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莱斯特兰奇宅

从法国来的莱斯特兰奇小姐已经在莱斯特兰奇在英国的府邸住了差不多有半年了。忙于工作的法律执行司司长巴蒂·克劳奇先生自从听妻子讲过对她的印象后,只是问了几个问题,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也就暂时放下了放弃工作去看看她的念头——没办法,他的职务太重要了。不过,当他在圣诞节假期前夕的深夜回家时,注意到从楼上下来的妻子,想到她一定是去给早早上床睡觉的儿子一个晚安吻,一个问题还是从他疲惫的大脑中升了起来。

“他喜欢她吗?”他跟妻子吻了吻。克劳奇夫人微微笑着,用纤细的手帮丈夫脱下外套。

“非常。”她用那种属于不健康的人的轻声音说,“隔几天就求我带他去那边……你也该看看她。”

老克劳奇挥着手,啪的一声,家养小精灵匆匆出现,拿上他的文件盒和外套又啪一声消失。他取下领带夹,笑起来。

“那很好。莱斯特兰奇的人脉和名声都很令人满意……不过她让他喜欢,是啊,我很高兴。”他说,顿了顿,又皱着眉问起另一个问题,“不过,安妮,我希望这没耽误他的学习吧?《十九世纪巫术重要成就》看了吗?……唉!我不问,你是不是就一直惯着他了?告诉他我圣诞节假期结束前要抽查——”

“可他告诉我他和莱斯特兰奇小姐有约。”安妮被吓到一般哀求道,“而且你总是不在吧?”

“怎么?和女孩在一起就不读书吗?”老克劳奇好像也被吓了一跳,摸摸自己的头发,“那他们见面那么多次该做什么?——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

房门关上时小巴蒂·克劳奇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母亲温柔而带着歉意在他额头上留下的一吻已经在许多年的滥用中失去了它最初对他的意义,这爱意的痕迹在年复一年的失望和无力冲刷下,被同化成了跟它们一样发灰发卷的东西:母亲的爱并不能抵抗父亲的不爱,最终竟变成了没什么用的东西。

九岁的男孩在床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天花板上一盏环绕着十二颗星星的灯散发着暖黄的灯光,落下来铺在房间里一张书桌和书桌边高高立起的大书架上。烫金的书脊映在他蓝色的眼睛里,明灭两下,小巴蒂还是从床上跳下来,把那本被自己搁置的《十九世纪巫术重要成就》拿下来,翻开看。

他小声跟着书上的字念了两句:尼古拉斯·弗拉梅在1821年……然而注意力不知不觉飘走。描绘欧洲一位大巫师死后受诅城堡的插图在他眼里晃动两下,不生草木的焦黑土地长出青草、廊柱、珍珠白色的宾客席、香槟塔和会飞会唱歌的银色小鸟……来来往往的人影里他被父亲抛下了,只好自己在草坪上消磨时间,寂寞大于早已习惯的失望。他一个人走到树篱后面,另外两个人正在前面,他没兴趣听他们在说什么,何况周围实在嘈杂;可是女孩尖锐的声调响起来,他几乎是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吃惊地转过头。

父亲?……有谁能对父亲……说这样的话吗?

男孩的脑海里一下过掉许多东西;直到他反应过来,女孩已经气冲冲地离开了。小巴蒂赶紧追上去,心中准备了一万种和她介绍自己的方式,然而女孩根本对他的谨慎置若罔闻。他莫名其妙又觉得自己成了被丢下的人,只好回去继续独自在草坪上踩草,心情没有半分好转,心里仍然想着刚刚那句话。直到在宴会上被莱斯特兰奇兄弟抓住,嬉皮笑脸的那个对他指了指那个终究会成为他妻子的女孩。

“雷思丽,雷思丽·莱斯特兰奇。”拉巴斯坦说,于是他又见到了她。

她走来走去,似乎追寻着什么,人群在她眼里仿佛毫不重要,在夏季微微颤动的热气中,在笑闹、闲谈与华丽长袍的飘逸中,她穿梭、绕过、掠过一道道影子又一群群人,如同翅膀上洒着星光的飞蛾。

“我妹妹总这样。”罗道夫斯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总是不听话。”

“是咯。”拉巴斯坦调笑着说,“害怕吗,小克劳奇?”

小巴蒂注视了那只不合群的飞蛾一会,然后无视莱斯特兰奇兄弟看热闹似的目光,去饮食区取了份餐盘,绕过人群向她追去。而当她和他手中的小盘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时,他知道自己希望能跟她多说几句话。就像五岁那年他和母亲坐在树下,他在读书的间隙听到一声清脆的鸟鸣,不由得抬头仰望,看到一只鸟飞离尚在轻颤的树梢。它的羽毛片片展开,仿佛不受任何束缚。他看着它,好奇它飞行的轨迹,想知道那只鸟怎样能够展开翅膀,怎样能够飞行,又会在飞出他目所能及的天空后遇上什么;飞鸟对孩童来说是最初引人遐想的好奇与美丽。

书页晃动着,插图变作大段的文字,翻过两页后小巴蒂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看进去;他烦躁地量了量书剩下的部分,心算了一下自己的阅读速度,直接合上书本坐到书桌前,随便沾了点墨水就在羊皮信纸上写:

“亲爱的雷思丽:

我父亲不让我来找你!……”

他告状似的写着;写完才意识到自己连猫头鹰都没有,只好憋着扔掉笔坐回床上,还是打开书。

*

到英国来已经差不多半年了,除去我最开始到莱斯特兰奇公馆的那周,利奥波德和我见了两面,其他时候我还是像待在巴黎那栋小楼似的,总见不到我这群生物学上的家人的影子。

而且,听听,利奥波德跟他阔别多年的女儿见第一面时说的是什么:

“别给莱斯特兰奇蒙羞。”他说,“虽然你不是哑炮,但进了霍格沃茨也别丢我们的脸。”

我还没说什么,他第二句就是:

“我听拉巴斯坦说了。”他冷冰冰地拍了拍袖子,“很可惜,我是你父亲,你最好别想着反抗的事情。”

唉……我想我上辈子的亲爹……我是有过亲爹的人啊,这算什么爹。

可惜我上辈子已经死了。

*

英国的冬雪带着海洋的气息,比起巴黎更加潮湿。莱斯特兰奇宅坐落在英格兰东北部的约克郡的河谷地带,下起雪来更是纷纷扬扬,从窗户边望出去,总能看到暴风雪几乎把天空和群山混在一片的模样。

每到这时,娜娜就要忙着燃起壁炉,一遍又一遍地擦窗户,来来去去地点起灯,就像她在巴黎做的那样。在巴黎时我曾经问她这是做什么,她就抬起脑袋一本正经地说:外面这么冷、这么黑,主人们肯定会想着回来的!娜娜得把家里打扫得亮亮堂堂的!

我劝不住她,只好随她去了。那栋房子的窗帘连风都吹不动。

所幸到英国后,至少时常能享受到她这番热心的不再只有我一个了。

说真的,我一开始其实还是很怀疑小巴蒂·克劳奇,毕竟他在原著的演技也经常为人津津乐道;但自从夏天在马尔福的订婚宴上跟他认识、又在半年之间经常跟他和他母亲见面相处下来,我才在游戏、闲谈和散步之间意识到,这不过是个甚至比现在的我小上一岁的男孩,有着稻草色头发和干净的蓝色眼睛,长着雀斑,继承了母亲的苍白脸色,这让他情绪上有什么激动的时候总是很明显;跟你说话时,他总是先带着探究好奇的眼神看看你,有时候连自己该说话了都没注意到。

“莱斯特兰奇先生经常不在吗?”他有一次在我们坐在空荡荡又冰冷的会客厅时问我。

“我一般当他已经死了。”我说。他似乎吓了一跳,不过眨眨眼后又打量一遍铺着黑白相间地砖的华贵会客厅,慢慢点了点头。我看看他,后知后觉想起原著里这小孩未来杀了他爹——他爹还真不至于像老莱斯特兰奇那么罪恶——赶紧找补道:“只是个比喻,比喻。”

“我知道的。”他看着我说,好像惊讶于我要这么补充一句, “我不会告诉莱斯特兰奇先生的。”他转而换上谴责的口气,“我父亲……至少每天早晚我还能看到他回家的痕迹呢。”他又问,“你不孤单吗?”

“孤单,但也没指望过他。”我无所谓地说,“想办法自娱自乐吧。”

小男孩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我就给他看了看我房间一个小箱子里那堆扑克、爆炸牌、巫师棋和掀开衣柜门后出现的满墙的书(《十世纪魔法兴衰》《强力魔法》之类的书皮外壳下都是些我偷偷从外边书店买的小说)。在他翻《呼啸山庄》的时候,我又从床底下的大箱子翻出一把飞天扫帚——魔力暴动以后我开始玩扫帚,无他,高飞的时候总是很自由(虽然刚开始摔了不少次)。莱斯特兰奇家唯一的好处就是钱多,买把扫帚不算引人注目,所以我干脆买了把最新的竞速款——毕竟恨老爹就该抓住一切机会花光他的钱。

“你要是——”我看小巴蒂的眼神追过来,说。

“光轮1001——?我绝不让那只小精灵看到!”他赶紧说,“我绝不告诉莱斯特兰奇先生!”

“没有,他俩无所谓。”我把扫帚递过去,“你要是自信不会摔,我们就去玩扫帚。”

然后我就在他带着我冲进泥坑后严词拒绝了他再来一次的提议。

“我肯定能行的!雷思丽——求你了——”

“不行!叫再亲切都不行!别的都无所谓,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

他母亲差不多隔两天就带他来一次,如此频繁的拜访一点也不像分别住在伦敦和约克郡的两家,倒像是随时能从隔壁过来坐坐的邻居了。

我问过克劳奇夫人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是不是我哪天也该回访,但她轻轻说小巴蒂喜欢这样,请莱斯特兰奇小姐就保持这样吧。她虚弱的身体看上去并不适合飞路粉旅行或幻影移形,但来访时总是满面笑容毫无病色,尽管如此,她还是经常在我们走时,独自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休息很久(这还是娜娜告诉我的)。

于是后来我跟小巴蒂说,他母亲看上去不太适合长途旅行,他就点点头,然后说,没关系,他父亲在圣芒戈找得到最好的治疗师,而且他母亲一直希望他找到玩得来的朋友——他说这话时抬起脸,看着花园树上的苹果花,然后转过头看看我;接着,树上就纷飞着落下白粉色交织的花雨。

人家的魔法天赋比我好;我连开花都做不好。克劳奇夫人还跟我说他在家老读书,我有时看着我那堆玩具就思考,人和人的区别可能就这么大吧。

每次来时他总带着些小礼物,有时是一篮子干酪,有时是几支羽毛笔,或者会变颜色的墨水,这些东西我总用得上,久而久之卧室和书房就摆满了它们。他看上去很为此高兴,脸上有红晕的时候雀斑也变得显眼,我偶尔差点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发。

挺可爱的小孩啊!他怎么可能是精神病!

就是他会被坏人和无情的老爹变成精神病,我也要把他捞回来。

不不不,既然我知道了,他就绝对不可能再变成精神病!

……

“娜娜?有人在敲门吗?”

我从旋转楼梯上下来,家养小精灵仍然勤勤恳恳地在大厅里忙活着,听到我的声音,摇摇头。我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大雪纷飞,花园里一片雪白,就像我在这里的出生的那个日子,不过现在是圣诞节——比起那个没多少意义的出生日,还是圣诞节假期值得期待一点,至少有人跟我约定会来拜访——

猫头鹰从窗外飞入,落下一封信。信上是克劳奇夫人的字迹。

“……好吧。”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朋友跟你约好出去玩,结果最后只给你发消息,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放鸽子。我叹了口气。不过让克劳奇夫人休息一下也挺好的,何况魔法部应该也会放假,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

我从地上捡起那封信,决定在这里拆开看后再上去写回信,顺便附上圣诞礼物。不过,刚一捡起那封克劳奇夫人的信,下面就露出了另一封信,而只消一眼,甚至不用细看——四只动物、中间一个巨大的“H”——

霍格沃茨录取通知书。

作者对老巴蒂的印象:严谨守规矩的工作狂,能力和权力欲都一流,在儿子眼里爱妻子不爱他,疯了之后跟韦瑟比同学说“哎呀我儿子哪哪都好成绩倍儿棒”……

小巴蒂:这样哄孩子的歌你从未对我唱过.jpg

雷思丽是过年大人无聊地嗑瓜子时会悄悄带你出去玩各种玩意的年轻表姐(。)不怪一般(好像也不是很一般)九岁小男孩爱跟着,何况他年轻时应该真喜欢魁地奇。

霍格沃茨录取通知书大概是开学前发,但我不管,让你冬天送过来就冬天送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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