通器旁边用中学生的笔触画着一个长羊角的屁股。
他还没看出羊角下面印着的铅字,身后突然传来打枪似的声音,手里的书霎时被打飞出去,连带其他书一起消隐无踪。
他没有转身,“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不是。”他答道,在房间大步走来走去,“但你也不是听我说话的态度!”他近乎粗暴地说。
“我有什么必要听你说话?”雷古勒斯转过身,靠在书桌上,“现在在我眼前的是一个什么人?”他冷冷地说,“食死徒,骗子,叛徒,杀人凶手;你说这些我见得多了,我还不是跟他们说过话、谈过事?但你是什么人?知道我为什么没提醒莱莉吗?因为我以为你听她一声呼唤就该摇着尾巴过去,你全部的学生时代就给我这样一个印象。如果她爱你,我就不应该插手。而你做了什么?”
“我不需要你提醒!——”
“——你把她杀了。”雷古勒斯继续说,丝毫不理睬对方猛然抬起的头和几乎要烧穿他的眼神,“要是那天没有邓布利多和他的凤凰,你想过会怎么收场吗?你连一条后路都没给她留!你要跳崖,断定她不会不管你,居然就能逼她跟你一起跳下去?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一个人、你这么一种爱情!而你现在还敢来找我问她在哪里?
“别人都同情你,觉得你可怜,莱莉死了之后和自己也死了差不多;要是他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真该朝你脸上吐唾沫……我不可怜你,你是自作自受,自找苦吃……”他想起了什么,扬起讥嘲的语气,“不如告诉你一件事?我哥哥在追求她。就算我们都没有眼睛,霍格沃茨那时的其他人也都看得出来,他比你英俊、活泼、讨人喜欢得多吧?我来这里的那天,他已经吻过她了。你现在还有脸面去找她?”
本来,随着雷古勒斯的话,对面的人脸色越来越惨白,嘴唇也发起抖,呼吸时断时续,就像有东西插进了心口,那双眼睛如同替心灵流血一样湿润起来;但听到最后几句时,他突然笑起来,甚至几乎是大笑。
“你说真的?”他睁大眼睛,“西里斯布莱克?——梅林啊!”他又开始笑,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笑,语气却是冰冷刻薄的,“他吻了她?她接受他的吻!是吗?”
“莱莉不是只有你一个选项。”
“啊——当然,当然,这群该死的觊觎者!”他咬牙切齿,“可你别以为——我会——觉得她忘了我!”
长袍袖子一掀,两条鲜血淋漓的手臂露了出来,黑魔标记陷在血和翻出的肉里,就连那道为活灵药剂割下的创口都不再显眼。雷古勒斯看到他炫耀一般摆出他的伤,语气几乎是挑衅了。
“你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我知道你知道,看看你的表情!西里斯布莱克,你觉得我会信吗?告诉我,雷尔,她拒绝他了,是吧?她受不了那股自以为是的气质的,你想要我嫉妒,还不如说她让你吻了吻。”他的表情简直像一只恶鬼,“瞧啊,雷尔,你觉得我没有心,可我有心,还有个脑子呢……
“这么说吧,让我换种说法,你以为我是一个罪犯,一个对人没有同情心、怜悯心的魔鬼,我就没有心吗?你这白痴!我像你一样有心!我和你一样是个人!是啊,我是为了自己投靠了他,我是为了自己去骗人、去作恶、去谋杀,啊,在你看来我的心比石头更坚硬,我的灵魂比最烂糟的活地狱汤剂更像灾难,是不是?不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们这些软弱的蠢货有任何一个落在我手里都会像青蛙卵一样被捏得粉碎。”他露出变态的笑容,但转瞬间雷古勒斯就看到了让他难以忘怀的变化,就像目睹一座早已被认为死去的火山爆发。他脸色惨白发青,嘴唇颤抖,五官显出悲哀又激烈的疯狂,难看的阴影一掠而过。
“但她爱我!但我爱她!你觉得我对别人太无情?我不会说那是因为我从小就已经把心献给了她,但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一点热情!即使有,那也是虚假的,就像把白垩变质虫放到室内,温度一旦变化,不出一夜就会变成散发恶臭的灰尘;我对她的爱却不是这样。你们这些浪费感情的傻瓜从来不明白一个现实的梦出现在眼前是什么模样,永远也不明白一颗真正的月亮靠近时你是什么感受;我看到了她的辉光,谁都会爱上这份辉光,但只要她露出那些坑坑洼洼的丑陋疤痕,他们就会像见了狼人一样跑得比谁都快!可我呢?只感到万分欣喜。那些死寂的疮疤和我身上的恶劣那样接近,她也会明白这一点而更加爱我,那时她最深的光辉就只属于我!那时我对她的爱就超过了她对我的爱!你修过炼金吗?炼金术里他们在月光下分离盐和水银,一种去最低贱的地方做最卑微的事情,另一种则高高地放在最华贵的架子上作装饰,但它们与另一者同样有毒,只是却被这样分别!只要一有机会它们就会重新在一起,互相侵入、互相改变,但那没有关系——”他激烈地叫道,“她是我的心,我是她的心,我是盐而她是银,她让我变得高贵,我把她变得低贱,但我们融化在一起的时候是平等的——我爱她,你听啊,我爱她!她是我的主人——让我回到她身边吧!”
“主人?像你这样害过她的人有什么资格这么叫?爱她?你的爱已经伤过她了,我凭什么要在她枕边放一把伤过她的刀呢?”
“伤害她?”他似乎只听到了这个词,那陡然提高的声音里含着极深的痛苦,好像一道创口猛然裂了开来,“——呼神——呼神护卫!”
一片银白的羽毛出现在房间空中,那样轻,那样薄,不到一秒就从雷古勒斯眼前消散了。但他还是认出了那只守护神的影子。
“夜莺……”他看着那片羽毛消失的地方,“你从来不告诉我们你有守护神。”
他喘着气,不得不靠在阴影之中的墙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
“当然了……我恨它们……它们把她带走了。”他恨恨道,看着自己魔杖上消散的银雾,“报丧的鸟……在我的灵魂里……”
他捂住脸,断断续续地呼吸着。室内陷入一片沉寂。雷古勒斯站在原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仿佛过了很久,他终于走过来,在他猛然抬头时按住他的肩。
“我不跟你立牢不可破咒,我不想玷污她的感情。”灰眼睛保持着严肃,“但我以我家族的荣誉起誓,你再敢有一点背叛她、伤害她的举动……”
“你要怎么样?杀了我?”他几乎是嘲笑,“用不着你动手。”
雷古勒斯轻蔑地看着他。
“杀了你?不,有些东西比死亡可怕多了。”他说,“我会送你去摄魂怪那里。你知道摄魂怪吧?不是书上的那些东西——你的无知有时让我发笑……总之,在你彻底崩溃之前让它们离开,等你好过一点再让它们回来……反复几次、几十次,总能杀干净你那点该死的——管你是自尊心还是野心。到时候,她还要你,我就把你拴上链子给她。”
他毫不避讳地看着他。
“你以为我会怕吗?”他笑起来,“你不如现在就把链子给她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做梦了?”雷古勒斯说,“我会去问她觉得什么时候可以见你,到时候我再告诉你……至于现在。”
他顿了顿,“我听说你妈妈病了,滚回去照顾她。”
“噢,妈妈、妈妈——”对方彻底嘲笑起来,“你这个妈妈的乖宝宝。我来之前你是不是还要回格里莫广场?”
雷古勒斯放开他,平静地走到床头柜边,从里面拿出一瓶复方汤剂。极其快速的变形之后,他从衣帽架上拿起一顶棒球帽。他做这些事时完全忽视了他,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直到出门以前,戴上帽子,雷古勒斯才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连蔑视都没有。
“他们今晚要炸布洛克戴尔大桥,我负责截击。如果不是改了行动时间,你根本找不到我。”他不无尖锐地补充了一句,“爸爸妈妈的乖宝宝。”
一百章了!……恭喜小巴蒂断线重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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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金术相关是编的。
-创作碎碎念:
写之前我想象中的RAB和小巴蒂:可能不是朋友,但最少互相眼熟。
目前发展出来的关系:“你个傻叉。”*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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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雷古勒斯躲藏处的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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